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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书俗字构形研究之笔画变异

2022-04-07段卜华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俗字构形笔画

段卜华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人文学院,贵州 毕节 551700)

俗字是汉字史上各个时期与正字相对而言的主要流行于民间的通俗字体。从20世纪70年代至今,汉语俗字研究产生了诸多重要成果。关于俗字构形,王宁先生说:“一个汉字的形体必须包括构形和构意两个部分。构形指采用哪些构件、数目多少、拼合方式、放置的位置等。而构意则指这种构形体现了何种造字意图、带来了哪些意义信息,又采用了何种手段来与相似字和同类字相区别。”[1]“汉字的本体是字形”“汉字的构形是系统的”,因此,“汉字本体的研究必须以形为中心”[2]。所以,俗字构形研究就是俗字字形俗化的理据性分析。第一,从结果看,俗字构形可分为异写和异构两个方面。异写即同一字(音、义皆同),因笔画变异即笔画的多少、长短和交接方式以及笔形等变异但构形理据不变。①由此形成的俗字称为异写俗字。异构即同一字(音、义皆同),因笔画的多少、长短和交接方式以及笔形等变异使构件变异,或因构件变异即构件多少和构件形体等变异使构形理据发生变化。由此形成的俗字称作异构俗字。因为异构字的构形理据不同,用不同形体记录同一词,所以陈淑梅先生在《东汉碑隶构形系统研究》中说:“作为记录语言的符号系统,最理想的状态是一字记一词(并非一字记一义),因此,从记录功能上来说,异构字是一种羡余。”[3]第二,从过程看,俗字构形可以分为笔画变异、构件变异和因笔画变异而构件变异三个方面。笔画变异,即笔画的多少、长短和交接方式以及笔形等发生变异,但构形理据不变,由此形成的俗字称作笔画变异俗字。构件变异即构件的多少和构件形体等发生变异,而构形理据发生变化,由此形成的俗字称作构件变异俗字。因笔画变异而构件变异即因笔画的多少、长短和交接方式以及笔形等的变异导致构件发生变异,构形理据发生变化,由此形成的俗字称作因笔画变异而构件变异俗字。“异写是过程,异构是结果。”[4]笔画变异是字形笔画发生变异的俗化现象,包括笔画减省、笔画增繁、调整笔形和调整笔画交接方式等。

子弟书是盛行于清代中晚期至民国初年的一种说唱曲艺形式,其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主要以抄本形式在北京、天津至沈阳地区广为流传。其真实性强、产生时地明确、材料丰富、数目巨大,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过去学界对子弟书的研究,主要侧重于题材、文学价值、艺术特色、文化意蕴以及语言等的研究,而从文字学角度对子弟书的研究则相对比较薄弱。本文以《俗文学丛刊》《故宫珍本丛刊·岔曲、秧歌、快书、子弟书》(以下简称《故宫本》)、《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双红堂文库藏稀见中国钞本曲本汇刊》(以下简称《双红堂本》)和《清车王府藏曲本》(以下简称《车王府本》)等所收子弟书为材料,仅对俗字构形研究中的笔画变异进行专门研究。

一、子弟书俗字变异之笔画减省

笔画减省包括笔画简省和笔画简化两种俗化现象。

(一)笔画简省

笔画简省指通过连笔、共笔和直接简省笔画数等方式减少字形笔画的俗化现象。

1.连笔

连笔是指通过将相邻、相近笔画相连接,使两笔或两笔以上笔画简省为一笔的俗化现象②,有横笔与横笔相连、竖笔与撇笔相连、竖笔与竖笔相连、撇笔与撇笔相连、提笔与撇笔相连、点笔与竖笔相连、点笔与撇笔相连和点笔与点笔相连等。

横笔与横笔相连最常见的是平行横笔相连变为一竖笔,如“直”作“”(390/100)③[5]、“最”作“”(384/598)、“闻”作“”(394/008)等。点笔与点笔相连,有“氵”三笔相连为一笔,如“落”作“”(《双红堂本》28/547)[6]、“染”作“”(386/142)、“薄”作“”(《车王府本》51/171)[7]等;有平行两点相连为一笔,如“眷”作“”(394/418)、“金”作“”(400/545)、“峡”作“”(《双红堂本》28/428)等;有平行三点相连为一笔,如“糹”下三点相连成一笔作“”,“辔(轡)”作“”(《故宫本》1/277)[8]、“给(給)”作“”(397/338)、“绕(繞)”作“”(《双红堂本》28/341)等;有平行四点“灬”亦可相连为一笔,如“无(無)”作“”(392/637)等。其他连笔现象如“时”作“”“”(399/146、399/151),构件“日”之末笔与构件“寸”之横笔相连;“若”作“”(《故宫本》2/358),构件“艹()”之第二竖笔与构件“右”之撇笔相连;“米”作“”(386/568),横笔与撇笔相连等。

