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谢田 姚志军

1982年春节前夕，几辆吉普车驶进河北省平山县下盘松村，停在“子弟兵的母亲”戎冠秀家门外。十几名解放军指战员走下车来，抬着一块“爱国拥军”的金字横匾，朝戎冠秀家走去。“爱国拥军”这4个大字概括了戎冠秀大半辈子为国为民为子弟兵所作的巨大贡献，凝聚着老一辈革命家与边区人民浓厚的鱼水情缘，见证着党和人民群众亲如一家的血肉情。

跟着共产党干一辈子革命

戎冠秀，河北省平山县下盘松村人。出生时，家里就很穷。嫁了人，婆家更是穷。不仅穷，还迷信，硬说她犯“扫把星”。婆婆不给她吃穿不算，公公输了钱也要打骂她，怪她头上。1928年春，为了讨生活，戎冠秀跟随丈夫离开家乡，来到下盘松村。夫妻俩带着孩子租种地主家20亩山坡薄地。同时，戎冠秀还得无偿给地主家做佣人，天天早起，推碾捣磨、洗衣做饭、伺候东家，里里外外包揽了全部家务活儿，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家里的日子還是穷得叮当响。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八路军三大主力师开赴华北抗日前线。其中，第一一五师一分为二，副师长聂荣臻率领3000人孤悬敌后，开创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为了征兵，也为配合晋察冀分局的创建，1937年10月，王震率部来到河北省平山县。王震的到来，使平山县的革命工作有了很大的突破，群众基础也有了很大提升。一时间，人民政权、抗日团体在这个小山城纷纷成立汇聚。一天，戎冠秀在上山挖野菜的路上，看见几个穿军装的男人，她立即慌了神，想往深山里跑。可穿军装的男人却快一步跑到戎冠秀面前，和善地询问她的生活情况。谈话间男人察觉到戎冠秀的惊惧，再加上她身躯瘦小，脸色土黄，一看就是饿了很久，赶忙拿来一瓢黑豆送给戎冠秀。男人还告诉她不用害怕，自己是一名八路军，是专门打鬼子，解救老百姓的……后来，在小区干部郝明秀的宣传下，戎冠秀了解到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抗日，帮助穷人翻身求解放；还要让人人有饭吃，有好日子过的情况。联想起那日遇到的八路军，苦了小半辈子的戎冠秀深觉日子有了盼头。从这以后，八路军要粮，她就去筹粮；要演戏宣传，她就帮忙借衣服；还专门在自家院里垒了一个大锅灶，给八路军做饭用……

在晋察冀边区临时行政委员会的带动下，下盘松村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减租减息运动。共产党不仅把地主的一部分土地分给农民，就连租种土地的租金也少了许多。减租减息之后，共产党又带领大家开展大生产运动。此后，下盘松村家家户户有饭吃、有衣穿，群众生活得到改善，人人感谢共产党，家家户户自愿交纳救国公粮。八路军的到来不仅解救了大批穷苦百姓，也让更多人了解共产党，从而拥护共产党。1938年2月，戎冠秀在郝明秀的介绍下，站在党旗下举起右手，激动地宣誓：“……不投降，不妥协，跟着共产党干一辈子革命！”

争做子弟兵的“亲娘”

戎冠秀入党后，担任下盘松村妇救会会长，晋察冀四分区后方供给部把周围十几个村做军鞋、军衣的任务交给戎冠秀安排。接到任务后，她整天奔走在各个村庄，查看各村的缝纫进度。发现高街村的军鞋做得好，便把十几个村的妇救会干部集中到高街学习先进经验。戎冠秀收军鞋，要求特别严格：“这鞋，是给子弟兵穿的，子弟兵整天爬山越岭，鞋不结实，怎么跟鬼子打仗！”做军装，她要求更严格：“俗话说得好，‘亲娘絮肩肩，后娘絮边边，咱们都要做子弟兵的亲娘！”战争年代，物资极其稀有，可在戎冠秀的带动下，下盘松村的妇女老少们，愣是没有一个人偷拿一尺布，偷藏一斤棉。她们都由衷地爱护子弟兵，争做子弟兵的“亲娘”。

