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

摘要：公共艺术是现代城市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公共艺术的特质使其能够在极大程度上体现一个地区的独特精神，并彰显公众的审美价值走向，因此各个国家和地区都有自己的公共艺术。近年来，中国公共艺术的发展也日趋繁荣，但在公共艺术逐步发展的同时，商业化的急功近利和现代传媒的文化冲击使一部分公共艺术作品作为一个符号脱离了其产生意义的符码，其所要传达的公共精神无法被成功的解读。本文将从符号学的角度分析，探讨在公共艺术创作中符号与其置身其中的符码得到正确运用的重要性，并针对当下中国公共艺术所面临的问题展开探讨，着重从视觉符号的方向分析，在未来中国的公共艺术创作该如何把某一地区或群体的公众精神发挥到最大。

关键词：公共艺术  视觉符号  符码  公众精神

中图分类号：J0-05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3359（2022）02-0176-04

一、何为公共艺术

公共艺术即公众的艺术或社会艺术，它不隶属于任何一类艺术流派或艺术风格，也不单指某一类艺术形式。在国际上，公共艺术还暂未获得一个被普遍认可的概念，但可以确定的是，公共艺术在功能上完全不同于其他形式的艺术，它存在于公共空间，并为公众服务，体现了公共空间中文化开放、共享、交流的一种精神与价值。

“广义的公共艺术泛指通过公共渠道与大众接触、以设置于公共空间的一切具有公共性质的艺术作品或艺术活动，有公共性质的艺术作品或艺术活动。可以说，凡是处于公共空间当中的所有艺术形式都可以称为公共艺术”①。而我们通常所提及的公共艺术是狭义上的概念，指的是那些设立于公共场合的蕴涵丰富社会精神的空间艺术形态。

二、公共艺术创作中符号的运用对其最终呈现效果的影响

（一）对符号及符码的简单介绍

符号首先是一种象征物，用来指称和代表其他事物;其次它是一种载体，它承载着交流双方发出的信息，简单来说就是在一定的集体共识下以某物代替某物。

索绪尔认为符号分为“能指”和“所知”两个组成部分，能指是符號所采取的表现形式，所指则是符号所反映的内在含义。当代的符号学不是单纯的研究某一个孤立的符号，而是把符号放在一个完整的“符号体系”中进行讨论。符号的综合体叫做“符码”，符码提供了一个具体的语境，符号一旦脱离这个语境就很难得到正确的理解。雅各布森的交流符号学理论也提及过符码的重要性，他强调符号是用来交流的，但交流并不总能产生人们所预期的效果，当交流失败的时候，就说明发送信息的人和接收信息的人里至少有一方不能熟练地运用符码，或是需要传递的信息和既定的符码不相适应。为了使所要传递的信息能够被正确解读，就必须选择接收者能够接收的媒介来进行传播。

（二）在公共艺术创作中正确运用符号的重要性

公共艺术要表现一个地区或群体的普遍性的公共精神，因此它不允许艺术家沉溺在私人化的情感中从事创作，其作品的方方面面都要接受公众舆论的评议和监督，因此，符号与符码的精准运用在公共艺术的领域是至关重要的。

以美国壁画家和社会活动家朱迪斯·贝克创作的大型公共壁画《洛杉矶长城》为例。该壁画记述了洛杉矶从公元前20000年直到1984年的历史。在符号的选择上，《洛杉矶长城》采取的壁画形式具有很强的可传播性，其符号所指的内容也极具地域特点，充分反映出洛杉矶的历史与文化，非常契合其立足的环境。《洛杉矶长城》对图画所表现的历史有一定的了解，有能力熟练地运用符码，使作品内涵得到合适的解读，而且由于有共同的历史作为支撑，这种解读完全契合洛杉矶地区普遍的公共精神。同时，《洛杉矶长城》并不仅仅只是获得了公众在舆论上的支持，该符号在建构的过程中就已经有公众参与其中，除了学者和艺术家，朱迪斯·贝克还邀请了很多受失业困扰的社会成员共同完成这一作品，从这一层面上可以说《洛杉矶长城》作为公共艺术作品，它的运作方式确实得到了公众授权。

