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

前不久，第32次首届搞笑诺贝尔奖公布获奖名单，来自不同领域的10组研究者获得了该奖项。受疫情影响，今年搞笑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依然以线上形式进行。今年的主题是“知识”。因此，颁发的奖杯也是一个“盛放知识的容器”。

搞笑诺贝尔奖创立于1991年，是对诺贝尔奖的善意模仿，用来表彰那些“先让人们发笑而后让人们思考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可能乍一看很荒谬，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没有科学价值。事实上，有的搞笑诺贝尔奖得主后来真的成为诺贝尔奖得主。

搞笑只是其外壳，科学的思维才是它的核心。不要忘记思考，即使是那些令人发笑的课题的背后，也有着严谨的科学论证。或许，这才是这个奖项的意义所在吧。

颁奖词：当患者接受放化疗时，用冰淇淋代替传统药物，副作用更少。

冰淇淋是人们在夏季的最爱，可这个解暑佳品出现在了医生开给化疗和放疗患者的处方里。进行该项研究的波兰科学家还因此获得了今年搞笑诺贝尔奖的医学奖。他们的研究揭示，患者在接受化疗和放疗时，通过吃冰淇淋可降低口腔黏膜炎的发生概率及严重程度。

接受化疗和放疗的癌症患者极有可能患上口腔黏膜炎，因为他们胃肠道内的上皮细胞被破坏后，很容易受到感染；而过多的唾液、黏液和疼痛，加上化疗和放疗常见的恶心和呕吐，导致患者几乎不可能正常进食。医生常会采用冷冻疗法来改善这种情况；但这同样会让患者感到不适，导致他们很难坚持正确用药，痛苦的感受因此加倍。

于是，研究人员决定用冰淇淋等代替冰片，看看治疗效果。他们将需要自体干细胞移植的患者分成两组，在接受高剂量的美法仑治疗时，从开始输注药物起，让其中一组患者慢慢吃冰淇淋等冷冻食品，对照组则不吃。患者可以按需选择3个冰淇淋。需要说明的是，患者吃的并不是特殊的冷冻食品，就是医院提供的商业成品，有冰棒，也有含奶冰淇淋。结果显示，吃冰淇淋组的患者，口腔黏膜炎的发生率约为28.85%；而不吃冰淇淋的患者，口腔黏膜炎的发生率翻了一倍，为59%。不但如此，在吃冰淇淋的患者中，就算发生了口腔黏膜炎，程度严重的3、4级口腔黏膜炎的发生率也显著低于不吃冰淇淋的患者。

事实上，放化疗期间吃冰淇淋有助减轻不适并不是一个新的发现。在过去几年中，已经有充分的科研数据证明在放化疗中使用冷冻疗法的好处。比如，在使用5-氟尿嘧啶（5FU）期间以及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前使用高剂量的美法仑类药物期间，通过口含冰块，可显著减少口腔黏膜炎的发生率、降低其严重程度、缩短恢复时间。这是因为冰的食物能降低口腔温度，使口腔血管收缩，减少含有化疗药物的血液进入口腔，进而降低药物对口腔黏膜细胞的毒副作用，从而帮助降低口腔黏膜炎的发生以及严重程度。在美国，不少医院都会建议患者在接受化疗药物治疗时口含冰块。

在今年获奖的这项研究中，患者在给药过程中吃冰淇淋或者冰棒，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而且吃冰淇淋的愉悦感远胜于冰块，可以让患者更愿意在口中多含一段时间，从而起到更好的效果。

颁奖词：试图发现人们在转动旋钮时使用手指的最有效方法。

當你旋转一个按钮时，通常会用几根手指来操作？

来自日本千叶工业大学的研究者回答了这一问题，并凭借他们的研究获得了今年搞笑诺贝尔奖的工程学奖。他们发现，人们在旋转按钮时，使用频率最高的是食指和拇指，并且随着按钮的直径变大，人们会逐步增加使用的手指根数。

研究员找来了32名19～20岁的学生，每人尝试转动45个不同大小的球形把手。结果大部分人都会优先使用拇指和食指转动把手，并且把手直径愈大，使用的手指根数愈多。转动直径为10～11毫米的把手时，大部分测试者只会用两至三根手指；转动直径为23～26毫米的把手时，人们通常会用到三至四根手指；当把手直径达到45～50毫米时，就会使用四至五根手指。

