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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福克纳《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电影化叙事

2022-04-07彭文忠姚乐旗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艾米丽福克纳小说

彭文忠,姚乐旗

(湖南工商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献给艾米丽的玫瑰》是20 世纪现代主义作家威廉·福克纳最经典的短篇小说之一,它极具代表性地体现了福克纳“超越其他同时代美国作家的卓越之处,就在于他对小说形式的始终不渝的探索热情”[1]。虽然福克纳曾在诸多场合表现出对电影编剧工作的拒斥,并且将电影看作是缺乏想象力的次等艺术。但从横向比较的视野考察福克纳小说的实验技巧和叙事动因,我们不难发现,诸如他的《圣殿》《喧哗与骚动》《押沙龙!押沙龙!》《八月之光》等代表作中戏剧化的剧本倾向、立体化的空间结构和蒙太奇手法的广泛运用都充分说明了电影的思维与技巧对他的小说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然而,长期以来国内外学者们对福克纳《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叙事形式分析都主要集中在小说倒错的叙事时空、灵活的叙事视角、群体性的叙事人称等经典叙事学维度,而对其明显的电影化叙事特征的研究付之阙如。本文试图结合福克纳创作的具体时代语境,通过探讨该小说时空自由切换的蒙太奇叙事、富于“镜头感”的影像修辞、别具一格的视觉造型,阐明小说所表露的外化风格和美学效果与电影化叙事特征的内在关联,揭示这一叙事形式背后所承载的深刻内涵。

一、时空自由切换的蒙太奇叙事法

乔治·布鲁斯东说:“小说的结构原则是时间,电影的结构原则是空间。”[2]小说的情节是对故事的再加工,是叙述者按照一定的时间顺序对事件的重新组织和安排。所以1966 年,法国结构主义叙述学家托多洛夫提出“故事”与“话语”这两个概念来区分叙事作品的素材与表达形式。而电影则是一门突破线性时间规制的空间艺术,而这种特质主要借助蒙太奇手法来实现。蒙太奇是法文MONTAGE 的译音,本是建筑学的用语,原义为构成、装配,借用到电影中有构成、组接的意思[3]。蒙太奇手法以画面之间的承继关系结构叙事,使荧屏空间内的物理时空从现实中解放出来,透露出现代主义特质。福克纳借鉴这一思维方式,以“反情节性”的非线性叙事,让《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故事场景碎片化,在自由的时空切换中推动情节的发展,增强了小说的悬疑气质与戏剧效果。

从《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宏观故事框架来看,福克纳以叙述者的意识流动为小说情节主线,将平行时空中的几条彼此独立的叙事线索并置,使小说的叙事逻辑呈现出明显的“断裂”感,再通过对碎片的“缝合”逐渐还原故事的全貌,极大地加强了小说文本的空间性与动态感。按《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叙事时序,小说的故事情节大致可分为艾米丽去世事件、交税事件、气味事件与恋爱事件,福克纳有意打破传统单一的线性叙事方式,巧妙地运用“闪回”与“闪前”的电影叙事时间技巧衔接故事场景。小说从“全镇人都去参加”的艾米丽的葬礼写起,时间随即跳跃性地“闪回”到她的生前。艾米丽被免除税收的特殊优待与拒绝交税的大获全胜表明了她在镇上崇高的地位以及与时下的格格不入。为了进一步突出艾米丽行为的怪诞,小说再以她的葬礼为时间坐标,“闪回”到三十年前她院子里散发异味之事。接着小说以她父亲去世为时间节点,瞬息“闪前”到艾米丽与霍默尔·巴隆的恋爱和她独自买砒霜的场景。最后,小说的时空“闪前”到艾米丽的去世,通过叙写艾米丽的“恋尸癖”揭示了她恋爱失败后毒杀霍默尔·巴隆的故事真相。这些看似自由松散、支离破碎的情节线索实则紧密相连、环环相扣,小说在多重时空的叠合中迸发出悬疑丛生而紧张有序的审美效能。

