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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艺

2022-06-01顾仁杰

青春 2022年6期
关键词:宏村茶艺茶叶

我是国企员工,五十五岁可以提前退休。同批参加工作的同事们陆续上交了申请材料。只有我在犹豫,拿着表格没动笔。退休工资到手约四千,是现在的三分之一或更少。人到這个岁数,对金钱的想法不多,不过是想放下工作,捡起自己的生活。

年初,岳父因病住院。县城医院检查无果,转入南京。最终确诊小细胞癌症,是肺癌中最为凶险的一种。我从单位赶回家中,孩子陪着妻子坐在沙发上。她情绪崩溃,反复喊着岳父。辗转多地,她求来多种靶向药,一天两粒,每粒近千元。她问,“你能出多少钱?”我说钱不是问题,救人要紧。“靠你那点工资吗?”那时,我感觉岳父的病似乎没那么严重。

当我被允许看望岳父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癌细胞的侵袭让他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复杂的腰带紧紧地捆住他的下腹,呼吸机拼命地将氧气塞入他的肺中。妻子还在尝试给岳父喂药,三个月前辛苦代购来的药看上去还是新的。如果没有开封的话,还是留着看看能不能退掉吧。但是这个话我能说吗?我听到妻子的哭泣声,跟前来看望岳父的人说,“这才三个月啊,怎么就……”我坐在客厅的角落度过了漫长的下午。

我说,人反正是没救了,这样拖着也是穷遭罪,还不如早点走。又挨了几天,她才同意签字。办完丧事后,她就变得茫然了,但只要看见我,就死死地盯着,仿佛是我拔的呼吸机。我在家里实在是坐不住了。

我去找朋友们喝酒,因为心事重重,频繁和朋友干杯。精神已经麻木,酒的味道越来越……恶心。我醉得很厉害,拉着朋友问他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

我曾经想过规划自己的退休生活,想过和妻子和解。我想过和她真诚地道歉,宽慰她“这么多年你为了这个家辛苦了”,幻想多年的恩怨能够就此暂时别过。我们之间没有背叛,也没有不可挽回的事故——只有长期的语言暴力在折磨着我们的关系。如今家中最细小的生活细节沟通——我请她随手关灯——都无法达成。

和妻子冷战的日子非常难过,因为家里只有她会做饭,我始终面对着冷锅冷灶。儿子有自己的解决办法,点外卖或者干脆出去和同学吃饭。我时常趁妻子回房间时去冰箱里找找速食:包子、水饺、汤圆。妻子不在的时候,儿子会过来给我点一份外卖。难得聚餐时,我忍不住问他公务员考试准备得如何了。他满脸厌烦,端着外卖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我总算是有饭吃了。

老同学在人社局工作,看到单位组织了技能兴趣班,过来询问我的想法。课程主要有烘焙、茶艺和插花等。老同学喝茶十余年,自称“业余”,来了兴致想要学习茶艺。成班尚缺一人,我欣然同意,权当每个周末出去散散心。

授课老师是评茶师。她是本地人,姓时单字韵,三十来岁。身材娇小,在女伴中并不显眼。面容清秀,是茶汤浸润而出的江南气质。初次上课时值细雨绵绵,竟有难以触碰到的诗意。看着她从容地布置茶席,我很喜欢。

课程设置在每周日,上午讲授茶知识和茶艺的基本规范,下午品茶。她很愿意跟我们分享自己收藏的茶叶。漫漫下午时光,我们会细细地品上三四种相似而不全然一致的茶叶。时老师委托我带些点心来。我喜食凤梨酥,但是容易冲淡茶叶的本味,并且吃凤梨酥时的相貌大约是不雅观的。时老师笑了我很多次,可我还是愿意吃这个。

