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芳容

1991年7月3日，澧水流域突降特大暴雨，暴雨中心24小时降雨达300毫米。据水文预报，7月6日将有1.7万—2万立方米每秒的洪峰冲向下游澧县、津市和安乡县，届时洪峰水位将超历史最高水位。澧县特别是津市处于澧水中下游卡口地带，形势非常危险。

果断决定前线抗洪方案

根据洪水有关信息，需炸开澧县澧南垸和津市阳由垸堤坝分洪，才能保证澧县和津市城区的安全。常德市防汛指挥部下令运炸药赴澧南垸和阳由垸准备炸堤分洪，但当地干群要求严防死守，不愿意炸堤分洪。为此，7月5日省委、省政府决定派省防汛指挥长王克英副省长赴现场指挥部署战斗。当天中午，王克英指挥长带领省水利厅王明湘厅长和我急奔抗洪前线。

下午6点，我们行至常德市，常德市防汛指挥部汇报津市洪水水位已达43.41米，超历史洪峰水位0.07米，明日将出现洪峰;下午澧水南岸津市关山小垸已潰堤，公路被淹了一公里多长;去津市的交通中断，运炸药去阳由垸炸堤的车被堵在澧水南岸。常德市委、澧县、津市抗洪指挥人员齐集在津市研究抗洪方案，省防汛指挥部必须在洪峰到达津市之前决策。当我们行至临澧县张公庙时，已是深夜11点，公路已被淹没，车辆不能过河前进。临澧县委书记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小划子，王克英副省长和我们几个坐着那条小划子好不容易到达水淹公路对岸。而当我们赶到津市澧水大桥时已是深夜12点。

只见滚滚洪流冲击拍打着桥墩，水波已涌向桥面，水花溅到我们衣上，这时的津市大桥在洪水的冲击下似乎摇摇欲坠。洪水水位已经明显高过堤坝下津市北城区的路灯，现场有许多老百姓焦急而恐惧地盯着河水和大桥。我们来到防汛指挥部会议室，未待坐定，澧县的县委书记就说澧南垸三万多人没有转移，津市的市委书记说阳由垸两万多人也没转移;分工负责澧县、津市的常德市委常委也说扒垸分洪搞不得。数十万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面临极大威胁，怎么决策呢？王克英指挥长把目光投向王明湘厅长和我。王厅长直截了当地说：“澧水洪水水急流快，但洪峰时间不长，顶几个小时，洪水水位就会下降，建议暂不扒澧南垸和阳由垸。”“聂局长，你的意见怎样？”王克英指挥长急问。我说：“前几年我们已将澧县、津市大堤加高培厚，堤基地进行了灌浆防渗处理，加强大堤防守，可防止管涌和漫堤，澧南垸、阳由垸可不扒口行洪。”王克英指挥长大手一挥，当机立断：“全力加强大堤查险除患，严防死守，确保大堤安全;澧南垸、阳由垸暂不实施扒口分洪。”全场参会人员高兴不已，都下决心去顶过难关，清除大堤隐患，确保人民安全。

众志成城，解除大堤险患

7月6日凌晨防洪会商的果断决策，解除了现场指挥人员的思想负担，也极大地鼓舞了广大人民群众保垸保家的信心。津市、澧县、安乡县垸区100多万群众，男女老少齐上堤，夜以继日坚守在大堤上。沿堤各大队备足抢险所需劳力和材料，各户负责查巡本屋本田渗水、翻沙、鼓水等隐患，做到及时发现，及时处理，防止出现溃垸危险。

防洪会议一结束，6日凌晨2点至4点，王克英指挥长带领我们巡查了津市城区、澧县城关大堤，查看了阳由垸、澧南垸大堤。当地干群听说不扒垸分洪，防汛的劲头大增，特别是澧南垸的群众，各家各户都把自家的水管关了，水井填了，堤边几处大的险患都用砂石压浸导滤和围圈蓄水反压等措施进行了处理。不料7月6日晚，澧南垸大堤顶头处出现一个围宽约10平方米的管涌，管柱喷出1米多高。澧南垸修防会老主任马上跳入管涌喷口处，令抢险队员从河边船上背砂石填压管涌。老主任高喊：“快用砂石往我脚边堆。”经3个小时抢险，终于用砂石把管涌压住了。