同时,平行蒙太奇的叙事手法也折射出了叙事主体的心理时空,小说在各空间的运动中展现了福克纳复杂的心理变化轨迹,表达了作品丰富的内蕴。在小说的开头,福克纳怀着“纪念一位风云人物就此倒下”[4]1的敬慕之情将场景聚焦于艾米丽生前古典精致的房屋和她死后庄严的墓地。而后,福克纳以追述性的口吻回忆了交税事件与气味事件中小镇人对艾米丽的尊重和退让,佐证了她“是小镇人世代相传的一份应尽义务”[4]1。福克纳以缅怀的态度哀悼时代的变迁与这位“纪念碑”式的人物的倒下,饱含了他对南方文明衰落的惋惜之情。紧接着福克纳的情感态度发生流变,他通过刻画艾米丽父亲的专制和霍默尔·巴隆的背叛批判美国南方男权社会,寄予了对艾米丽深深的同情。最后,小说中的时空转移到艾米丽的葬礼及卧室,福克纳以零度情感审视艾米丽的“谋杀”与“恋尸癖”,他以超现实主义的笔法精细勾勒婚房的阴森之气和霍默尔·巴隆的惨死,将小说的哥特氛围推向了极点。在结尾处,福克纳悄然隐去叙述者的存在,将小说画面定格在艾米丽“一绺铁灰色的头发”上,无声地将对艾米丽疯狂行为的道德评价任务转交给读者,留给小说无限的韵味和审美想象空间。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时空自由切换中,艾米丽从一个南方传统社会的“淑女典范”成为一个“阁楼上的谋杀者”,作者在“缅怀——同情——零度情感”的心理变化轨迹中表达了他对南方传统社会的眷恋与反思,这种内在情感的罅隙也表征了他对造成艾米丽悲惨命运的男权社会与清教妇道观的清醒认识。

除了小说情节历时层面的平行蒙太奇外,福克纳还运用交叉蒙太奇的叙事手法,将共时层面的故事线索交叉轮流叙述,使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的人物或事件直接地“拼贴”在一起,揭示了小说深层的人物关系与叙事主题。福克纳以交叉蒙太奇的叙事手法表现了艾米丽对小镇人的不予理睬。在气味事件中,当邻居们实在难以忍受艾米丽的房子散发的难闻臭味时,他们只能在午夜过后像窃贼一般偷偷摸摸地潜到她家的墙边和地下室撒上石灰,而艾米丽发现他们后,仍坐得笔直。在恋爱事件中,当镇上的妇人反复议论艾米丽与霍默尔·巴隆交往有失“贵人品德”时,艾米丽仍正大光明地坐马车同霍默尔·巴隆一起出行,并公然地置办了结婚首饰。小说将同一时空下艾米丽的冷漠和小镇人的卑琐与嘁嘁喳喳形成鲜明的对照,突出了艾米丽在人物关系上的绝对优势地位,表现了她一如既往的高贵和傲慢,这也说明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维护着格里尔森家族昔日的荣耀,注定了“可怜的艾米丽”悲剧的一生。而这种同一时间序列下的交叉剪辑,也使艾米丽和小镇人有效分离成两个交叉并置的时空,二者形成互为“看”与“被看”的关系,在这种彼此的“偷窥”和“凝视”中,小说达到了一种极其阴森、恐怖的戏剧效果。

二、富于“镜头感”的影像修辞

镜头是影像的基本元素之一,是构成影视作品最小的视觉单位[5],任何一部完整的电影作品都是由若干个镜头组合而成。福克纳将镜头的影像修辞格视觉化地移植到小说创作中,使《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突破文字语言的一维性,以电影镜头般的叙事语言强化小说画面的立体空间感,通过多种镜头的远近变化及其交替使用不仅给读者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引领读者沉浸式地在镜头的跳转间感受故事场景,同时也充分发挥了文学语言的形象性和暗示性的特点,丰富了小说文体的表现形态,增强了读者的故事参与感与介入感。

