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来来

内容摘要：本文归纳了青田包括式方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的类型，在结合前人观点的基础上，本文认为青田方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综合型的，包括“数量型”和“非数量型”两大类，并对青田方言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进行了归类和解释，认为青田方言在人称代词复数表达方面更偏向综合型，既支持了盛益民“南部吴语主要为‘非数量型的观点”，也表现青田方言的独特特征。

关键词：青田方言 人称代词 复数标记 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

包括式人称代词一般认为是第一人称代词复数的一种特殊形式，其所指同时包括说话者和听话者，包括式以外的另外一个复数称为“排除式”，但也可能是既可以表示包括听话人又可以表示排除听话人的“普通式”，本文用“排除式”来涵盖排除式和普通式这两种情况。据张惠英（1995）①、汪化云（2011）②、李蓝（2008）③等研究，汉语方言中人称代词复数标记来源大致如下：（1）数量结构与人称代词的复数标记;（2）处所词与人称代词复数标记的关联性标记;（3）源自指示代词型的人称代词复数标记;（4）来源于方言中的集合量词，在吴方言中常见。青田方言兼具（1）（2）（4）三种标记，下文将作出具体分析。

一.青田方言人称代词复数标记及其来源

根据前人对吴方言的人称代词复数标记的研究，结合青田方言实际情况，本文将青田方言人称代詞复数标记归为两种：“两个”和“拉”，下面就其来源和词义发展进行论述。

（一）“两个”

“两个”作为表示人称代词复数标记，表两个或少数，是由“两个”合音而成。“个”在单独使用或在表单数“一个”时读方言本音，在表复数时韵母受数量结构中数词读音的影响舌位升高，由舒声变为促声。“两”读音受到“个”的影响，其方言读音的韵母有舌位下降的趋势。同时青田方言中表复数含义时语速较快，常发生连读时合音的情况。从意义上看，“两”在表示复数意义具有天然的优势。不管是普通话还是方言，“两”都具有表示概数的能力，“两个”常表虚指，意思为“几个”，其经历了如下的语义演变：具体数词>虚指复数词>范围扩大。青田方言中“两”除了表示数外，还表示重量单位，“隐喻”使“两”这个重量单位用来指与之相关的事物，使其在人脑中具有大概的认知，两方面相结合就使“两”具有虚指复数的功能。

（二）“拉”：盛益民、毛浩等指出：“拉”在南部吴语的部分地区以及北部吴语已经发展出了表“领属”的意义，青田方言中的“拉”也是如此。“拉”由处所词演变而来，许多学者证实过这一点。盛益民指出了“拉”的语义演变：

方位词/泛用出作词>家义处所词>家义关联标记>泛用关联标记/复数标记④

“拉”在青田方言中为泛用处所后置词，常常至于处所名词之后表方位，如“学校拉（学校里）”“屋拉（屋里）”，等，是常用的家义后置处所词，因而可以“转喻”为家庭成员，表示“一家人”，经过语义泛化，“一家人”又演变到表示“一帮人”“一班人”，从而使“拉”成为了复数的标记。从语音上看，“拉”在使用过程中发生了变调的情况，由舒声变为促声，方言音中“拉”的韵母受人称代词韵母的影响，舌位升高，且变为入声。

（三）“家”“班”“帮”

青田方言中人称代词复数标记“家”“班”“帮”等集合量词在各地方言普遍存在，如：“我帮人”“佢班人”等，均由集合量词发展而来，不再赘述。

二.青田方言人称代词系统

我们将青田方言人称代词系统简单罗列如下：从人称代词单数表达形式来看中，第一人称为“我”;第二人称为“你”;第三人称为“佢”。从人称代词复数表达来看，第一人称有“我两个/我两个侬、我拉/家/帮/班侬、我拉/我侬”;第二人称有“你两个/你两个侬、你拉/家/帮/班侬”;第三人称有“佢两个/佢两个侬、佢拉/家/帮/班侬”。在人称代词单数自称中，第一人称有“我自/自”;第二人称为“你自”;第三人称为“佢自”。人称代词复数自称中，第一人称有“我自两个/我自两个侬、我自拉/我自拉侬”;第二人称有“你自两个、你自拉、你自拉侬”，第三人称复数自称有“佢自两个、佢自拉/佢自拉侬”。其区别概括如下：

（一）“拉”由家义后置处所词演变而来，具有了与“家”“帮”“班”相同的功能——表示人称代词复数形式，但在具体的使用中有细微的差别：

1.“拉”表示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

2.“家”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家”表示具有血缘关系的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广义的“家”包括所有亲戚等，不包括非家庭成员，如：朋友。

3.“班”和“帮”指与自己共同参与活动的人，指称范围较广，凡是与自己处于一个活动空间的人皆可用“帮”。

（二）人称代词在表示复数时，常常说“我侬”而很少说“你侬”“佢侬”，这主要是因为受人称代词音韵的影响。

（三）在使用“两个”这个人称代词的复数形式时，要特别注意声调的区别。当“两”读为方言本音时，通常强调只有两个人，表达的是其本义;当它变音时，起到人称代词复数标记的功能，意为“几个”或“一点”，表少数。