1941年秋，日军集中6万兵力，妄图消灭晋察冀抗日机关，对边区发动持续一个多月的“大扫荡”。在边区军民反“扫荡”斗争中，戎冠秀担任下盘松村转移队队长，她日夜奔忙，带领妇女送水送饭、慰劳军队、运送伤员。在她的领导下，全村群众自愿签订《国民公约》，誓死不当汉奸顺民；誓死保守军事秘密；誓死不给敌人带路。1943年，日军向晋察冀边区再次发动猛烈进攻。这天，戎冠秀正指挥群众转移出村，猛然间，她看见盘山道上一个人，跌跌撞撞朝下盘松村走来。再一细瞧，那人穿着灰军装，佩戴八路军臂章。“啊！是自己人”，她疾步走过去。只见这位八路军左臂负伤，还患疟疾，整个人哆嗦成一团。戎冠秀说：“同志，情况紧急，我背你走吧！”说着就使劲儿扛着伤员向半山腰的山洞攀去，用自己的身体把伤员托顶进洞里，顺利躲过了敌人的追踪。后来戎冠秀才知道，伤员是八路军老五团连长邓仕均。邓仕均也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在后来给戎冠秀的信中，他写道：“你是子弟兵伟大的母亲，我愿将我的枪端得平平的，瞄得准准的，去射击万恶的敌人，保卫你，保卫我们的晋察冀……”邓仕均只是戎冠秀救助过的战士之一，在那个血与火的年代里，她救助过的伤员和战士，不计其数。她把所有子弟兵都看作自己的孩子和亲人。她全心全意地拥护子弟兵，子弟兵也视她为母亲，亲切地喊她“戎妈妈”。

老一辈革命家与子弟兵母亲的鱼水情

为充分发动人民群众，1944年1月，晋察冀分局发出指示，号召各地推进拥政爱民和拥军运动。戎冠秀的突出事迹很快就传到时任军区政治部主任朱良才的耳中，他先是派专人核实，之后又把戎冠秀的事迹汇报给聂荣臻。聂荣臻听后，也很是感动，决定在北岳区战斗英雄暨战斗模范大会上授予她“北岳区拥兵模范——子弟兵的母亲”光荣称号。同年5月，在《晋察冀边区各种模范妇女大会宣言》中指出：“在拥军上，我们要学习北岳区子弟兵的母亲戎冠秀。”翌年1月，晋察冀分局又下发《关于开展拥政爱民与拥军优抗运动的指示》，进一步开展拥军活动，戎冠秀的事迹也广为人知。在党中央的宣传和模范人物的带动下，很快就涌现出一大批戎冠秀式的拥兵模范人物。

聂荣臻在河北待了很多年，对戎冠秀的事迹印象极深，到晚年还时常念叨她。1987年“八一”建军节前夕，远在北京的聂荣臻收到一封来自平山的信和一双黑色圆口的纳底鞋。寄信者正是戎冠秀，她在信中写道：“快到‘八一了，又是建军60周年，我和平山老区的乡亲们都很想您，给您寄去一双您当年喜欢穿的布鞋，这是村里年轻人按咱老妇救会的规格做的，不知合脚不？拥军的传统已在咱平山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我想您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祝您健康长寿！”聂荣臻看着信和那双纯手工制作的黑布鞋，感慨万千，当即口授回信：“接到你们热情的来信和老区的纳底鞋，使我非常感动，也非常感谢你们……我对老区人民始终怀念着……这双布鞋虽然很普通，但是它包含了老区人民的多少心意，是军民鱼水情的结晶，我将永远保留纪念！戎冠秀同志是著名的人民子弟兵的好妈妈，是拥军模范，祝愿你健康长寿！同时祝愿平山父老乡亲们生产发展，生活幸福，社会主义事业蒸蒸日上！”

不仅聂荣臻对戎冠秀的印象深刻，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都记得“戎冠秀”这个名字。1949年，戎冠秀被选为华北区人民代表，受邀到北京出席开国大典，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在开国大典国宴上，毛泽东看见她，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她抖动着嘴唇说：“我叫戎冠秀。”毛泽东笑了：“这名字，我知道，记得的。”

一次，全国政协会议休息期间，戎冠秀看见一位老军人，对军人的天然亲切感使她不由自主走到老军人面前，小心翼翼地问：“老同志，您是谁呀？”老军人望望她，亲切地笑笑说：“我该不是朱——德啊。”说完便爽朗地笑起来。戎冠秀又惊又喜，上前紧紧握住朱德的手，“哎呀呀！您就是咱八路军的总司令呀！我可看到您了。”打仗打了十几年，戎冠秀见过多少子弟兵，可就是没见过总司令。她没想到总司令会是这样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也是在此次政协会议期间，有一次党员委员开会，戎冠秀坐到了后边，周恩来看见她，向她摆手，亲切地叫道：“戎大姐，请你到前面来坐吧！今天咱这会议，您是年岁最大的老大姐呀！”

在耄耋之年，戎冠秀也不忘交代儿女，后事要一切从简，实行火葬。她说：“咱深山区土地少，死了之后不能占地方，妨碍生产；其次，火葬是新事儿，眼时推不开，我要带个头，往后干部们也好做别人的工作。”这位朴实的老人，终其一生热爱党、跟随党、拥护党。

今天老一辈革命家和“戎妈妈”虽相继离世，可这些感人事迹却从未磨灭，永远传颂了下来，其背后的精神也得到延续。今天，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正是对这种军民情深、党群关系的最好诠释。

（责编 杨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