首先,福克纳在表现艾米丽与小镇人的交集上多采用正反打镜头,即镜头在面对面的人物之间互相切换。《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将正反打镜头主要运用于艾米丽与小镇人的对话上。在交税事件中,新一代的镇政委员亲自登门敦促艾米丽纳税,态度诚恳,措辞礼貌,而艾米丽则以不欢迎的姿态站在门边,说话时声音干涩冷酷,话语简短,反复强调自己“在杰斐逊无税要纳”,有疑问就“找萨尔托利斯上校去”。后来艾米丽在买毒药时,她与药剂师的沟通也是言语极简,不断地打断药剂师的话,只关心店里有没有毒药,药力强不强,且拒绝告诉用途,直直地瞪着药剂师,直到他转身把毒药包好。福克纳通过一系列连续快速的正反镜头的使用,营造了小说跌宕起伏的紧张气氛和强烈的节奏感,突出强调了小镇人对艾米丽的容忍和退让。而对艾米丽无原则的容忍和退让本就是小镇人绝对自愿的,他们把艾米丽视为南方淑女的典范,所以甘心“臣服”于她。而艾米丽也在这种“造神”运动中逐渐迷失和规训自我。从对话中的蛮横态度可以看出艾米丽对小镇人没有半点尊重,她享受淑女身份给她带来的不交税和不告知用途也能购买到毒药的特权,并丝毫不怀疑这其中有何不妥。所以,当被置于“神坛”后,她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恋爱失败,而且还是被一个粗鲁的“包工头”抛弃,沦为小镇妇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走上了极端的复仇之路。

第二,福克纳在刻画艾米丽的形象时运用了多种电影景别,小说以不同“视点”和“焦距”下的镜头暗示了人物的身份、状态及与环境的关系。福克纳用“全景”镜头设计了艾米丽第一次的正式出场:艾米丽一袭黑衣,骨架细小却身形微胖,挂着一条金链,拄着一根已失去金光的黑檀木拐杖,她看起来像一具泡发了的死尸。这一“全景”镜头中的“金链”和“已失去金光的黑檀木拐杖”交代了艾米丽落寞的贵族身份,艾米丽“一袭黑衣”的装扮、“微胖”的身形、“像一具泡发了的尸体”的状态暗示了她生命力的枯萎。而艾米丽怪诞畸形的人物形象也奠定了小说悲剧性的基调和哥特式的风格。接着福克纳用“中景”镜头记录了艾米丽的第二次出场,“她上身坐得笔直,如雕像般一动不动。”[4]1她的“一动不动”与窗外“偷偷摸摸”的小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如雕像般的坐姿生动地诠释了她在小镇至高无上的地位、心如死灰的心理状态和拒绝与社会沟通的反抗姿态。福克纳还用“特写”镜头刻画艾米丽的形象,年轻时画中的艾米丽身材苗条、身着白衣,而年老的她头发变成了椒盐般的铁灰色。这一强烈的反差凸显了男权社会对艾米丽的摧残与迫害。小说通过不同的景别从多个角度刻画了艾米丽的形象,她从待字闺中的贵族少女到丑陋臃肿的老妇的形象转变也使小说涌动出“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悲剧力量。

