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东

行政驱动机制、民主治理机制、市场运营机制、技术赋能机制是农合联在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背景下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机制。

“三位一体”改革是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工作期间亲自谋划、亲自部署、亲自推动的一项农村综合改革。多年来，浙江省以农民合作经济组织联合会（简称“农合联”）为形态推进“三位一体”综合合作建设发展，有力促进了浙江省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和农业生产经营体制革新发展，助推了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和农民增收致富。

当前，浙江农合联建设发展迈入了开展试点和助力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历史交汇期。一方面，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深化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开展生产、供销、信用‘三位一体’综合合作试点”；另一方面，2021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支持鼓励浙江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在这一重大历史任务的整体战略布局中，浙江省农合联建设面临更高发展水平要求的现实挑战。因此，一方面，浙江农合联实践发展应尽快出经验和模式，以“三位一体”综合合作发源地的高度责任感为全国实践提供农合联模式和经验；另一方面，浙江农合联实践应该紧抓转型提升机遇，以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高标准推进农合联提质升级，在助力城乡协同迈向共同富裕进程中发挥更大作用。

农合联高质量建设发展的机制

农合联是具有政策性、市场性、合作性的社会性组织。其中，政策性保障农合联的公益性为农服务组织旨趣，市场性促进农合联为农服务的高效资源配置和可持续发展，合作性实现农合联的联合农民、增益农民、发展农民。深入来看，行政驱动机制、民主治理机制、市场运营机制、技术赋能机制是农合联在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背景下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机制。

第一，行政驱动机制是保障。制度环境是组织生存发展的重要条件，一方面为组织生存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合法性资源；另一方面，在较大程度上规定了组织的发展愿景、治理结构、权力体系等。农合联缘起之初，就被党委、政府赋予了诸多期许，旨在整合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等多元主体，聚合生产、供销、信用等多元要素，形成发展联盟，重点促进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提供农业社会化服务，推动农村信用社和供销合作社在组织旨趣和作用发挥上进一步回归“三农”。更重要的是，党委、政府期许农合联在市场不愿做的“市场失灵”领域发挥重要作用。

因此，农合联的组织旨趣、治理结构、组织架构在行政驱动机制作用下推动和形塑。具体来看，县级及以上农合联会长一般由党委、政府分管农业的领导担任，起到对供销合作社、农村信用社的领导和整合作用。农合联理事会由同级供销合作社、农村信用社、区域内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以及下级较大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农合联等构成，形成民主协商、协同发展的治理结构。与此同时，供销合作社承担农合联执委会角色，具体落实由农合联理事会作出的为农服务等各项决策。

从农合联制度安排来看，由于供销合作社和农村信用社是农合联组织体系建设和功能构建的关键支撑，且供销合作社和农村信用社的涉农业务开展，在经济性领域具有历史沿革形成的盈利性旨趣倾向的实然性路径依赖特性，在为农服务的公益性领域具有党委、政府对农合联的应然性公益性功能期待。因此，既要发挥农村信用社和供销合作社在农合联中的持续性作用，又要促进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在开展涉农业务上逐渐由盈利性旨趣向公益性旨趣的转变，必然面临着两者实然性路径依赖和应然性功能期待的张力。由党委、政府分管农业的主要领导担任农合联会长，就是通过构建行政驱动机制，规定农合联的组织宗旨、治理结构、组织体系、功能作用等，让农村信用社和供销合作社在农合联的整体框架中，实现在组织旨趣上由盈利性取向向公益性取向转变，促进两者与其他多元主体的目标耦合、供需对接，实现农合联在行政驱动机制的保障作用下，更多地提供公益属性的农业社会化服务。

第二，民主治理机制是关键。治理机制是降低不完全市场合作交易成本的重要制度安排。农合联是不完善市场条件下多元主体合作发展的联盟组织，实现与农民联合发展、增益农民、促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是农合联的初始组织旨趣。行政驱动机制规定了农合联公益性的组织旨趣，但在不完全市场条件下，农合联初始旨趣的实现关键在于通过治理机制实现农合联“剩余控制权”和“剩余索取权”由农民掌握，并且降低农合联多元主体为农务农、联合发展、协同共进过程中的交易成本。

