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 博，边华丹

（1.上海市固体废物与化学品管理技术中心；2.上海市环境科学研究院，上海 200235）

循环经济承载了节约资源、减少污染的美好愿望，危险废物循环利用是其中一个重要领域[1]。现有研究集中于循环经济发展动力方面，但对发展阻力的关注相对不足。合规性评价可以识别环境因素及法律风险，也是观察循环经济阻力的一个窗口。环保合规性评价研究表明，企业需要满足大量环保法规要求，承担相应法律风险[2-3]。在“防止危险废物以产品名义逃避监管”的相关制度设计下[4]，若利用危险废物再生的产物仍被鉴别为危险废物，则循环利用价值不复存在；即使鉴别为产品，也必须满足复杂的管理规则。

本文从产物鉴别及“按产品管理”规则出发，结合循环利用案例合规性评价，尝试解释近10年危险废物循环利用势头渐弱、产能闲置而储存率不断攀升的不合理现象，并从多目标决策角度探讨循环利用的价值，以期优化循环经济发展环境，促进循环经济健康发展。

1 对象和方法

1.1 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为利用危险废物再生的产物及其循环利用活动，这是危险废物循环利用的主要模式，涉及危险废物产生、加工再生、销售及利用等方面，即“原料→使用→废弃→再生→销售→使用”的循环利用链条。固体废物鉴别是指判断物质是否属于固体废物的活动。利用危险废物再生的产物需要依据《固体废物鉴别标准 通则》（GB 34330—2017）的第5.2 条规定进行鉴别。

1.2 合规性评价

合规性评价[3]是一种检查方式，出自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环境管理体系 要求及使用指南》（GB/T 24001—2016）的第4.5.2 条款等同采用。方法原理是将法律法规要求与企业对环境因素的控制现状相比较。案例涉及“甲醇→使用→废甲醇→再生甲醇→销售→使用”的循环经济链条，如图1所示。本研究仅限产物属性相关内容，其他违法行为（比如，危险废物经营单位超范围经营也属于合规性评价内容）不在本研究范围。

图1 废甲醇加工再生后用于生产稀料的循环利用流程

1.3 多目标决策理论

多目标决策理论[5]涉及的多个目标往往不能简单比较且相互矛盾，如既要导弹射程远，又要燃料省、精度高等，决策只能在非劣解中选好解。非劣解不止一个时，没有最优解。本文采用该理论探讨危险废物循环利用价值评价问题，即除了合规性以外，综合决策还需要考虑哪些方面的价值。

1.4 层次分析法

层次分析法[6]是运用网络系统理论和多目标综合评价方法所提出的一种层次权重分析法。将评价因素分为目标（A）、准则（B）和方案（C）三个层次，先确定B 层因素相对于A 层的权重（Wba），再确定C 层因素相对于B 层的权重（Wcb），然后确定C 层因素相对于A 层的权重（Wca），在定性和定量分析的基础上进行决策。权重由两个相邻层级的相对重要性给出，方法提出者萨蒂用9 个重要性等级及赋值比较同一个上级指标中同层次下级影响因素两两指标间的相对重要性，如表1所示。

表1 相对重要性比例值标度

本文采用该方法标度不同物质属性管理标准强度、循环利用多目标决策中的不同价值贡献。

2 结果与讨论

2.1 综合利用势头减弱，产能闲置

生态环境部《2020年全国大、中城市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年报》显示，2019年，重点城市及模范城市的工业危险废物产生量为2 978 t，占全国的66%，综合利用率仅为56.3%；2009-2019年，综合利用（主要指经营单位对废物的加工与再生，还包括再生产品的下游利用）是主要途径，占比介于39%～72%，但综合利用率整体呈下降趋势，2016-2018年甚至低于或接近处置率，如图2所示。与此同时，储存量（无法利用处置的数量）及储存率明显上升，储存量和储存率从2009年的11 万t、1.3%上升至2019年的529 万t、16%，全国危险废物综合利用核准能力大于需求。相关研究也指出了产能闲置问题[7-8]。可见，国家大力发展循环经济，危险废物循环利用实际状况却并不乐观，原因值得探讨。

图2 重点城市及模范城市2009-2019年工业危险废物利用处置方式

2.2 管理要求强度比较

危险废物循环利用一般由危险废物综合利用经营单位实施。危险废物、非危险固体废物与产品的环境管理要求差别比较如表2所示。

表2 物质三种定性的主要管理要求差别

对于危险废物，《国家危险废物名录（2021年版）》列举了467 种；非危险固体废物涉及生活垃圾、建筑垃圾、市政污泥、可回收物、再生资源和报废产品；产品包括危险化学品、普通化学品、食品、药品和普通商品。由表2 可见，危险废物管理（包括综合利用）要求高，在项目环评、建设、运行以及废物包装、储存、运输、转移、处置等方面制度比较完备[7]，处罚力度大，管理成本高。因此，危险废物循环利用制约因素多，强度大。这种严格管理既有正当性一面，是市场失灵条件下外部成本内部化的有力措施，但客观上有限制作用，复杂的管理规则提高了运行成本。

表2 中，危废名录是指《国家危险废物名录（2021年版）》，固废鉴别标准是指《固体废物鉴别标准通则》（GB 34330—2017），危废鉴别标准是指《危险废物鉴别标准 通则》（GB 5085.7—2019），贮存污染控制标准是指《危险废物贮存污染控制标准》（GB 18597—2001）。