（四）单数自称时第一人称单数自称可用“自”表达，其他人称则不可以。

（五）“我拉”是“我拉侬”的省略形式，“我自拉”是“我自拉侬”的省略形式，后者比前者更加强调“自己人”的意义，第二人称与第三人称同理。

三.青田方言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的表达形式

游汝杰（1995）认为将吴语包括式分成三类：自+词尾;第一人称单数+第二人称单数;第一人称单数+并列连词+第二人称单数。⑤李旭平、申屠婷婷（2016）在此基础上，指出吴语包括式分“分析型”和“屈折型”，前者为“第一人称+连词+第二人称单数/复数”，是一种短语形式，后者是“反身代词+复数标记”的构词形式。⑥结合青田方言实际，本文将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表达方式分类如下：

（一）分析型的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的表达形式

1.“少数人”的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

青田方言中“少数人”的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为分析型，是由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代词复合而成的包括式人称代词，一般是并列短语，常用连接词是“集”，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同”或“和”，如：我集你往上海（我同你去上海）;集你一起走闯（和你一起出去）。

同时，连词“集”具有多义性，“集”除了“和”“同”的意思外，还表示“向”，在使用时要加以区分。如：我集你说话（我跟你说话）。

2.表“多数人”的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的表达形式

分析型人称代词复数的表达形式与前一类型相同，采用并列短语的形式，如：

我集你拉吃饭（我和你们吃饭）;集你帮侬走出旅游（和你们出去旅游）。（第一人称单数可省略）

（二）曲折型人称代词复数表达形式

同其他吴语一样，青田方言中第二类包括式代词在反身代词的基础上构成，直接用复数标记通过曲折构词的手段来表示所指对象的包括性和复数性，即“反身代词+复数标记”。⑦根据复数标记的不同，可分为“少数人”与“多数人”，前者为“自两个（侬）”，后者为“自拉（侬）”。如：自拉先吃（我们先吃），后面来的人再吃;自两个侬走先，覅等佢拉（我们先走，不等他们）。

（三）普通的人称代词复数标记

这类人称代词复数主要由人称代词和复数标记构成，如“我拉（表多数）”“我两个（表少数）”等，在大部分吴方言地区地中存在。在青田方言中，并非所有的这种形式都是包括式。如：妈妈，我侬走出嬉（妈妈，我们出去玩）;爸爸，我拉（侬）走出嬉（妈妈，我们几个出去玩）。上述例子中的“妈妈”是听话者，也是活动的参与者;“爸爸”是听话者，但是不参与活动。这是因为在“我拉（侬）”中，“拉”常位于方位词后，如：“屋拉（屋子里）”，具有“……里”的意义，有“从属于”的意味。

四.总结

青田方言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和排除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可概括如下：

（一）表少数的人称代词复数形式

表少数的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可分为分析型、曲折型和普通型，分析型包括式人称代词复试形式有：（1）第一人称+集+第二人称单/复数;（2）连词（集）+第二人称单/复数。无排除式。曲折型包括式人称代词复试形式有：人称代词+反身代词+两个，无包括式。普通型中，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为：第一人称代词+复数标记，排除式为：人称代词+反身代词+两个。

（二）表多数的人称代词复数形式

表多数的人称代词复数形式也可分为分析型、曲折型和普通型。分析型中包括式人称代词复数形式有：（1）第一人称+集+第二人称复数;（2）第一人称复数+集+第二人称复数;（3）连词+第二人称复数。无排除式。曲折型包括式人称代词复试形式有：自拉（侬），排除式包括式人称代词复试形式有：人称代词+反身代词+拉。普通型的包括式人称代词复试形式为：第一人称复数，排除式的为：人称代词+反身代词+拉。

综上，可得出以下结论：（1）青田方言人称代词单数形式单一;（2）青田方言人称代词复数标记可分为“数量型”和“非数量型”，数量型来自于数量结构“两个”，表少数。“非数量型”来自家义处所后置词“拉”，表示多数和领属义;（3）青田方言中的包括式人称复数形式和排除式人称复数形式在分析型和曲折型中具有互补分布关系，普通型中两者皆有。（4）在实际的使用过程中，青田方言“非数量型”包括性人性代词复式形式占据主导位置，“数量型”处于次要位置，其人称代词复数形式仍为“综合型”，基本符合盛益民“南部吴语主要为‘非数量型的观点”⑧，也表现青田方言的独特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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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①张惠英，復数人称代词词尾“家”“们”“俚”[N].中国语言学报[N].1995年05期.

②汪化云，方言指代词与复数标记[J].中国语文，2011年03期.

③李蓝，汉语的人称代词复数表示法[J].方言，2008年03期.

④盛益民，吴語人稱代詞複數標記來源的類型學考察[J].载语言学论丛（第48辑）[M].商务印书馆，2013年，204-226.

⑤游汝杰，吴语里的人称代词[A].1995，载游汝杰，游汝杰自选集[C].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122-140.

⑥⑦李旭平，申屠婷婷，吴语包括式人称代词的构成和类型[A].汉语史学报[N].2014年，91-100.

⑧盛益民，中国境内语言人称包括性问题的类型学研究，民族语文，2017年04期3-16.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