她觉得学习茶艺的方式应是逐一品过。洞庭碧螺春是本地特产,我们即从此喝起。很喜欢看她泡茶时轻柔的身姿,我根本学不来。入门的“凤凰三点头”也被我搞得一团糟。我只能默默欣赏时老师的纤手一抬一落。早春的碧螺春,外形条索纤细,卷曲如螺,色泽银绿隐翠。看见茶叶在杯中沉浮,颇为有趣,时常愣出神。

品茶的时光总是怡然自得。我们身处楼宇之间,茶叶并不能改变现实环境,但可以偷换彼此的心境。更换新品种的茶叶时,她会细细地讲述茶叶的产地、由来和最好的出汤方式。时老师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在我的眼里她还是女孩。品茶的时间,她往往会走下来坐在我们中间。她会直接问我,这款茶好不好喝。我还故作严肃,谈入口的感受,谈似有些不足的回味。她就直接打断,只想知道好不好喝。那我只得说不好喝。从她的脸色来看,这应该是想要得到的答案。上午的课程,她教我们如何分辨茶叶的味道,会告诉我们可以用哪些词汇来形容茶的风味。想起她严肃地说“香气清新高锐”,或者是“滋味醇厚,汤色金黄”,真是有趣。

在学习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时老师是素食者。比较奇怪的事情在于,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每分钟她都愿意和我们一起分享生活的趣味,唯独中午例外。我们所能够做的十分有限,就是尊重她的选择。

课程结束之后,我们之间就没有联系了。像是青春懵懂时的无知,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若是关于茶叶,恐怕她是没有兴趣和我交流的,我还是没有喝出茶里包含的意蕴。跟她交流茶叶之外的事情,又仿佛离题太远,用意不明。不知道有什么方式可以找回上课时的那种感觉,就是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那种沟通。

喝茶的习惯被我保留了下来。我不敢在家里铺开喝茶的器具,也不敢在家里收藏稍有些名贵的茶叶。在领导的默许下,单位成为我喝茶最好的地方。领导知悉我业余学习了茶艺,还有证书,爽快地邀请我去他家喝茶。我和领导讲起了正山小种,讲起了洞庭碧螺春,感受到了如数家珍的快感。和领导熟悉起来,言谈之间也就免不了提起过往的职位调动。他很好奇其中因果,而我却一时语塞。我不愿意把罪责都归结于妻子,归结于家庭,但这又好像是事实。他把自己的妻子支走,和我继续喝茶。像是喝酒,杯杯入口;也不像喝酒,安静得似是无人。临走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夸我最近工作很不错。

半年以后,时韵邀请我去安徽宏村采购茶叶。她在当地有许多熟识的茶厂老板,每年春秋两季茶叶上市,都会择机前去购买最好的茶叶,顺便在那个景色宜人的地方放松放松。为避免误会,她强调会有多人同行,可以自由行动。我说,我想继续上她的茶艺课。她说:“那很好呀!”

九月初我们一行数人到达宏村,在热闹的古村落里穿梭。顺着溪水穿越了村落,我们缓步上山,在半山腰抵达住处。那是从古旧的雕花楼改造而来,一进二进门窗上的雕花都很好地保存下来。据民宿主人说,宏村中心的雕花楼雕工更加细致,人物更加生动,但是后来遭受了比较严重的破坏。相比之下,倒是这偏安一隅的小楼更具整体的美感。00C780C8-9173-41CA-889D-22CDB372026B

两进院落的侧边有小花园。居于中心的是一座古朴的亭子,前方是正方形的池塘。民宿主人精心养护的几条鲤鱼自由来回。他和我们说,曾有女孩带着自己的猫咪来玩,住在这里一连几天。临走时不知是什么缘故,女孩心情变得极差,就把猫留下了。老板随手一指,我们才发现亭子旁边的树丛里,还有一只橘猫,她好像也在欢迎我们。时韵很喜欢这样的场景,叫我快去休息,明天早上来亭子里喝茶。