到7月8日，澧水的洪峰水位下降了2米多，澧县、津市城区保住了！澧南垸、阳由垸保住了！抗洪取得第一个大胜利。

解除涔澹农场危险，誓保王家厂水库

由于澧水洪水与长江松滋洪峰相遇，抬高了淞澧洪道和七里湖一带洪水位，堵住了澧水支流涔水的出路。7月8日至9日小渡口闸水位一直维持在40—41米，加上7月7日至8日涔水流域又降雨100多毫米，涔澹农场（津市监狱）和涔水两岸堤垸20多万垸民和数千名在押犯人以及20多万亩农田遭遇严重洪水威胁。

7月7日，省防指办下令扒开澧县北民湖堤垸蓄涔水之洪。据我总结的经验教训，若7日提前使用北民湖蓄洪，会失去小渡口闸的排洪机会。当8日晚涔水洪峰到达涔澹农场时，涔水水位必达42米以上。故此，我建议推迟一天扒北民湖蓄洪，抢住7日至8日还可利用小渡口闸开闸外泄机会，多抢排洪水出垸。王克英副省长和王厅长采纳了这个建议。果然8日晚当涔澹农场水位达41.6米，这时北民湖立即扒口蓄洪，使涔澹农场及澧县涔水堤垸转危为安。

7月8日24点，刚开完防洪会商会，王厅长叫我出发，说涔澹农场洪水漫堤，快要垮堤了，而运炸药去北民湖炸堤的车因黑夜又风雨交加，被阻在对岸。

我知道涔澹农场大堤堤顶高程42.5米，北民湖堤堤顶高程为42米，当涔水猛涨时，洪水应当先漫过北民湖堤顶，为什么现在水位只有41.5米，涔澹农场就先报告洪水漫堤呢？我们到达农场场部后，就见有人在搬床铺家具上安全台。我问，为什么水位比堤顶低1米多，就漫堤了呢？农场王场长说：“农场北边池家河堤段有一个船码头，因长年累月搬货过堤，马车碾削大堤，降低了堤顶，故出现漫水之险。”约过了10分钟，农场水利科张科长对我说：“现在涔水上涨速度放缓了，傍晚每小时涨6厘米，现在每小时只涨1厘米。”我判断必定是北民湖堤开始漫水了。我认为当前的关键，是涔澹农场守堤人员不能动摇。王克英副省长立即下达指令：“一是所有大堤防守人员必须坚守岗位，谁负责堤段出问题依法问责;二是全体共产党员要以不怕牺牲的精神上大堤参加保堤战斗;三是立即停止搬家行为。”防汛命令如同军令，王场长立即调将增兵，组织党员到低凹堤段突击抢修。不一会从漫堤处打来电话，低凹堤顶已加高加固，挡住了漫水。王克英副省长和王厅长还是不放心，立即赶往池家河这个关键节点视察，并命令农场场部准备船只，晚上从池家河乘船赶往北民湖炸堤。我作为技术参谋，必须妥善提出可靠解危之策。我爬上堤顶，用手电筒照亮涔水水位线，见涔水已在下降，预计天亮之前北民湖堤溃口大开，涔水会快速下降，农场也将脱险。于是我向王克英副省长和王厅长建议，待天亮再乘船去炸北民湖堤。王场长也说，在池家河码头没有船，场部调船一时来不了，只能等待天亮再行动。9日早晨5点半，大家上堤一看，涔水水位下降2米多，涔澹农场脱险了。看来，在这场战斗中适时启用北民湖蓄洪是十分关键和完全正确的。

7月9日澧县王家厂水库达到设计洪水位，因水库大坝加固工程未验收，水库管理处要求开闸泄洪，省防指办已同意，晚上11点执行。王克英副省长急忙赶到澧县王家厂水库查看现场，他心里牵挂着涔河两岸垸民。虽然涔水水位有所下降，但梦溪等垸渍水装得满满的，正在排水保苗，因此最好是暂不泄洪。向王厅长了解王家厂水库大坝的实际情况后，王克英副省长决定暂缓开闸泄洪。布置水库管理处密切注意险情，加强保安措施。到11日上午，涔水水位降落，雨势减小，王家厂水库保住了！澧阳平原、淞澧大垸、涔澹农场都保住了！

（作者系湖南省政府参事、洞庭湖水利工程管理局原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