第三,福克纳利用“大特写”镜头拉近读者与小说中审美对象的距离,使读者产生观影般的视觉体验,加强了小说语言的叙事张力和影像动作的诱导性,为小说的叙事埋下伏笔。首先,福克纳放大小说中审美对象的局部特征,突出强调审美对象背后的隐喻性。如艾米丽居住的房屋有着“七十年代清新风格的圆顶、尖塔以及涡旋花纹装饰的露台”[4]1,这些古典建筑的细节元素显示了艾米丽贵族“淑女”的身份。而小说描述艾米丽给镇长的回信,特别指出她使用的是古色古香的信笺,她的笔迹纤细流畅,便条的墨迹有些褪色。古色古香的信笺和纤细流畅的笔迹也隐喻了艾米丽的贵族身份,便条上有些褪色的墨迹暗指墨水放的时间很久,隐喻了格里尔森家族的衰败。其次,福克纳通过“大特写”镜头加强影像动作的诱导性,将读者的注意力集中到小说中被放大的审美对象的局部细节上,为叙事埋下伏笔。如小说中在描写艾米丽购买砒霜时,镜头特别聚焦在盒子上的“药鼠用”字样,这为艾米丽毒杀霍尔默·巴隆的情节埋下了伏笔。最后,福克纳通过“大特写”镜头使读者形成一种被动式的凝视,产生极其强烈的“通感”和“移感”,增强小说的哥特氛围和恐怖效果。如小说中“腾起的灰尘”“开裂的皮面家具”“血肉尽失的脸”“龇牙咧嘴的笑容”等特写要素,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不寒而栗。

三、别具一格的视觉造型

电影又被称为“光与影的艺术”,所以自有色电影诞生以来,“光与色彩,既可视为电影造型的基本组成部分,又可以视为电影视觉语言中的独立单元”[6]。福克纳曾表示:“在我看来,人表达思想感情的手段,以音乐为最便……尽管音乐可以表现得更明白、更简洁,可是我却宁可使用文字。我觉得,看比听强,无声胜于有声。”[7]这里“看比听强”的说法显示了福克纳对小说中视觉造型艺术呈现效果的重视。虽然蒙太奇叙事法和镜头语言的使用都增强了小说语言的可视性,但福克纳并不满足于此,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他通过光影的布置和色彩的搭配与运用更加强化小说的画面感,以此烘托小说的环境氛围、传达人物内心的情绪,使小说平面而静止的文字富有立体和动态感。

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福克纳通过大量光影明暗、强弱的变幻来表现环境,表达人物的内心情感。如在交税事件中,年迈的黑仆将新上任的镇政委员们接进“阴暗的门厅”,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上,光线变得越来越阴郁。当黑仆打开一扇窗时,尘埃在阳光中旋转。小说通过光线的强弱变化,突出了艾米丽居住环境的阴森、压抑与颓废,而被“尘封”的房屋也透露出一丝神秘色彩。艾米丽居住的黑暗楼栋既侧面表明了格里尔森家族旧时的辉煌和如今没落的现实,也暗示了环境对艾米丽的异化。在气味事件中,当艾米丽发现夜晚有人出现在她家的草坪时,她亮起灯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小说通过光线的明暗对比,以明衬暗,烘托了夜晚肃杀的氛围,同时也映衬了艾米丽在明亮的灯光下一个人孤独自处的悲惨心境和黑暗光影里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穿过草坪的四个男人的极度狼狈与猥琐。在小说最后,艾米丽死于楼下的一间屋子里,而长年封闭的尘土飞扬的阁楼被强行撬开,射进了阳光。小说中的黑暗与灰尘隐喻了对污垢的藏纳与掩盖,而光明则意味着真相的公之于众。《献给艾米丽的玫瑰》整部小说的光线设置几乎都是灰暗、压抑的,使小说充满了浓重的鬼气与宿命感,这也暗示了福克纳对南方文明不可挽回的衰落的痛心和艾米丽生来就注定是个悲剧的宿命。