我有些贪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亭子里玩了。她蹲在地上逗小猫咪,甚至直接坐在地上,把它搂在怀里玩。我下去的时候,她拿出一盘当地特色的霉干菜饼,有比脸还大的,也有小小圆圆的。我笑她,这霉干菜味道这么重,喝茶还有味道吗?她不想睬我,愤愤地说就是喜欢吃这个。整个早上我们就坐在亭子里喝茶,顺便看她一个又一个地吃霉干菜饼。作为回击,她逐一拷问我茶叶的特性以及具体产地。她把茶叶装好,往我面前一推,让我来泡。我自然只能推托。她俨然以高中老师的面貌敲打我:“上课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喝茶已毕,我们就在村落中散步。宏村的溪水从山上流出,分流到各家门口,徐徐流过。我们就沿着溪水向下走。古村落在中国并不少见,家乡的周庄、同里还有甪直都很有名,只是过多的商业元素影响了村落的生态,就是一种不自然的感觉。宏村则不然。我们散步的时候,碰上许多美院的学生来写生。沿着小路排开,用黑色线条勾勒映射到他们眼中的景色。沿路走过去相当于把景色看了数十遍。我喜欢这种感觉。

小路两侧的居民,主要是闲散的老人,搬出家里炒茶的铁锅,在门口现场制茶。当地炒茶并不用任何工具,而是直接用手在锅中翻炒。她很有兴趣,征得老奶奶的同意后,自己动手翻炒起来。我问烫不烫,她却直接抓了我的手埋进茶叶里。品茶的手也有了制茶的温度,很奇妙的感觉。路边的毛豆腐,十块钱一份,入口绵密,有腐烂食物的触感。为了掩盖气味,辣味、酱味压得很重。我难以接受,她就能吧嗒吧嗒全部吃掉,她什么都想试试。

站在宏村的任何地点向外看去,都是绵延的群山,渐变的青绿色浓妆淡抹。当我感觉到身心自然放松时,就会想是什么因素触发的。我坐在茶厂门口的石头上,若有所思。回头看她在认真挑选茶叶,现在倒是恢复了几分上课时的严肃,不像是刚刚顽皮的样子。她从工厂里出来,问我要不要再买点茶叶带回去。工厂经理随行而出,期待我会报出更大数字。但我不行,没有这么多钱,也根本没有地方存放。她让经理在原先的量上增加四分之一。她说,“那我就多买一些,你想喝的时候,单独找我要吧。”

晚上回到民宿时,感觉到这一天是充实的。吃过晚饭,她迫不及待泡上今天新购买的茶叶。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有很多水平更高的茶艺师会推荐睡觉前喝茶,但是她接受不了,因为喝了就会难以入睡。我也试过,那个夜晚看着星星清醒异常。静谧的夜晚不入睡,仿佛在白天的十二小时外,又抢下了稀少的时光。既然喝茶注定要晚睡,我就拿起茶杯走到外面,坐在溪水长流的岸边,对着夜色中矗立的群山。五十五岁,青春年华不复存在,老年生活才刚开始。至少有二十,或者三十年时间我需要独自面对。

坐在外面很舒服。不算很久,她也来到外边,就坐在我的身边。我们靠得不算很近。是我主动交谈起来,片刻的感觉很梦幻。她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多年的知心老友,对我知根知底。

我说出了与妻子之间的矛盾,尝试获得理解。“我不想回去,我也不知道回去了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她说:“至少你还可以去找她。是吧?”

“我和丈夫的情况比你们复杂得多。”

“所以你选择了喝茶是吗?”

“那倒不是。喝茶是因为我的父亲。他是个文人,热爱写作、书法还有绘画,是个有趣的老头。”提到自己的父亲,她却哽咽了。“是他喜欢喝茶,从小带着我,也就养成了习惯。我原先也在国企工作。可能还是因为喜欢吧,就辞职了,专职做茶叶相关的工作。我在培训机构上课,也会自己收购茶叶出售,包括泡茶的用具。”

“没有想过单独开茶室吗?”