2.共笔

共笔就是指通过简省重复相同笔画以简省笔画数的俗化现象,分为直接共笔和间接共笔两种。

直接共笔就是指所共笔的笔画相邻或相近,有撇笔与撇笔相共笔、竖笔与竖笔相共笔、横笔与横笔相共笔、点笔与点笔相共笔等,如“循”之构件“人(亻)”和“”粘合为“”作“”(《双红堂本》28/524),又“”的第二撇笔和第三撇笔相共笔为“”作“”(392/496);“盖(蓋)”作“”(《故宫本》1/324),又作“”(396/059),“艹”之横笔与“太”之横笔相共笔;“夤”作“”(388/125)、“”(386/509),构件“夕”之点笔与“寅”之起笔点共笔写成一笔,使两构件共享一个点笔。其中,竖笔与竖笔相共笔,常见的是两平行构件“口”之竖笔共笔,第一个“口”的右边竖笔与第二个“口”的左边竖笔共笔,使两构件“口”共享一个竖笔成“”形,如“萼”作“”(388/037)、“签(簽)”作“”(388/398)、“潋(瀲)”作“”(389/316)等。两平行构件“口”之竖笔共笔现象还常出现在构件“品”中,如子弟书《救主盘盒》作“”(389/497)。“品”作构件可类推,如“奁(奩)”作“”(388/178)、“区(區)”作“”(386/256)、“鸥(鷗)”作“”(389/631)等。

间接共笔就是指所共笔的笔画相隔或相远,如“林”将两相同构件“木”之横笔相连,分别简省相同构件“木”的一点笔和一撇笔,使前一“木”只保留一撇笔,使后一“木”只保留一捺笔,两“木”共享一撇笔和一捺笔作“”“”“”(390/010、390/024、397/623)等;“婴(嬰)”分别简省两相同构件“贝(貝)”的一点笔和一撇笔,使前一“贝(貝)”只保留一撇笔,使后一“贝(貝)”只保留一点笔,两“贝(貝)”共享一点笔和一撇笔作“”[9]。“林”“婴(嬰)”作构件时皆可类推,如“麻”作“”(《故宫本》1/356)、“魔”作“”(387/136)、“鹦(鸚)”作“”(388/085)、“樱(櫻)”作“”(387/010)等。

3.直接简省笔画数

直接简省笔画数,就是指直接简省构件顶部横笔上的点笔、简省构件顶部撇笔和简省多个相同笔画组合中部分笔画等,如“童”作“”(《故宫本》2/367)、“痴”作“”(392/625)、“嘉”作“”(《故宫本》1/342),皆简省横画上的点笔;“受”作“”(399/289)、“看”作“”(《故宫本》2/186)、“生”作“”(398/522),皆简省构件顶部撇笔;“佯”作“”(《车王府本》51/193)、“差”作“”(392/625)、“檐”作“”(392/625),皆简省多个相同横笔组合中部分笔画等。其他如“艸”之俗体“艹”“䒑”“”可简省横笔作两点“”,如“莫”作“”(398/019)、“寞”作“”(《双红堂本》28/104)、“叶(葉)”作“”(390/332)等。因“竹”之俗体与“艸”之俗体混用无别,故“竹”之俗体“艹”“䒑”“”亦可简省横笔作两点“”,如“等”作“”(388/097)、“节(節)”作“”“”(《双红堂本》28/67、《双红堂本》28/68)等。

(二)笔画简化

笔画简化是指以简单笔画代替繁复笔画的俗化现象。例如:

二、子弟书俗字变异之笔画增繁

笔画增繁包括笔画增加和笔画繁化两种。

(一)笔画增加

笔画增加指增加笔画的俗化现象,或增点、或增横、或增竖,或增多笔,如“咱”增加点笔作“”(386/561)、“海”增加点笔作“”(《故宫本》1/271)、“明”增加横笔作“”(395/502)、“这(這)”增加竖笔作“”(400/463)、“荡(蕩)”之构件“昜”增加撇笔和横笔作“”(386/419)等。

笔画繁化,指的是以繁复笔画替代简单笔画的俗化现象,如“纔”作“”(398/393)、“谗(讒)”作“”(《故宫本》2/102)、“搀(攙)”作“”(《故宫本》2/8)等,“毚”中的“口”繁化為“”形;“貔”作“”“”(386/391、389/369)、“篦”作“”(398/331),“”之“囟”上撇笔繁化为“”;“无(無)”,甲骨文作“”[13],本是舞蹈之“舞”的本字,假借为有无(無)之“无(無)”,隶变后作“”“”[11]935,上部“亠”“”繁化为“”作“”(386/346),又作“”(387/125),或作“”(390/316)等。“无(無)”作构件时可类推,如“舞”作“”(387/270)、“妩(嫵)”作“”(387/148)、“抚(撫)”作“”(389/548)等。

(二)笔画繁化

三、子弟书俗字变异之调整笔形

调整笔形指平笔笔形如横笔、竖笔、撇笔、点笔和折笔笔形如横钩(乛)、横折()、横折钩()、横撇(フ)、竖钩(亅)、竖提()、竖弯钩(乚)等之间相互调整的俗化现象,包括横笔调整为竖笔、横笔调整为撇笔、横笔调整为点笔、点笔调整为横笔、点笔调整为撇笔或捺笔、点笔调整为竖笔、竖笔调整为点笔和竖笔调整为折笔等。

点笔调整为横笔,常见为将构件顶部的点笔调整为横笔,如“醉”作“”(《双红堂本》29/50)、“忙”作“”(《故宫本》2/358)、“摔”作“”(《故宫本》2/349)、“擅”作“”(《故宫本》2/79)、“谁(誰)”作“”(《车王府本》51/124)、“痛”作“”(《故宫本》2/307)等。

四、子弟书俗字变异之调整笔画交接方式

调整笔画交接方式,指的是笔画之间相接、相交和相离交接方式相互调整的俗化现象。例如:

相离调整为相接。将“示”的上横笔与竖笔的相离调整为相接作“”形,如“宗”作“”(387/264)、“佘”作“”(389/370)、“奈”作“”(388/537)、“禁”作“”(394/644)等。

子弟书俗字构形除了因笔画变异而产生构形不变的不同形体和因构件变异而产生构形变化的不同形体以外,还有一种因笔画变异而产生构形变化即构件变异的情况。而在俗字研究中,笔画变异字往往不被重视。在子弟书中,就每一个个体字形而言,笔画变异字往往不是个别的,也不是孤例,而是经常重复出现,极具普遍性和规律性,值得研究,且将另文讨论笔画变异字中的笔画増繁即笔画羡余现象。

注释:

①陈淑梅先生将异写字分为笔画异写字和构件异写字两类。“笔画异写字是指属于同一字组的具有笔画的多少、曲直、偃仰等形态差别的一组字样。”“构件异写字是指属于同一字组的、由于书写时笔画的多少、长短、曲直、偃仰的不同而引起了构件形体的改变,但并没有引起全字理据变化的一组字样。”且认为构件异写字包括构件发生变异的,如“阜”作“阝”、“刀”作“刂”、“艹”作“䒑”;构件发生混同的,如“矢”作“夫”“天”、“丰”作“羊”。陈淑梅先生所列构件发生混同的构件异写字,从俗字构形结果上看,应为异构字;从俗字构形过程上看,应为因笔画变异而构件变异字。参见陈淑梅.东汉碑隶构形系统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39-40。

②王凤阳先生将构成字形的两条线由于书写上的走向一致从而串通为一条线的变化称为“串连”;将相邻的同走向的线,为力求构字匀称而合并为一称为“并连”。其实质即是连笔现象。参见王凤阳汉字学[M].北京:中华书局,2018:757-759。

③本文所引子弟书语料除特别注明外,皆出自《俗文学丛刊》第384至400册子弟书部分。所有引文册数、页码随文标明。斜线前数字表示册数,斜线后数字表示页码。如“(390/100)”指《俗文学丛刊》第390册第1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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