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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媒时代“碎片化”言论价值探究
——兼议新闻言论的理性坚守

2022-01-10刘振雄

新闻前哨 2021年10期
关键词:碎片化躺平言论

刘振雄

“人是理性的”这一经济学假设遇过很多挑战,管理科学家西蒙用“有限理性说”驳斥,行为经济学家弗农·史密斯更是认为人是无理性的。两位得过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都有合乎逻辑的推论和实验,如果攻击成立,整个经济学体系都将难以为继。蒂姆·哈福德就打了个形象比方:仅以凌晨4 点至上午9 点的气温升幅推断,至少下午6 点,将生牛排摊于干净地面,就可以轻易完成一次美味烧烤。但很显然,没人这样做。因为下午2 点之后,气温开始回落。

人类社会的确有过非理性时代,但长放眼量,仍是理性的。社会在转型期出现一些与惯常观念相冲突的现象是正常的,对其描述不够准确,不是没有理性,是对社会演进的规律认识不全、对理性坚守不够。

那么,回看近几年甚嚣尘上的“新闻碎片化”从焦虑忧心到慢慢平复,似可得出一个安稳的结论:平和焦虑的往往不是另一种焦虑,是理性和常识、是包容并消化的姿态。“碎片化”被广泛衍用就很有商榷的必要。

一、“碎片化”有一种焦虑情绪

“碎片化”(Fragmentation)是上世纪80 年代后现代主义研究用语,意指完整的东西破成诸多零块。被用于传播学,作为网络时代传播语境的形象化说法——传统媒体市场份额收缩,话语权威和传播效能不断降低;网媒雨后春笋,人们的表达方式、价值观念、消费和生活方式更加多元。

但研究发现,“碎片化”早在网媒之前就有趋势。仅以湖北报刊为例:改革开放后,最先火的是《今古传奇》的“长篇传奇”,很快过渡到《武汉晚报》的“小品文”,然后是《楚天周末》的“大特写”(篇幅比小品文长,但题材多元),紧接着是《楚天都市报》的“信息量大”——版面越来越碎、内容庞杂多元,“碎片化”轨迹清晰可见。《楚天都市报》1997 年的创刊号是4 开版,容量不大,却发稿9 篇(含创刊词)、图2 幅、7 条标题导读外加3 个题花广告。笔者参与过该报创刊,编辑部反复强调“稿件超过500 字要先请示”。仅以“碎片化”形式而论,这堪称极致。但当时没有人焦虑,业界和受众都好评如潮。

引发焦虑是与微博兴起相伴生的。从传统纸媒到微博,再到朋友圈以及目前的短视频,新闻严肃性特征一直在演变,但真实客观、对公众负责的本质没变。具体某一新闻的严肃性一有削减,“反转”总会随之出现。但起关键作用的,不是新闻自身变了,是社会舆论发酵,导致新闻更逼近于事实本身。那么,对“碎片化”的诟病,就不应是“新闻碎片”,而是对引发的零言碎语的商榷和纠正不及时,导致“观点取代事实”之风大肆盛行,这加重了社会碎片化和焦躁感。

二、“言论碎片”的理性坚守

社会高效运行需要舆论监督。言论碎片化虽有正面效能,但更多是孤立无援、过度娱乐化、去中心化等困境。社会主义民主监督是有序监督,而言论碎片化是无序的。它虽有传播“快”的特点,却刚好加重了其主体“泛”、表达“薄”、构成“杂”、呈现“变”等缺陷的深度和广度。

传统纸媒对新锐网媒的网络优势应对乏力,但自打“主流媒体”成了高频显性词,局面就有所改观。“主流媒体”不再只是传统纸媒,它将“报端网微”有机整合打造“中央厨房”,4G 技术引发的媒体战略忧虑不复存在,眼下考虑的该是“战术”。

面对网络言论碎片,从社会责任的肩负而言,主流“端网微”是“后来者”、“应战者”,形式上必先也以“碎片”呈现,但要牢记“形碎而神不碎”。新闻专业团队不要忘了自己的纵深优势。譬如围绕眼下的“躺平”,各派论点针锋相对,有说“躺平即正义”,有说“躺平是毒鸡汤”,有说“躺平可耻”,有说“认命可以,躺平不行”……似乎都只就词论事,忘了追溯“躺平”的发源深远。

此前的“佛系”一词出自日本,表达一种无欲无求、不悲不喜的生活态度,实为对是非优劣的一种纯度淡化。再往前溯也会发现,淡化是非之风其实早已开始。“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或许我们自己也赞成此说,殊不知,是非弱化了,爱之清雅或庸俗,或多或少会稍显模糊。这是因为经济发展,物质条件大大改善,人们在生活和工作中有了更多选择的心态流露,叫它“富贵病”也未尝不可。

网络时代放大了人们心态的恣肆尺度,不仅衣食住行可以轻易获得(如网购),连知识也是手机一按的事,满脑子“知识胶囊”,但知识呈现却泛、薄、杂、变,系统化准绳弱如游丝,思考就有弱化理性之虞。