这项研究可以给工业设计提供参考，让旋钮使用起来更加舒适。

颁奖词：研究便秘是否以及如何影响蝎子的交配。

大自然中的动物已经进化出千奇百怪的生存策略，其中最极端的就是主动舍掉身体的某个部位以逃之夭夭。南美洲有一种蝎子，在被天敌猎捕时，会断尾求生，那条尾巴中包含了神经、循环和消化系统的后半部分，也就是毒刺、毒腺和肛门。遗憾的是，断掉的尾巴并不会再生。这也就意味着，痛失排便功能的蝎子余生都会在便秘中度过。

断尾后，蝎子的体重减少了近25%，而此后的便秘会导致其体重逐渐增加。因此，科学家假设蝎子的活动速度在短期内会增加，但随着便秘的日益严重，蝎子的活动速度会变慢。科学家在对154只蝎子进行实验后发现，雄性或雌性蝎子在断尾后的短期内，奔跑速度并未受到影响。也就是说，断了尾的蝎子仍然可以积极地觅食和逃避捕食者，并且依然能够成功交配、孕育后代；只不过，后代的数量会减少大约35%。

虽然失去尾巴并不会在短期内影响蝎子的运动功能，但从长期看，雄性蝎子的运动能力明显下降，跑得慢不仅会影响捕食，而且会影响找对象，所以这类蝎子的繁殖成功率也会下降。

颁奖词：一见钟情的双方，他们的心率会同步。

我们常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实际上，有情人的心率也同步。

从事该项研究的是荷兰莱顿大学的认知心理学教授马力斯卡·克雷特及其团队，他们也因此获得了今年搞笑诺贝尔奖的应用心脏病学奖。

在此之前，马力斯卡·克雷特及其团队参加了包括在荷兰举办的音乐节等多项活动。与此同时，他们监测了年轻人的心跳情况。结果表明，如果他们彼此之间存在吸引力，他们的心跳就会同步。

研究人员在荷兰某音乐节招募了140名素未谋面的18～37岁单身男女参与测试，并把他们带进一个“约会小黑屋”。屋里有一张桌子，上面竖着一块可以开关的塑料隔板。当相亲双方走进房间分坐于桌子两端时，隔断是关闭的。首先，隔板会打开3秒钟，让彼此留下第一印象；随后，隔板关闭，让双方给对方从0～9进行打分。之后，隔板会再打开两次，让受试双方分别进行2分钟的语言交流和非语言交流，每次交流后都会关闭隔板，并让受试双方互相打分。最后，受试者需要决定他们是否想与对方进行下一次约会，以及描述对模拟约会对象的看法。受试者除了会在身上佩戴监测心率和皮肤电导率的传感器之外，还会佩戴视觉追踪眼镜，同时自身的身体情况也会被记录。最终，有58人（44%）想与对方进行真实的约会，其中有11对（22人）配对成功。

研究发现，微笑、大笑、眼神注视等表现都不能代表对方对你有兴趣；但心率和皮肤电导率的变化直接反映了参加测试的两个人是否被对方所吸引。有意思的是，那些彼此都有感觉的人，心跳还会隔空同步，并且双方的心率和皮肤电导水平的同步频率越高，彼此来电的可能性越大。研究者认为，与肢体语言相比，生理信号更不容易说谎。因为这些生理信号是无法控制的，人们的潜意识也更能影响人体的生理信号。

值得一提的是，这项貌似荒谬、搞笑的科研成果发表在《自然》杂志的子刊上。

颁獎词：感谢他们对鸭子为何排成队游泳的研究。

小鸭游泳时，为何总会排成一队呢？科学家们猜测，这是为了省力。

在这次的研究中，研究人员独辟蹊径，利用水面上独特的波浪干涉，解释了小鸭是怎么游泳的。

早在1994年，美国生物学家弗兰克·菲什就对动物的编队运动如何减少个体的能量消耗感到好奇。

2021年，研究人员决定重拾菲什的研究。来自中国、英国和土耳其的研究者们利用数学模型计算了小鸭排队游泳的好处。通过计算验证，研究人员发现，小鸭会本能地在“乘风破浪”时排成一队，而且只要彼此间保持合适的距离，鸭妈妈带动水波的振幅不仅可以抵消一些小鸭前进的阻力，而且能让小鸭获得约60%的推力，这样，小鸭就可以用更少的能量前进。事实上，就算是排在队伍最后一位的小鸭也会受益于这样的队形。因为每只小鸭不仅享受着省力划水的好处，同时也能将这种效应沿着队列传递给下一只小鸭。

