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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庭的“大半边天”

2022-04-02千羽之城

妇女 2022年3期
关键词:中山装工会主席妇女节

千羽之城:

网络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我姥姥还在的时候,每年妇女节去逛街,是她和我妈的保留项目。

其实她就是喜欢跟我们遛遛,图个热闹和乐和,她吃素,那会儿还没有素食餐厅,连带她开怀大吃一顿的目的都不太容易达成,更舍不得买什么,我们给她花点什么钱,她都嫌贵,所以像妇女节之类的节日礼物,通常都是我妈提前去买回来,或是买双鞋,或是买件衣服,但她也不怎么舍得穿。印象里,她最常穿的是她那仿佛跟我姥爷情侣款似的“女式中山装”——姑且就叫中山装吧,我不知道那种左右带着两个大口袋的老式料子外套到底叫什么,但是从我有记忆开始一直到姥姥离开,那两件这样的外套和同样料子的裤子,一直干净整洁、板板正正地放在她的衣柜里,我幾乎每一年都看她穿过。

不过最带劲儿的时候,在我看来,是在一张照片里。

黑白的老照片,小小的一张,照片里的姥姥还没到五十岁,梳着那个年代很流行的齐耳短发,戴着眼镜,坐在办公室里在看一份什么文件,她拿着钢笔,大概是拍照的人在喊她,她回头腼腆地朝着镜头抿嘴笑起来,于是那一瞬间被永远地定格下来。

姥姥说,那是她在单位当工会主席的时候。

姥姥个子矮,长得胖,见了谁都是乐呵呵的,一笑眼睛就更小了,眯起眼笑容可掬的样子很慈祥,她当过工会主席,当过街道办主任,当过党支部书记,年轻的时候经常出差,去苏州、去青岛、去烟台、去北京,每次回来,除了我妈之外,也会给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们带礼物,小到花花绿绿的糖果,大到一双鞋、一块布,她待人总是很诚挚,以至于我妈说小时候他们住一趟房子的调皮男生都对她格外地敬重一些,父母说不听的话到我姥姥这里讲几句也就老实了。

姥姥最辉煌的年代我不曾得见,到了我能记住事情那会儿,她早就已经退休了。她的世界只有我们这个家。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其实姥姥在我们家顶起来的,是大半边。

我小时候我爸去新疆工作,一连两三年都没能回来,那会儿正好是我上初中的阶段,我妈单位不景气,工资少、工作忙。我升学压力大,焦虑得不行。我们母女俩偶尔的失控全靠着姥姥的安抚撑过来,她说,“过日子,谁没有个难事儿,趟过来就好了,你前面趟过来的事多了,后面再遇上什么就不害怕了,等不害怕的事情多了,人也就长大了。”

有一年我暑假回来,那天家里就只有姥姥和我,那时她岁数已经大了,容易忘事儿,做饭的时候锅里热着油,她从厨房出来去干了别的事,结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油锅已经起了火,我很难想象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面对厨房起火是怎么做到那么淡定的,我在屋里坐着,却连一声大喊都没听见,直到后来,那会儿火都灭得差不多了,大概是手头能用的东西都用光了,她才叫着我的小名儿,不见惊慌,但是很严肃的语气,让我去帮她打盆水,说“厨房着火了”。

沙发上看电视的我整个人都傻了。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往厕所跑,仓促间接下来的少半盆水被姥姥朝着最后的火苗泼上去,我光着脚踩着满地的水,惊愕地看着到处黑灰、湿淋淋、乱糟糟的厨房,看着姥姥被火烤得皱起来的衣襟,才后知后觉地知道怕。可是她跟我说没事。

我劫后余生似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要给爸妈打电话,姥姥搂着我温厚地说:“火灭了,人没事,就是虚惊一场,别怕别怕。”

印象里,姥姥好像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她总是在安慰我们,连她生病的时候也是。

住院的时候,我第二天要上班,她坐在病床上一个劲儿地跟我说“没事”。我出了住院楼之后朝她的病房回头看,她却站在窗边像小时候送我上学一样,偷偷地看着我,被我发现了,她就粉饰太平地朝我挥手,示意我快走,还是眯起眼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的样子。

姥姥吐血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看见我妈哭,她也跟我妈说“没事”;吸着氧从病床上醒来看见我,还要拉着我的手费力地笑着安慰我说“没大事,回头就好了”。

直到她弥留之际,意识不清,连人都已经不大认得了,谁都不让碰,却还能认得出我,由着我抱着她拍最后一张照片,看见我哭,居然还要有点生气地撅着嘴说:“哭什么,不哭……”

姥姥走了七年了,她没跟我讲过什么大道理,可是她教会了我乐观、勇敢、豁达、善良地去对待这个世界,这是人性中最宝贵、最不可磨灭的品质之一,这就是美。直到未来,也不会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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