“我有想过的呀。最好是上下两层的,楼下是店铺,可以售卖茶叶和各种器具。楼上就按照我的想法设计茶室。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隔出一间小小的书房。”

“你会觉得,喝茶可以帮你逃避一些什么吗?”

我对于茶始终有误解,认为修身养性地品茶,能够改变自己的生活。事实上,养成喝茶的习惯都很困难,有的时候甚至是累赘。我不能放弃喝茶,否则前功尽弃,可是又缺乏动力,与茶共处的时光,并不会让我感觉到了什么。

“我也会怀疑。我父亲时常会说,人的一生要有稳定的兴趣爱好。它会让你的生活充实起来,会帮助你克服生活中的困难。但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我始终热爱喝茶,但已经不会抱有什么期待。它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她给我倒满茶水,接着说:“毕竟如果它可以有那么大的效果。我也不必坚持素食了。素食会让我的身体产生变化,会感觉到自己真实存在。”

“所以你为什么坚持素食呢?”

“我的孩子出事了,所以坚持吃素。”

“你愿意和我讲讲吗?”我确实挺想知道。她沉默了几分钟,我侧过身来,面对着她。她还是看着远处的群山。

“我的父亲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全家都喜欢的好人。那天他带着我的孩子出去,是騎电瓶车的。回来的时候为了方便,逆行了一段路,撞上了对面的电瓶车。本来还不太严重,但是后排的孩子因为惯性甩出去的时候,眼睛重重地砸在了路边花坛上。送到医院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没有能……”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丈夫没办法接受现实。他跟我说不可能在这个家继续待下去了。我们可以不离婚,孩子住院、后续康复乃至上特殊学校他都负责,但就是一定要离开家里,哪怕我的父亲回老家也不行。他甚至不想看见我。我的父亲也不能接受现实。如果哪天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会觉得意外。”

“你的孩子现在是?”

“孩子状态也不好。他是看过蓝天,看过白云的人啊。他是会说话,能听见,会写字的孩子啊。把他送到特殊学校之后,他就经常说,妈妈那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他们都不说话。”00C780C8-9173-41CA-889D-22CDB372026B

我示意她喝口茶再说。

“因为好多同学只能用手语。我怎么和他解释这一切呢。我自己都没有体验过的事情,更不可能安慰他了。”

这也是我的问题,从没有体验过这样巨大的痛苦,也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安慰也可能根本就是无用的。我只好坐在那里默默地等着,等着溪水流干,等着密云散尽,等着高山消失在远方。

“我只好逃出来,当然任何事都没有因此改变。早晨起来喝再多的茶叶,以往的感觉也一去不复返了。”

“你要坚强一点,生活还在继续。”

“不是的。我很清楚,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我注定是一个盲人孩子的母亲了,注定是一个破碎家庭的受害者。从孩子摔下电瓶车的那刻起,我的生活就彻底逆转了。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所以我开始坚持吃素。既然生活已经变化,我也不能是从前的自己。”

“所以坚持吃素,有意义吗?”

“没有。”

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回到民宿,我听到她的手机响了。我站在门外,静静地听了一会。接通电话后不久,她就泣不成声。只能从断续的对话里听到一些:大概是孩子因为双眼难受,在家里闹到半夜都不肯睡覺,哭着喊着要妈妈。挂掉电话后,哭声并没有任何减弱的痕迹。我站在门外徘徊,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做些什么,可以放任她这么哭吗?

我推开房门走到她的身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就静静地坐着,递递纸巾,打扫地面,轻声劝慰几句。她可能已经暂时失去了意识,甚至不顾我在身前,多少有些失态。时间过去了很久,哭声起起伏伏。我是透明的人,在房间里无关紧要。夜晚慢慢走到尽头,这样下去不合适,不管明天的行程是否继续都要早点休息。我没有太多其他的办法,尝试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她立即推开了我,擦了擦眼泪。

