张华强

年仅32岁的DCM董事总经理魏萌在培训课堂意外离世，使得“精英培训”背后以敛财为目的的洗脑、PUA和精神传销等企业培训行业乱象曝光。然而除了“网上信息严重失实”的说法，行业内部似乎都摆出与己无关的姿态；而这并不代表可以平息舆论的质疑。与此相对应的是，文艺界对坚决处置违法失德问题、治理不良粉丝文化乱象等取得了共识，并对文艺工作者发出“修身守正立心铸魂”的倡议。企业培训领域要想获得健康发展，为什么不能 “修身守正”？

培训行业自律刻不容缓

随着国内商业环境的改变，教育“双减”政策出台导致市场规模高达万亿的校外培训一夜崩塌，阿里、腾讯等互联网巨头企业的无序扩张和信息安全问题受到监管部门的规制，网信办通过加强网上涉明星信息规范、强化账号管理、打击“饭圈”乱象……在此形势下，企业培训不可能独善其身。作为培训行业的一部分，企业培训与教育领域的校外培训机构一样，都需要对自己的发展路径进行深刻反思；面对媒体的质疑更需要像文艺界那样加大自律的力度。

毫无疑问，媒体所谓企业培训的“火爆”是一种虚火，尽管到处蔓延，却长草不长树，至少没有出现像新东方那样的上市公司。相反，有研究者将这种“火爆”称之为红杏出墙，难免危机重重。这不仅仅是指培训机构设立或者运营的种种不规范，还包括“越轨”——涉嫌违法犯罪。比如魏萌意外离世所处课程的相关公司就被质疑是一家“精神控制组织”，涉嫌“精神传销”，让一些学员自己掏大笔的钱邀请亲友去上课。这种形式难说是正常的经营活动，很难说没有精神误导的成分。业已出现的类似于起源于美国的“灵修课”，在美国已经被称之为邪教，并有专门的机构针对这些上过这种课的学员提供相应的心理帮助。如果不想听任培训行业发生这样的“癌变”，必然需要拨乱反正。

与面向一般消费者不同，企业培训是面向企业员工或者社会精英的。据我所知，相关领域尚没有专门的监管部门，就更谈不上相关部门重拳整治，因此，自律具有更加突出的作用。行业自律当然需要行业协会发挥重要作用，但中国职工教育和职业培训协会似乎针对的只是一般的职工培训，那么，是不是也应该将所谓企业精英培训囊括其中，以便在行风建设、行业引领等方面取得共识呢？一方面，在行业内促进对国家法律、法规政策的遵守和贯彻；另一方面，用行业内的行规、行约制约自己的行为。这两个方面都包含对行业内部成员自身的监督和保护的机能。只有认真地做好行业自律的工作，企业培训行业才能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生存下去，也才能有一个健康有序的企业培训市场。

退一步讲，即使“越轨”只是个别现象，企业培训行业总体正常，也需要与时俱进，为应对新的时代课题做出积极的回应。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围绕反垄断、反不正当竞争作出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有关部门陆续出台针对平台经济、教育培训、信息安全等多个领域的监管举措，以便在复杂多变局面下统筹发展和安全、效率和公平、活力和秩序、國内和国际的关系，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企业培训同样需要做出必要的调整，不可能再按照过去的惯性我行我素。如果说在经济粗放发展阶段，企业培训可以轻易迎合国人“速成”的心理，那么在质量发展阶段则需要更多地回应业界转型提升的焦虑。这不仅需要在企业培训中提供转型之术，更要弘扬拨乱反正之道，从而使自己能够经得住市场的考验。

培训课程乱象不可持续

从弘道的意义上讲，企业培训对职场人士的精神塑造具有重要的影响，不是一个为了赚钱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问题。这首先源于自身对社会主旋律的确信——即使有法律空白区域的存在，也不可怀疑社会的净化能力。如同明星背离公序良俗，依赖“饭圈文化”“娘炮形象”等畸形审美的喧嚣必然会遭到封杀，培训课程乱象也不可持续。

消费互联网蓬勃发展，但同时也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利用人性的弱点设计各种产品”。企业培训乱象在这方面表现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媒体人在“卧底”培训课后的体验是：“不要以为你很坚强，他们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会直接把刀子插在你的要害上。你到了那个环节一样会崩溃。”

部分培训企业利用人性的弱点赚钱，这本身就涉嫌歪门邪道，是对“取之有道”古训的背离。而具体实施“插刀子”的“大师”在从事培训之前往往默默无闻，而他们一旦入行立马就被包装成名震寰宇的人物。这些江湖郎中对企业需要解决的问题缺乏深入的研究，名不正言也不顺。由他们窥探受训者的隐私，对人性弱点的攻击和伤害更是没有什么尺度可言。

