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

我不会下围棋、摸麻将，甚至不会打扑克，却好玩印：玩石印、砖印、木印、钢印，玩封泥印、石膏印、核桃印、菩提子印，玩着玩着，竟玩到落叶上，即在落叶上治印。那还是前几年的事：老同学在微信上转发来一组摄影作品，背景是各种形状的树叶。我一看，别有情趣，便突发奇想，到院子里捡了几片树叶刻起印来。刻了一枚《吉祥》，可以；再刻一枚《秋》，不错；连刻第三枚《猴年吉祥》，痛快！随即还小结出了刻落叶印的五个要点：一、身要闲，心要静，刀要薄，刃要快，而下刀要轻，走刀要稳。二、落叶上刻的印不便钤盖，只可直观，因而印文要正写，正刻。三、可阳刻，也可阴刻，只阴刻，便可分朱白，背面衬红纸便成朱文，衬白纸就成白文。四、叶有筋脉，刻时不可全断，留些较粗的、较显的，既可避免叶面破碎，又保留了叶面纹理的特色。五、刻落叶如剪纸，部分该去掉的笔画及空间，不可全去，要暂时保留，以防掉落，待背面粘贴衬纸后再去掉。

牛刀小试，效果出乎意料，这使我大受鼓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玩得天昏地暗，玩得不亦乐乎。自然就玩出了花样，玩出了名堂。有点赞，也有质疑：落叶刻字，称“落叶印”，没道理。我分辩道，治印有三法：篆法、章法、刀法，刻落叶都具备，这是其一；其二，印可正刻，为不印之印，古亦有之，我这就是不印之印。话虽如此，却像是在“诡辩”。我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落叶印不是不能印，而是因落叶太薄太脆，承受不住压力，也经不起揉搓。于是，我时时注意，处处留心。后来在上海街头捡到几片落叶，有一定的厚度，结构紧密，纹理细腻，很像牛皮。回并便试，先正刻，朱拓、墨拓都没问题，挤压、拽扯都能承受。再反刻，用印泥钤盖，亦安然无恙。这下，我终于不再心虚。落叶印，不但有印体，还有印蜕，真正可称印了！

艺无止境。玩落叶印，只刻几个成语、几句吉语，便有些太低档了。于是，我专心寻找具有特殊形状、特异色彩、特定含义，及具有厚重感、沧桑感、深沉感的落叶，或以意求形，或以形就意，将形意相合，以求形神兼备。创作了《静》《平常心》《思念》《雨霖霖》《紫气东来》等一批朱白分明、图文并茂的落叶印。

我还将古典诗词作为重点引入落叶印，创作了《在水一方》《青青子衿》《投我以木瓜》等诗经系列，《高风亮节》《不可居无此君》《一枝一叶总关情》等竹叶系列，《阳关三叠》《道是无晴》《二月春风似剪刀》等柳叶系列。

落叶下衬纸以分朱白，显然掺了假。衬上不同颜色的落叶呢，既成了百分之百的真落叶印，又新创了彩色落叶印，或可称套色落叶印，如《求索》《安康》等。《秋色可餐》印中四字便套了橘黄、深赭、朱红、浅绿四种颜色的落叶，又在主体叶面上加盖了一方小印，使整体更加丰富多彩。或问，妙在何处？细找，妙在其中。

生活是艺术的源头，艺术反映现实生活便成必然。有感而发，刀下留情也便成了常态。《擎天一柱》《乐未央》《巴山夜雨》《真归》《轻舟晚渡》等可证。

为便于保存，合于实用，又进一步加工，在原印及印蜕底片上题字、配诗、落款、盖章，最后塑封，创制了新的艺术品。其大者盈尺，可装框作壁上观，小者寸余，则可作书签使用，或为摆件欣赏把玩。

留住落叶自然生命最后的辉煌，开启落叶新的艺术生命的篇章，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刻制落叶印，何乐而不为？我将尽力为之。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