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祥

不想当诗人的画家不是好画家

说起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世界上对中国画坛影响深远的画家，安德鲁·怀斯必须有姓名。

1917年7月，怀斯出生于美国宾州的一个画家家庭，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作为一个后来享誉世界的画家，怀斯没有上过一天专业学校。他15岁开始学画，接受的所有关于画画的培训，都来自画家父亲。怀斯爸爸不开艺术培训班实在可惜。

除了爸爸教得好，怀斯自己也相当争气，学画不到5年，在别人家孩子还在青春张扬、逆风“飞翔”的年纪，他已经开办了自己的个人画展，一时间名声大噪，凭一己之力，把人生的起点快进到了很多人的终点。说句天才少年不过分吧？

你以为怀斯的才艺就展示到这里了吗？天真。他除了会画画，还会写诗。正因为他会写诗，写得还挺好，所以后来很多评论家都说安德鲁·怀斯的画里有诗人的气质。

比如他曾为自己的淡彩画作《远方》写过一首同名诗歌——

那天是如此辽远

辽远地展着翅膀

即使爱是静止的

静止着让记忆流淌

你背起自己小小的行囊

你走进别人无法企及的远方

……

你是否也在这段诗歌节选里，读到了怀斯那颗在田园上奔跑的心？

《远方》呈现的是一幅近景，一个戴皮帽、穿靴子的小男孩，抱膝坐在草丛中.眼神干净明亮，脸上似乎有对未来无限美好的畅想。画中的男孩正是怀斯的儿子杰米·怀斯。这是怀斯青年时期的作品，非常传神地表达出了画家对田园的喜爱，对美好未来的追求。

提起田园诗人，你一定最先想到陶渊明，其实在20世纪的艺术界，美国也有一位崇尚隐逸，热爱田园生活的伟大画家，他叫安德鲁·怀斯。

他的画作以描绘田园、乡村、自然为主，开创了独特的“怀斯”风格，影响了我国一大批名家，例如中国当代抒情现实主义油画画家的代表——何多苓。有趣的是，安德鲁·怀斯不仅画画，也写诗。

新写实主义的独特浪漫

成名后，怀斯没有像大多数艺术家那样搬到大城市居住，而是选择了接地气的生活方式，住在自己故乡的乡下，而且他从不出门旅行，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宅起来作画。他画的是身边最普通、平凡的事物，比如麦田、原野、自然，还有人。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怀斯无疑怀有一颗悲悯之心。周围居住环境就是他最好的素材，故乡的风土人情、地理风貌都被他敏锐的笔触捕捉进了画中，他以柔软、温暖做底色，让一瞬间成为永恒。

他的代表作之一《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画的是名叫克里斯蒂娜·奥尔森的女子，望着远方的农舍和天空，在美国缅因州的玉米田中拖着身体爬行的背影。无须过度渲染，画面中仿佛写着巨大的两个字一一真实。

怀斯在31岁时完成这幅画作，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去参加好朋友吉姆的聚会，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回到家。走进画室，回到颜料和画笔之间，立刻画了一张克里斯蒂娜趴在荒草上、远处有房屋的草图，打下了这幅作品的草稿。我一遍又一遍地去反复涂抹草地，让它们在这个空间生长开来，像是要搭建一座给自己住的房屋——我建起了地基，在脑海里想着她（克里斯蒂娜），当我将她放在那里时，就好像她原本就应该出现在那里一样……”

创作过程发生得是那么自然而流畅。

画作背后的故事，是这位名为克里斯蒂娜的女子患有小儿麻痹症，不良于行。她趴在荒芜的草地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通过画家的巧妙构图，我们不难看出，克里斯蒂娜的目光着落处，正是远处的房屋和天际线，那房屋可能正是她的家。她身上有对生活无奈的挣扎，也有坚强的信念，不甘于向命运屈服。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就好比怀斯精神世界的一个缩影，透过这幅画，我们可以看到画家想向世人传达的世界观一一不要停止乐观与向上。

朴实的往往才是最能打动人的，怀斯的绘画风格独树一帜。在原本应该安稳的年纪，怀斯选择了“叛逆”，在那个遍地是抽象风格的美国艺坛，他的画风写实、细腻、生动，开创了“现实主义”的路子。尽管这条路在当时备受争议，但是他坚持己见，走出了一条创新之路，启发了后来的“照相写实主义”（照相写实主义：也称为超级写实主义，大部分以照片为参照物，在画布上清晰准确地呈现）。

在平凡中创造美和爱

怀斯的情感内核由什么组成？首先必然是孤独。喜欢偏安一隅的性格造就了他的沉静， “孤独”在他的画里展现无遗。他的作品中，常常有一扇生活中最常见的窗户，比如受到很多人喜欢的那幅《海上来风》，窗户上纱质的窗帘纤毫毕现，被远道而来的风吹拂飘起;透过窗户，能看到远方的田野和天空。

不见海，却让赏画的人可以看见甚至感受到海风，从而片刻脱离世界的喧嚣，进入画中宁静的世界。孤独，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

怀斯的另外两种区别于其他画家的特质是爱意和诗情。寻常的素材在他的作品中反复出现，例如我们前面说的窗户、田野和草地，不同的呈现方式，却有共同的主题一一向世界表达善意和爱。

他还将大量笔墨对准自己的邻居。他画作里的邻居肖像，或沉静，或忧伤，或为着什么事情满面愁容，从细腻的笔触中可以感受到他深深的情感表达。他画的邻居海尔格的肖像还一度登上《时代》杂志，让原本赫赫有名的他再次火了一把。

如今怀斯一幅画作的估价已经超过一亿元，但他對艺术精益求精的精神是无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