三、现阶段我国公共艺术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

我国的公共艺术在20世纪50—60年代之前，还只是作为政治生活的“宣传板”而设立;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公共艺术过度关注外在形式，仅仅发挥其纯粹视觉享受的功能，不涉及内在精神;直到最近几年，我国的公共艺术才真正开始传达普遍的公众精神，虽然日趋繁荣，但还处在相对混乱和脆弱的阶段。

在这一阶段里，我国公共艺术所面临的问题首先是地域性的缺失，全球化背景下外来文化的渗透在促进文化包容性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本土文化的发展，使得不同环境和不同背景下的公共艺术呈现出千篇一律的面貌。比如前几年数量激增的仿欧洲风格的住宅区和商业街区，显然忽略了一个城市自身的文化底蕴，缺乏本土特色和标志性，很难与公众的精神生活发生紧密联系。

现阶段公共艺术面临的第二个问题是公众认同被忽视，公众的审美需求可能得不到满足，同时由于公共艺术近年来的快速崛起，许多商家急于分食经济利益，作品的创作理念和最终完成品吻合度极低，不仅起不到文化宣传的作用，反而沦为笑柄。重庆武隆白马山天尺情缘景区的《飞天之吻》项目就是这样的例子。该作品以武隆民间传说——白马仙子与茶仙女的爱情故事为原型，其设计稿既体现出现代性，又彰显出了传统文化的内涵，但最终建立起来的成果却远远偏离最初的设定，粗糙的形式几乎完全掩盖了本该体现的公众精神。

部分公共艺术作品缺少创新精神，这是我国公共艺术面临的最后一个问题。虽然我国公共艺术作品的数量和质量较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却经常出现在概念上极为相似的作品，提着大包小包逛街的人物造型就以各种不同的形式或媒介出现在许多城市的商业街中，虽然这类公共艺术作品准确地表达了其内在精神，也符合公众的审美需求，但数量过多则会失去新鲜感。

四、从视觉符号角度看我国公共艺术创作中的问题

历史上对符号最早的研究来自于語言学科，该学科将符号划分为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两种，非语言符号又可以进一步分成视觉符号与非视觉符号，视觉符号包括图像性符号、指示性符号和象征性符号。对于公共艺术而言，视觉符号相较于其它符号来说，更容易被接收，也更直观化和形象化，在这个快节奏的“读图”时代更符合公众的接受心理。因此，要想解决公共艺术所面临的问题，可以从视觉符号的角度入手。

（一）公共艺术中的图像符号

图像符号是一种直觉性符号，它通过对对象的模仿以一种写实的方式来反映对象，它与被反映的对象之间存在着某种物理性质上的相似，而且这种相似是能够被观者明显感知到的，肖像画和证件照都可以被理解为是一个图像符号。

图像符号要求创作者严格甄选那些可以用写实手法来描绘的对象进行创作，而对观者运用符码的熟练程度要求较低，所以只要图像的形式足够明确就可以对其进行观赏。南京市的雨花台烈士雕像群就是将图像符号运用的比较正确的公共艺术。这座雕像刻画了“四一二”政变叛变革命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在雨花台被杀害的九位烈士，即便对雨花台烈士雕像群所置身的符码没有了解的观者，也可以通过视觉从群雕人像或怒目圆睁，或咬紧牙关的表情中猜测到该作品想要阐释的是一件严肃的历史事件，这种理解虽然远不如能够熟练运用符码的那一批观者的深刻，但也不至于歪曲其中的意义。

（二）公共艺术中的标识符号

标识符号和它所指涉的对象之间的联系是直接的或因果的，在这种因果关系中能指与所指可能没有任何形式上的相似之处，但其内在联系可以凭借常识推断出来，是群体约定的结果，例如生活中常见的路牌和红绿灯。