因此，农合联凸显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主体地位，由农民掌握农合联的“剩余控制权”和“剩余索取权”，实现农合联的服务功能由农民决定，增益由农民享受。与此同时，农合联理事会充分发挥民主协商议事机制，围绕农合联组织旨趣构建利益耦合的多元主体协同发展格局，降低多元主体协同整合的交易成本，充分实现农合联运营发展的可持续。换言之，民主治理机制是农合联朝向为农服务的关键制度安排，进而在不完全信息背景下实现农合联高效运行和有效发展的治理。

第三，市场运营机制是支撑。农合联为农服务功能的建设，源于充分整合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等主体的为农服务资源、服务功能、服务体系等，尤其是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的为农服务组织体系和服务资源。一方面，农合联各项为农服务功能可持续性在于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在市场经济浪潮中的可持续发展，尤其是实现资产的保值增值、业务的发展壮大及体系的不断完善。另一方面，农合联作为联盟性组织，组织链接和业务链接相对松散，与不同主体的交易关系治理机制处于市场交易和重复交易之间，意味着农合联服务功能有效的关键在于是否符合新型农业经营主体需要，尤其是能否提供市场没有的服务功能，或者能否提供比市场已有服务功能更好的功能。

因此，农合联在行政驱动机制保障农合联组织旨趣转变境况下，在涉农业务开展上应遵循市场运营机制，以市场化逻辑开展为农服务资源、产权等的高效配置，根据产品特性、服务对象配置相应的治理机制，实现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可持续发展，进而提供为农服务功能资源要素的持续支撑。与此同时，农合联更应充分依托两项基本制度，基于农村信用社和供销合作社为农服务的公益组织目标，以市场化运作的金融和流通资源，撬动更多市场资源参与到为农服务各项业务和领域，通过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实现，促进多元主体在涉农业务中的共同增益，形成农合联为农服务主体适度盈利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明显增益的良好局面。

第四，技术赋能机制是助力。当前是技术快速变革的时代，更是技术生产力鲜明体现的时代，尤其是数字经济浪潮带来了生产要素、生产流程、产品形态等的客观变革趋势。在此背景下，技术环境对农合联运营发展的影响越发凸显。一方面，技术重构了农合联的组织生态环境，生产性技术变革和应用促进了行业竞争力整体的提升，更加激烈的竞争环境驱动着农合联进行生产性技术采用、组织流程再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另一方面，组织的生产性技术基本来自于组织的技术环境，而组织的制度性技术则受到生产性技术影响，在部门设置、职权关系、激励机制等方面的设置呈现匹配生产性技术变革的演变趋势。

更加重要的在于，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数字经济浪潮为农合联有效提升为农服务效能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数字技术能以其技术特性穿透时空限制，破除农业分散经营和广阔乡村地理空间带来的为农服务难题，以更加高效和低成本的方式实现为农服务的有效延伸和广域覆盖。除此之外，数字技术的普惠性与农合联的“共利性”在底层逻辑上具有匹配性。数字技术通过改造劳动力、劳动工具、劳动对象，极大的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从而在为农服务和助力农业产业发展方面释放数字技术新生产力，促进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增收。与此同时，数字技术还能重构分配领域关系，以新的收益分配形态实现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获得更多增益，如直播营销服务将极大改变传统农产品流通格局和利益分配方式，更多的利润通过直播营销服务的方式分配给新型农业经营主体。

因此，数字技术能够促进农合联以更低成本和更高效能提供“市场失灵”领域的服务，也能够助力农合联在市场已有服务领域提供更好的服务。

农合联高质量建设发展的挑战

实践证明，农合联因农村信用社、供销合作社丰富的存量资源和完善的组体系以及综合性生产生活服务平台、立体式综合性的服务体系，在助力农业农村实现共同富裕中有重要价值和作用。如供销合作社发挥组织体系和服务能力延伸到“最后一公里”的优势，打造了“共富大篷车”服务模式，破解了乡村共富服务“最后一公里”难题。与此同时，农合联在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背景下，高质量发展也面临着挑战。挑战一方面来自于农合联深化建设本身，也来自于共同富裕的新要求。