2.3 对案例的合规性评价

2.3.1 案例基本情况

一是废甲醇产生。废甲醇来自集成电路清洗，其使用后作为HW06 类危险废物管理，交由危险废物经营单位L 公司加工。二是废甲醇再生。L 公司是S市一家危险废物经营单位，先对废甲醇进行过滤除杂，再将其置于蒸馏釜，开动搅拌和夹套蒸汽，控制蒸馏温度，经蒸发冷凝后制成再生甲醇出售。三是再生甲醇使用。Y 公司是SX 省一家化工生产企业，将再生甲醇、二氯乙烷、溶剂油等化学品按一定比例混合后灌装，生产酸醇漆稀释剂。

2.3.2 环境因素及法规要求识别

合规性评价过程中，全面、准确地识别环境因素、法规管理要求是一项重要的专业技术活动。废甲醇循环利用案例评价识别结果如表3 至表13所示。由此可见，环境因素至少涉及废甲醇再生、检验、销售、运输、使用等13 个环节，重点是按照核定工艺生产符合质量标准的产品、交易过程真实并满足“合理、稳定市场”要求、产品中有毒有害物质不造成风险；相关管理要求共涉及51 项，重点是产品质量检验、交易过程规范、生产及使用安全；涉及法规共约21 部，核心是《固体废物鉴别标准 通则》（GB 34330—2017）及由该标准延伸出的相关管理规定。因此，利用危险废物再生的产物引入固体废物鉴别概念后，即使按产品管理，也面临诸多合规性要求。管理规则体现的不信任感导致过程管理成本较大，进而降低经济效益。

表3 废甲醇再生加工生产

表13 使用再生甲醇生产的产品（酸醇漆稀释剂）

需要强调的是，废甲醇循环利用合规性评价涉及的环境因素合计13 项：废甲醇再生加工生产、再生甲醇产品质量、再生甲醇产品质量标准管理、再生甲醇产品质量检验及记录、合格再生甲醇产品去向情况报告、不合格再生甲醇管理、再生甲醇销售合同订立、再生甲醇销售资金往来、再生甲醇销售发货及运输、使用单位接收再生甲醇、使用前储存再生甲醇、使用再生甲醇开展生产、使用再生甲醇生产的产品（酸醇漆稀释剂）。

表4 再生甲醇产品质量

表5 再生甲醇产品质量标准管理、检验及记录与合格再生甲醇产品去向情况报告

表6 不合格再生甲醇管理

表7 再生甲醇销售合同订立

表8 再生甲醇销售资金往来

表9 再生甲醇销售发货及运输

表10 使用单位接收再生甲醇

表11 使用前储存再生甲醇

表12 使用再生甲醇开展生产

2.3.3 环境因素控制现状及评价

按照表3 至表13 的要求对L 公司、Y 公司开展现场检查和资料收集，包括法规要求的各种资质、监测报告、台账记录等，内容较多，这里不再赘述。在L公司对再生甲醇产品取样2批次，按照《工业用甲醇》（GB/T 338—2011）所列指标进行检测，结果如表14所示。再生甲醇含量为99.1～99.7%，用于油漆行业，再生技术水平不高。目前，国外有机溶剂回收再生技术发展比较成熟，回收的产品纯度已经趋近于电子级水平[9]。

表14 再生甲醇采样检测指标及数据结果

2.3.4 评价小结

以环境因素、适用法规条款、适用单位、监测结果（或执行记录）、评价结论五项内容为基础，建立合规性评价记录表。评价结果显示，对L 公司和Y公司的评价未发现明显违法行为，但部分资料缺失或保管不全，证实效力不足；再生甲醇检测结果（见表14）对属性鉴别具有关键作用，检测值2 符合产品质量标准；检测值1 显示高锰酸钾试验指标不符合要求，该批次的再生甲醇应返工或按危险废物处置。可见，提升技术水平和再生产品质量是危险废物循环利用的关键。

2.4 合规性评价的目标分析

合规性评价的总体目标是使企业行为（环境因素控制现状）符合法律法规要求，通过对照发现不足并改进。为更好地理解法规意图，可以采用聚类法分析管理目标。对表3 至表13 的法规条目进行分析，结果发现，合规性评价的主要目标有产品质量优良、非法处置风险最小、健康生态风险最小、生产安全风险最小4 个（见表15），相关企业应将这些目标作为经营方针。

表15 废甲醇循环利用的合规目标

2.5 价值评价的多目标决策

合规性评价反映了经营活动与现行法规要求（尤其是环境法规）的关系，但危险废物循环利用还涉及资源回收效益、污染减排效益、社会经济效益等多目标决策问题。利用层次分析法将价值评价分为目标层、系统层和指标层（见表16），价值目标由系统层4个目标组成，指标层14 个目标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循环利用的价值。因此，政策制定者、规划决策者等应从价值评价的角度看待危险废物循环利用，优化政策环境。孙佑海等认为，应强化《中华人民共和国循环经济促进法》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的衔接工作[10]。

表16 废甲醇循环利用价值评价的多目标决策

3 结论

在国家大力发展循环经济的背景下，循环利用仍是危险废物的主要处置方式，但实际发展出现势头减弱趋势，综合利用产能闲置，储存量和储存率不断攀升。合规性评价显示，废甲醇循环利用至少要在13个环节遵守约21 部法规的51 项要求，以《固体废物鉴别标准 通则》（GB 34330—2017）为核心的多项法规客观上制约了循环经济的发展。从多目标决策理论角度分析，危险废物循环利用还具有资源回收、污染减排和经济效益等多方面的价值。

为充分发挥循环经济的价值，应从被管理者和管理者两方面改进。合规性评价可以引导危险废物循环利用活动主体重视环保法规和健康发展，当前，应该从提高技术水平和产品质量，防范非法处置风险、健康生态风险、生产安全风险等方面提高危险废物循环利用项目的合规性，走健康发展之路。相关部门应从价值评价角度优化政策环境，促进循环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