在这类课程中，参训者一般是带着各种问题来的，一些培训课程不仅不能提供解决方案，而且导向不正——课程设计的心理导术对学员进行控制，实际上是对心理学研究成果的异用或者不正当利用。比如：刻意营造特定的封闭氛围，不间断地植入“服从”与“财富”的心理暗示，挑战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对改善家庭关系提供的信条竟然是“妻子要臣服于丈夫”“不要怕花钱，要告诉孩子，你值得过富足美好的物质生活”之类。参训者每天不停地经历各种侮辱、恐惧、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等等非常负面的情绪，只会加剧自己的焦虑。还有些所谓“红黑游戏”更甚，教唆学员们相互进行心理攻击。要求学员暴露隐私表面上看是只负责打破，不负责重构，实际上则是在进行专门的误导。

有人说，企业培训乱象主观上也是行业的一种探索、试错，那么从培训效果来看，其所起到的恰恰是反作用。参训者想解决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有益的启示，其个人心理、精神上受到的伤害更是很难逆转。在PUA之类课程设计的场景中，在课上被“淹死”，下课选择自杀的并非孤例。一些参训者虽然在课程里感觉找到了能量，而一旦离开课堂这种感觉就会消失。一些参训者因为在外面找不到认同，除了自己不停地去上这个课，还鼓动身边的人去，以图在身边构建这么一个认同的圈子。这实际上是乘虚而入，暗示或者鼓励参训者发展下线，背后的动因是以涉嫌违法的手段敛财。03EE675E-459B-4302-9598-1CD530C7FDF0

出路在于弘扬“养正”文化

应当看到，监管层面连续出手控房价，斩教培，治平台，反垄断，相关政策将在效率和公平之间做一个“再平衡”，美国的国际性金融服务公司摩根士丹利称之为“中国正在重置其经济底层逻辑”。其实，所谓再平衡或者逻辑重置并非忽视效率，而是为了规范发展，拨乱反正。而“反诸正”之“正”，并非简单的形容词，相对于企业培训而言，需要养成一种“正”文化，将传统文化中“养正”的精华进一步发扬光大。

这里所说的正文化，就是从正心、正念开始，像文艺界提出的倡议那样，修身、守正、立心、铸魂，在企业，则落实为对经营正道的传承。回顾培训领域培训理念的演变，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改革开放初期，视商场如战场，将兵法用于市场竞争。突出的表现是点子盛行，似乎以奇取胜可以兵不厌诈。第二阶段是世纪之交以来，伴随希尔、卡耐基的书籍渐渐传入中国，西方的培训理念纷纷被引入。突出特点是财商、智商、情商等心理学术语取代了奇、正概念；只不过其中掺杂了封建宗教色彩，比如将成功学与关系学糅合在一起等等。“精英培训”中对封闭场景的营造，就是其典型代表。第三阶段则是当前所面临的对正文化的弘扬课题。

理應对企业发展做出前瞻准备的企业培训领域，在对养正文化的弘扬方面责无旁贷。对正文化的弘扬就是对传统文化中“童蒙养正”精华的继承，只不过企业培训面对的是成人世界，需要满足企业精英——成功人士精神上、心灵上的更高追求。这不仅是对个人人格的完善，更是一种精神归宿，应当与企业家应有的务实创新精神相结合。这需要企业培训部门和培训师对养正文化有正确的理解与相应的研究，要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不断增强文化自信，向经典学习，认真总结国内一批优秀企业关于正念、正行的经验，远离浮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对精品培训课程的打造之中。

对养正文化的弘扬身体力行，坚持与客户共赢。在经济转型提升、监管拨乱反正之际，培训组织应当成为正念、正行之源，而不是乱象之源。培训机构作为经济组织固然需要营利，但既然向企业提供服务，就要有服务意识，不能急功近利甚至杀鸡取卵。要改变把培训公司当成销售公司的做法，努力为客户提供高价值的培训内容与整体学习方案。在市场建设助推新风正气，抵制不良风气的压力中，培训组织正好可以把对养正文化的弘扬作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在逐利的过程中保持清醒，心存敬畏，行有所止。自觉遵守法律法规和行业自律公约要求，记住红线，守住底线，主动接受社会的监督，不断强化社会责任意识、规则意识，在弘扬养正文化的过程中不断突破自己的成长瓶颈。03EE675E-459B-4302-9598-1CD530C7FDF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