或许，人类也能从中获得某些启发。

颁奖词：研究揭示了古代玛雅陶器上灌肠仪式的秘密。

古代玛雅人会把宫廷生活、打猎等场景画在陶壶上。1977年，考古学家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陶壶上描绘的人物似乎在给自己灌肠。这难道也是古玛雅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吗？

获得今年搞笑诺贝尔奖艺术史奖的两名作者在相关论文中用50多页的篇幅详细分析了这些古代玛雅陶罐上的灌肠场景，推测了灌肠的操作方法及其所代表的意义。他们认为，古玛雅人灌肠并非为了治疗疾病，而是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他们有可能通过灌肠将发酵酒精饮料灌入体内，从而使自己醉得更快。好奇的科学家们分析了陶器上的图像、文字之后，编制了一份可疑的灌肠剂清单。

为了足够严谨，其中一位论文作者决定拿自己做实验。他首先用酒精灌肠。在灌肠之前，他还口服了酒精混合物，以进行比较。他使用的是浓度为5%的酒精，因为“20%的酒精对直肠的刺激太大了”；然后，他通过仪器测量自己呼气的酒精水平。结论是，通过灌肠，身体可以更好地吸收酒精。

这位科学家还试验了二甲基色胺灌肠剂，发现“效果并不明显”。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使用的剂量太小。考虑到毒副作用，他明智地拒绝了烟草灌肠。迷幻蘑菇、木耳、致幻睡莲、刺桐生物碱、蟾蜍毒等也被排除。

这位科学家建议就此做“进一步研究”，以扩大样本量和剂量范围。但至今尚没有勇敢者追随他的脚步，走上灌肠的道路。

颁奖词：开发碰撞试验驼鹿模型。

在瑞典，生活着数十万头驼鹿，它们与汽车相撞的事故平均每天要发生13起。要知道驼鹿身长达2.6米，肩高能到2.4米，体重大一点的有700千克。汽车和这样一头庞然大物相撞，往往双方都会遭遇不幸。

为了减少损失，一位叫金斯的科学家决定帮助汽车制造商制造一个用于进行碰撞测试的假驼鹿。

研究者通过解剖驼鹿尸体发现，碰撞事故发生时，驼鹿的重心实际上越过了引擎盖（这个区域本来应该吸收大量冲击能量），因此它的腿会首先受到撞击，并且立即折断，然后身体呈螺旋状冲上挡风玻璃，撞击驾驶室，危及司机安全。

通过3D建模，金斯用116个橡胶板搭建了驼鹿模型，并把模型用各种钢部件固定在一起。经过一番调整，假驼鹿的密度与质量分布和真驼鹿已经十分接近，只是看上去有些怪异：不仅没有头，而且是个大长腿。

随后，金斯用一辆以72千米时速行驶的旧沃尔沃汽车和一辆以92千米时速行驶的萨博汽车对假驼鹿进行了碰撞测试。结果显示，假驼鹿很好地还原了汽车与真驼鹿相撞的场景。

颁奖词：用算法帮助八卦的人决定何时说真话，何时撒谎。

虽然“八卦”听起来是个贬义词，但有些科学家认为，八卦是一种促进和维持合作的可行策略，特别是在与团体内、团体外成员或陌生人存在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而当制造流言蜚语的人说的谎言足够以假乱真时，社会团体就会崩溃，重要的社会合作就无法持续。

在这项研究中，来自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行为科学重点实验室的研究团队利用行为信号理论模型发现了人们什么时候会讲诚实的八卦，什么时候会撒谎。

为了建立数学模型，研究人员设计了三个角色：说八卦的人、接收八卦信息的人以及被八卦的对象。接收八卦信息的人与被八卦的对象会进行一场双人游戏，双方均可选择合作或不合作，以此达到不同的收益。说八卦的人不参与游戏，但可以向接收八卦信息的人透露被八卦的对象的行动信息，并以此影响游戏结果。

研究人员发现，两人游戏可能存在四种结果：互惠互利（猎鹿游戏）；对接收八卦信息者有利，但对被八卦者代价高昂（目标会合作的雪堆游戏）；对被八卦者有利，但对接收八卦信息者来说代价高昂（目标会合作的帮助游戏）；双方的代价都很高昂（目标会背叛的惩罚游戏）。

这一切都归结为一个简单的规则：当几方的利益完美匹配时，八卦者应该永远选择诚实；当几方的利益完全不匹配时，八卦者就应该说谎。因此，在部分匹配的情况下，八卦者应该权衡自己与接收八卦信息者和被八卦者的相互依赖性，以及诚实或撒谎所获得的边际成本/收益后，再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