第一，农合联在实现共富中政策偏好序列需提升。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并不意味着给农合联创造了新的盈利空间和机遇，而是通过行政驱动机制实现农合联由盈利性经济旨趣转向公益性服务旨趣，而行政驱动机制较弱和政策偏好序列靠后，对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产生了挑战。一是党委、政府并未意识到农合联作为农业农村综合性服务平台和服务体系的重要现实价值，在诸多的助力共同富裕的政策工具中，农合联的政策偏好较为靠后，致使农合联建设的行政驱动力、政策连续性、政策系统性等存在不足。二是各部门在协同推进农合联建设中，政策合力和政策协同程度不够，使得农合联建设进程和指向助力农业农村共同富裕的农合联相关政策制度的安排和已有制度的变迁，存在供销合作社“唱独角戏”“小马拉大车”的现实困境。三是因党委、政府对农合联在助力共同富裕中的政策偏好不足，致使农合联建设进度不快、功能完善不全、功能发挥不实，反过来导致了党委、政府在推进共富的政策工具中，不够重视农合联的作用发挥和建设发展。

第二，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共富的功能和体系需加强。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的效能，关键在于农合联是否具备乡村生产生活所需的功能，服务体系是否能够延伸到乡村的每一个角落。而农合联功能拓展创新相对缓慢，基层组织体系不够完善，对农合联助力共同富裕效能产生了挑战。一是未能有效形成针对不同类型、不同年龄群体的服务能力集合，如对乡村弱势群体的适老适弱化服务能力的构建存在欠缺。二是功能建设更多基于农村信用社和供销合作社的传统功能，各地基于农业农村涌现的新需求的功能建设回应能力有待加强，如农合联如何在引导乡创主体回乡入乡创新创业的同时，构建并提供有效的各项服务。三是受限于供销合作社基层组织体系严重不全，村级综合服务社、农事服务中心等服务载体建设和分布不足等困境，导致农合联为农服务“最后一公里”的渠道不畅，服务功能触达每一个乡村主体存在“基层梗阻”。

第三，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共富的市场运营效能需提升。农合联的持续发展和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效能的持续发挥，要充分发挥市场机制，通过市场运营，一方面实现农村信用社和供销合作社为农服务资源的增值发展；另一方面，更应通过市场运营机制，吸引更多市场主体参与到为农服务的各项业务当中，实现市场服务主体、农合联服务对象等共赢发展。然而，受制于农民合作基金和资产经营公司两项制度建设运营的不足，农合联市场运营效能存在明显不足。一是农民合作基金制度完善进程相对缓慢，基金运行法律法规存在一定阻碍，基金运营效能显现不足。二是资产经营公司的项目投资、项目运营、项目发展的效能上存在不足，为农服务公益性项目的投资建设与项目的市场化高效运营效能的兼顾存在不足，未能有效吸引市场主体参与到项目建设中，导致资产经营公司推进为农服务项目建设动能不足、活力不强、可持续性存在不足。

第四，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共富的数字化转型进程需加快。数字技术时代，数字化转型发展是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的充分必要条件。必要性在于当前数字化转型是构筑经济社会新增长和新优势的重要路径，在政策上要求推进数字化转型；充分性在于数字技术确实能有效提升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的效能。然而，受限于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不足，各类主体数字素养较为欠缺，导致农合联数字化转型进程相对缓慢。一是农合联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不足，产业数字化、流通数字化、金融数字化等各领域的数字基础设施与现实要求存在明显差距。二是农合联数字化推进主体和使用主体的数字素养存在明显不足，表现为农合联建设干部不知道如何建、使用主体不知道怎么用，导致农合数字化转型进程相对较慢，农合联数字化功能推广进程缓慢。三是农合联数字化建设的要素协同不够，表现为生产数据、金融数据、流通数据未能有效整合、协同，存在农合联的“数据孤岛”“数据烟囱”现象以及农合联重复建设等问题。