另一方面,《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鲜明的冷调色彩深刻地反映了人物的身份与心境,渲染了小说阴郁恐怖的氛围,增强了小说画面的空间感和形象性。在小说的开头,福克纳描绘艾米丽的房屋是一栋被漆成白色的方形大木屋,“白色”代表了格里尔森家族的高贵,而这样一栋豪华的“白色大木屋”却是方形的,外观上活像一口棺材,给人以神秘和恐怖的感觉。在交税事件中,艾米丽身袭一身黑衣,拄着一根黑檀木拐杖,已全然不是那个画中身材苗条的白衣少女。福克纳以艾米丽黑色和白色的装束变化喻指了她生存状态的改变。而艾米丽黑色的整体装扮下包裹的是她肿胀苍白的身体,在脸上的横肉中间滴溜这一对“小煤球”,福克纳连续运用几个冷调色彩词语使艾米丽苍老、怪异、毫无生气的形象跃然纸上。当艾米丽步入老年后,她的头发越来越灰,直到变成椒盐般的铁灰色。艾米丽铁灰色的头发表现出了她的形容枯槁与心灰意冷,此时她已不再关注自己的外表,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福克纳以冷调色彩暗示人物的命运与心理状态,指涉人物与环境的关系,以“白”标志格里尔森家族昔日的高贵、艾米丽曾经的光彩夺目与纯洁以及艾米丽晚年的足不出户,以“黑”和“灰”标志格里尔森家族的破败、艾米丽的异化和南方农业文明的衰落,将小说的悲戚、静穆与诡异的调性表达得淋漓尽致。

福克纳在小说中还将大量的色彩进行了强烈对比。如高贵典雅的白色方形大木屋周围就是棉花货车与汽油泵,灰突突的汽车间与轧棉机将小镇的古典气息侵蚀殆尽,而极不协调的景致也使艾米丽的房屋显得异常丑陋,同时也暗示了美国南北文明不可调和的冲突与矛盾,显而不露地建构出整个南方社会空间的总体形态。福克纳还将“黑色”与“金色”进行了对比,艾米丽接见前来催税的镇政委员时身穿一身黑衣,一条金链垂到腰部,拄着一根已失去金光的黑檀木拐杖。“黑色”象征了艾米丽的萎弱,“金色”代表了格里尔森家族昔日的富有,而作者用“已失去光泽的金色”反衬“黑色”,暗喻了艾米丽在新一代的真正委员面前已是昨日黄花,但她仍在坚定地维护着家族的尊严。小说最后,福克纳描绘了艾米丽与霍默尔·巴隆的婚房,“褪了色的玫瑰色窗帘、玫瑰色罩灯、梳妆台”与屋子里的“尘土飞扬”“弥散的阴森之气”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明”与“暗”、“冷”与“暖”、“红”与“黑”的色彩反差渲染了小说极其诡异的氛围,突出表现了婚房曾经的温馨浪漫与现下的昏暗可骇,而“红”与“黑”的吊诡的色彩搭配也强调了红色的浪漫背后潜藏着残忍的血腥,点明了小说爱情与谋杀的主题。《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鲜明的冷调色彩和强烈的色彩对比与阴暗的光线布置共同构成了小说压抑、低沉的“影调”,而小说别具一格的视觉造型也增强了小说的画面感、立体感和动态感。

四、结语

福克纳《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因主题的多义深刻性、叙事手法的灵活创新性和哥特风格的典范代表性,成为世界文学史上一颗璀璨明珠,而小说的成功与其电影化叙事特征密不可分。这种叙事方式的创新使得小说与电影这两种艺术得以打通,实现了二者内容与形式的有机结合,既保留了文学的想象空间,又有电影视觉化的审美效力,形成了相辅相成的复调关系。

福克纳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电影化叙事实验上,没有局限于对形式技巧的玩弄,而是将它们作为有效的叙事手段,服务于主题和风格表达。小说以时空自由切换的蒙太奇叙事手法增强文本的“断裂”感和悬疑气质,在破碎的情节逻辑和流变的情感态度中完成题旨的立体呈现,流露出对艾米丽“作茧自缚”的清醒认识和被戕害的同情,表征了对男权社会和清教妇道观的憎恶与“复仇”心理以及对美国南方文明衰落的哀悼、眷恋与反思;其次,在富于“镜头感”的影像修辞和别具一格的视觉造型中以“画面感”强化人物塑造和细节交代,充分运用镜头语言展现传统与现代两种话语的交锋与对抗,突出艾米丽在时代浪潮裹挟下进退失据,将小说的悲戚“影调”和哥特氛围推向极致,清晰地展现福克纳的现代主义美学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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