清晨起来,我们收拾物品准备返程。天光尚未铺开,我们沿着来时的小路走着,村口的桥隐匿在雾中。我走在队伍的最后。站在桥上,总感觉什么都结束了。至此一别,恐怕再也不会有合理的理由去找她。

所幸回家之后和她尚有断续的联系。我没敢问孩子的事情,也没有勇气询问她的境况。相反,她更加开朗大方,询问我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出租店铺。她想把设想化为现实。我们一起出去看了几个她心仪的地址。

回到家中,我开始在网络上学习如何做饭。从最简单的香菇青菜开始,折腾了很久才意识到煸炒香菇的时候,放一些酱油才能提起香味。肉丝炒西芹,这是妻子手艺里我很喜欢的一道菜。耗费良久,才意识到肉丝也要浸泡料酒去腥,才不至于毁掉一道菜。我都是偷偷摸摸做这些的。再后来逐渐熟悉如何炖汤,从拆解一只完整的鸡,到焯水、放凉、煸炒,再到大火煮沸逼出汤色,转为小火慢炖。也是在烧饭的疲惫之中,我忽然发现了一些喝茶的意义。烧饭之前泡壶好茶,随时间慢慢降温。烧洗完毕,一饮而尽,似乎比饮料有更多爽口的感觉。

后来我尝试为妻子和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至少在食物面前,妻子的戒备心是放下了。我不清楚事后他们会如何讨论这件事情,或许会为我的行为找出某种奇怪的动机。我不是很确定自己能改变多少,能不能有机会再和儿子沟通。这次我是倾听者,不发表意见,不评论对错,单纯地了解孩子的境况。可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脆弱的联系尚在建立,风吹草动就会消失。

我专门挑选了一个周末,亲手泡拿手的茶叶给妻子喝。棕黄色的茶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略显突兀地告诉她最近去学茶了。看她没有明显的抗拒心理,我试着多说了一些自己的感悟。妻子似乎被激发出一些兴趣。顺着话题我说出了退休生活的设想,试着得到妻子的认可。可惜这种交流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妻子还是倾向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以听我诉说,但是不想把想法表达出来。和妻子沟通之后,我意识到任何和解的行为,可能都是徒劳无功的。

喝茶的习惯在生活的惯性中渐渐消弭了。还是在上茶艺培训课的地方,我又尝试些其他课程。最主要的就是烘焙。半年多的时间,我就能够熟练地制作蛋糕、饼干等了。谁能想到,做饭居然会成为我的兴趣。早晨醒来后,我就会期待一天的三餐,期待自己能够做出些新奇的菜式。寒暑假长期在家的儿子,因为吃饭这件小事,逐渐和我熟络起来。我开始谨慎地期待,也许最后能够修复和儿子的关系。

生活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依旧是立秋时节,时韵发来信息。她的茶馆预备开业了,邀请我去参加典礼,茶友之间继续喝喝茶。她说:“好久没有联系了,我并不是故意的。”仿佛是我有些故意遗忘她。

茶馆装修花了很多心思,江南水城文化在僻静的茶馆中再现了。典雅的铺面与园林式的装修,模糊了生活的界限。走上二楼,她已经在座位上等候了,茶叶也已经泡好。

我们互相寒暄。我以为会有些尴尬,因为不太知道可以说些什么。祝贺恭喜的话显得过分庸俗。反而是她先开口了:“我最近状态很不错。茶馆开业,感觉人生中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完成了。也许我一直都在期待这间茶馆,但是从没有意识到。所以我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她继续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中午陪我去吃碗焖肉面吧。都快成为年少时的记忆了。”她轻轻地递给我一碗茶,“喝完这杯茶我们就去。”

我推开茶杯,“既然如此,这杯茶我就不喝了。想必你不会介意我在吃面的时候,多点一瓶汽水吧!”

作者简介

顾仁杰,苏州大学在读硕士。在《太湖》《青春》《当代小说》《文学艺术周刊》等杂志发表作品多篇。

责任编辑 孙海彦00C780C8-9173-41CA-889D-22CDB37202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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