农合联高质量建设发展的赋能路径

综合来看，在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背景下，农合联高质量建设发展应充分遵循行政驱动机制、民主治理机制、市场运营机制、技术赋能机制，直面农合联建设发展的现实不足，通过机制协同和机制驱动实现农合联迈向高质量发展。

第一，加强行政驱动赋能。一是加强党委、政府落实2021 中央一号文件开展“三位一体”综合合作试点的政策要求的重视，在政策层面加快开展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背景下的“三位一体”综合合作试点工作。二是加快成立农合联工作专班，推进农合联工作专班与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专班的沟通和协同，注重基于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的目标，推进农合联建设发展。三是加快形成各部门开展农合联工作的协同机制，形成各部门分工协同、高效低成本的农合联协同建设发展局面。四是注重开展农合联党建工作，横向纵向成立农合联党组织，因地制宜打造党建联盟，发挥“红色引擎”对农合联建设发展的驱动力。五是加快完善农合联建设发展工作的考核机制，以农合联助力农业农村迈向共同富裕的实际成效制定考核指标，以考核推动农合联建设发展工作在举措上见真章，在结果上重实效。

第二，突出民主治理赋能。一是县级及以上农合联应注重在社员（代表）大会层面突出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地位，将有声望、有带动力、有公益心、有事业心的合作经济组织和其他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吸纳到农合联当中，发挥这些主体在农合联发展上的建言献策作用。二是基层农合联可以进一步探索将合作经济组织和其他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吸纳进理事会，在有效治理“小农俘获”的境况下，依托这些主体为农服务和市场运营经验优势，实现农合联贴近农民共富需要“最后一公里”的服务由农民决策、由农民共享。三是完善构建农合联“三会”制度，重点突出社员（代表）大会中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主体地位和建言渠道，发挥监事会对理事会的监督作用，驱动农合联理事会各项决策实实在在为农服务、助力共富。四是注重根据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提出的需要，拓展推进农合联各项功能和体系建设，突出功能使用的便利性、结果的实效性、体系延伸的覆盖性，将功能和体系建设落实到民意上和需求上。

第三，强调市场运营赋能。一是加快推进农合联农民合作基金建设，在突出合作性基础上，充分吸纳各类资金，为资产经营公司开展业务经营提供资金支撑，达到合作性与市场性兼顾的目标，即通过市场性运营和合作性机制实现投资增益由广大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共享。二是发挥农民合作基金的资金撬动作用，通过资产经营公司投资公益性为农服务项目和市场性农业农村产业项目。公益性为农服务项目强调市场资金的有限撬动，在保障农合联对项目的绝对控股情况下，调动市场资金充分参与建设，实现建设活力激活和公益性服务功能的兼顾。市场性农业农村产业项目则可以充分调动市场资金，激活乡村产业发展的市场活力，为乡村经济发展注入产业动能。三是充分发挥职业经理人作用，通过雇佣的方式，在农合联把控各类项目为农服务大方向的情况下，实现各类服务项目运营的市场化，实现项目发展的可持续性。

第四，注重数字转型赋能。一是加快完善推进农合联数字化转型的基础设施建设，并注重其与数字乡村基础设施建设的协同，注重对已有数字化基础设施的利用和已有设施的数字化改造，突出基础设施建设的整体性、协同性、经济性。二是注重提升各类相关主体的数字素养，包括农合联建设主体和使用主体的素养，让建设主体知道如何建、使用主体知道如何用。三是加快根据农业农村共同富裕的场景需求，推进农合联数字化应用的开发和使用平台的建设，突出应用软件和数字平台建设的集成性、便利性，尤其应突出适老适弱性，实现各偏远地区和弱势群体都能享受农合联提供的各项服务。四是充分利用资产经营公司投资建设智慧农机具等项目，或者通过项目建设撬动社会数字化农机具服务主体参与农业生产服务，促进农业生产数字化服务水平。五是加快推进农合联组织流程数字化转型，高效实现农合联管理的数字化、高效化、留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