譬如热力学术语“熵”的普及就不是个好案例。“熵增”表示趋向混乱,“熵减”表示偶尔有序。物理学家验称,宇宙是越来越混乱无序的熵增过程。“碎片化学习”让这一高端天体物理知识通俗得尽人皆知,引发的焦虑却是“未来越来越混乱无序”。殊不知,帕斯卡早有名言,“人是脆弱却会思考的芦苇,宇宙中任何一块陨石、气团都可以毁灭人,人却比它们高贵得多,人知道自己将要死亡,它们却一无所知。”没有这句道德升华或理性解析,“熵”所生发的人生“碎片言论”就将“人”等同于“物”了,有“科学依据”的悲观情绪弥漫社会,吃喝无忧、选择增多的人们就会消极地淡看是非优劣,产生不计痛痒的“佛系”、不问窗外的“躺平”。

新闻是个大杂烩,酸甜苦辣一锅鲜,网络无障碍言论让人们成本极小地自由参与,这正是主流言论的必争之地。因为稍微懈怠,言论必呈“碎片”泛化之势。主流言论的致胜方式并不复杂,就是你泛,我精;你薄,我深;你杂,我专;你变,我恒……尤其是当某一焦点新闻暂时停顿,自媒体难寻突破,必致碎片言论蜂起;主流媒体可借资源优势获得采访先机,这正是登高一呼、正本清源、“打扫战场”的好时机。一字一言捍卫常识,尤其是纷繁芜杂背后的深层常识,也就是梳捋理性,平复焦虑,让人们的心跳回到正常频率。

三、从“碎片”到“多元化”

最近,连到底有没有“新闻规律”也受网议了。因为学界将新闻规律分为普遍规律、特殊规律、广义规律、狭义规律……有人认为,规律太多,也就没有规律。这实为讨论新闻规律究竟应包含哪些内容这一悬而未决的课题。

有学者对新闻规律受制于商品经济的共性提出七条权利:自主权、民主权、自由权、竞争权、盈益权、法治权、适销权。这是希望新闻工作科学化的良好寄望。笔者却认为漫长的争吵可以搁置,因为传播规律也许更值得探讨。网红经济学家薛兆丰说:“经济学研究的不是经济,是人性。”传播规律亦然,它在网络时代也有更纵深分析的必要。

先前的“恶性新闻观”据称暗合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人性心理,其实不然,这符合的不是人性,是人性暗的一面。人性是个立体,有明暗、善恶之分。孟子持论人性善、荀子持论人性恶,已两千多年,神仙打架可以一直务虚,人间实践却须当机立断。作为新闻工作者,科学方法应是包容“恶”的存在并与之博弈、践行“善”的义举。对新闻业服务的芸芸众生而言,“会思考的芦苇”比“熵增定势”意义更大。

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决定了对信息的认识层次不能停留在显性层,应培养多维度思维,透过现象认识本质。通过对“言论碎片”的包容与博弈,引导受众对事件予以全面客观分析,有了良善的理性准备,不管新闻事件的最终结果是否如人所愿,生活的原色不会改变。

2020 年6 月杭州市民苟晶举报的“连续两年被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频现“反转”,并未突现某一方“喊打喊杀”的恶性局面。即便苟晶作为受害者也遭诟病把遭遇 “添油加醋”得过于惨重,也有言论宽谅她“绝望中的哭声过大”符合人之常情。这就上升到人性的思辨了,在事件最终处理结果出现之前,当事双方乃至全社会在心态上已恢复了平和。

总之,言论碎片化不宜一概禁绝,对人们自由表达意愿的允许,比意愿本身是否正确、是否零碎更为重要,畅所欲言是一项个人权利,也是社会文明的丰姿。

自然,“碎片化”≠“多元化”。“多元化”“万紫千红”系出同门,“碎片化”零零碎碎则无由无根。但不能将“碎片化”看成贬义,它是个中性词。如何将万千“碎片”归并入我们共同的“多元”,是主流言论在付诸公议之前就应有的胸怀和心愿。割裂和简单化,新闻业对公众的服务必现肤浅和低效。

主流“报端网微”已将“分众传播”演进为“分众一体”。克里斯·安德森的“长尾理论”认为:传统意义的主流商品是个坚硬的头部,零散无序的个性化需求是一条细长的尾巴,将长尾上的个性化累加起来,会是一个比主流商品更大的市场。“碎片化”是发展中的问题,只能以发展的方式去面对。“下午2 点后气温回落”不是气温自行善变,其牵涉的地球物候以及绕日公转很多方面。净化网络空间,高举理性大旗是唯一善举。主流言论在态度上尊重话语主体的泛化,放下身段促成参与式互动,平等商榷更具接近性,不宜以权威凌驾的姿态颐指气使,要将碎片化言论视为民意的放大器和思想多元的集散地,唯此推心置腹,才能聚合为力,以党的初心为引领,同构万紫千红的清朗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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