（三）公共艺术中的象征符号

象征符号与其指涉的对象之间一般来说既没有相似性也不存在逻辑关系，其内涵是概念性的。象征符号的解读往往依赖于观者所了解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联性，需要观者对特定的文化背景有一定的了解，例如橄榄枝象征和平、红玫瑰象征爱情等。荣格认为，公众往往借由象征符号来表达内心难以言喻的情感。

在公共艺术的领域内，有很多优秀的作品都使用了象征符号。瑞典艺术家雷乌特斯韦德就将象征符号运用在自己创作的青铜雕塑《非暴力》中，其外形是一把放大的左轮手枪，枪管部分被打了一个结，这把手枪象征着人们对战争的抵触和对和平的向往。

五、视觉符号在我国公共艺术中该如何运用与创新

在实际的应用中，图像符号、标志符号和象征符号通常会同时出现，并被不同程度地运用。同时，同一个符号会因文化背景的差异而呈现出不同的意义。考虑到公共艺术必须立足于公共精神之上，并要通过公众的评议监督，在运用视觉符号时要注意以下几点：

（一）符号的多义性。

任何符号都不是诉诸四海而皆准的，这通常与接收者的文化背景相关联。比如说龙的形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意味着祥瑞和权威，而在西方，龙常常作为凶恶的怪物，被基督教徒贬为邪恶的代名词。因此， 在公共艺术的创作过程中， 应充分考虑到作品是否适用于其所在地以及针对的人群。

（二）符号的约束性

即使是再广为人知的符号，也会有一个特定的能够被解读和认可的范围，也就是接收者是否能够熟练运用符码的问题。除此之外，符号的约束性还体现在所使用的物质材料上面，如果一个公共艺术要表达现代感或科技感，那么选取金属质地的材料会比较容易凸显出其内涵，比如英国艺术家阿尼什·卡普尔所设计的公共艺术雕塑作品《云门》。同时，在公共艺术的领域必须要考虑到所运用的符号是否可以融入到周遭的环境里，因为公共艺术是城市公共环境的一部分，它不能离开公共空间而独立存在，应该作为整体公共环境的一个局部②。

（三）符号的艺术性

公共艺术在反应一个地区或群体公众精神的时候，其实也在反应和陶冶该地区公众的审美情操，所以在公共艺术创作中一定要考虑到所使用符号的外在形式是否能得到普遍的认可，要从审美角度去审视作品运作的可行性。

我国当前对公共艺术的创作还处于探索发展的阶段，需要把视觉符号的创新提到首位，其创新可以遵循以下几点：

第一，适当压缩适用范围较大的视觉符号数量，扩大使用个性化的符号。在运用个性化符号时要注意公共艺术自身的特性，避免创作者个人的情感宣泄。个性化公共艺术的创作应以发扬区域文化特色为主，体现出一个地域或群体的独特精神面貌。

第二，在聚焦公众精神的基础上辅以新颖的设计风格，利用象征符号加强作品的美感和寓意。象征符号也可以使作品的形式更简洁、明了，便于观赏者获取信息。

第三，在视觉符号的运用中使用关注度高的热点元素，例如引入新能源、新技术等概念，让公共艺术作品的内涵更丰富，同时也更契合时代精神。

第四，正视商业化的需求，使视觉符号与商业化元素相协调，以商业化的形式来刺激公众的兴趣。公共艺术与商业要并行发展，不能一味地侧重某一方面。

六、结语

我国的公共艺术虽然还远未成熟，但却有着十分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可能性，其当下面临的问题亟待解决。

要想解决我国公共艺术创作所出现的问题，要注意视觉符号自身的多义性和限制性，并保证和提升符号的艺术性，在此基础上实现创新。首先，要运用好具有地域或群体特色的符号，使作品符合普遍的公共精神;第二，利用象征符号的特点改变现存创作手法单一的问题;第三，充分利用好热点元素，增强公共艺术作品的时代特色，避免不断复制;第四，妥善处理公共艺术作品与商业的关系，既不能被商业利益所左右，也不能完全拒绝商业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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