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萍 刘继华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浙江宁波 315300）

写作是语言技能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语言生成能力的重要表现形式”[1]3-4。中学英语写作教学与能力考查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应用文写作，要求“根据题示进行书面表达”[1]4。中学英语应用文训练与考查往往集中于学生较为熟悉的题材内容和邮件等最常实际接触的形式，侧重的是用英语进行交际的能力，从语言学角度讲就是语用能力。然而，当前的中学英语应用文教学与考查情况不容乐观，交际过程常常抓不住重点，交际结果不佳，反映出学生语用能力薄弱，有的学者甚至直接将“语用能力：外语教学的瓶颈”[2]作为其研究专著的书名。既然应用文写作是一种语用能力的体现，那么，语用学的有关理论应该有指导作用。本文从语用学交际理论中的合作原则与礼貌原则出发，讨论应用文写作中的量度、真度、角度、态度和温度这五个维度，希望对中学英语应用文教学提供一点启示。

一、合作原则与礼貌原则

1967 年，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莱斯（Herbert Paul Grice）在一次讲座中提出“会话含义”的概念，“开创了语用学的新纪元”[3]。格莱斯认为，会话交际需遵循一条总体的“合作原则”，该原则包含四条准则，即：

（1）数量准则：会话应对应不多不少。

（2）质量准则：会话应对应真实有据。

（3）关联准则：会话应对应关乎主题；

（4）方式准则：会话应对应简洁明晰。[4]32

合作原则“揭示了交际/交流的本质”[5]，自提出五十年来备受推崇，但也一直经历着语用学界的评价与修正。20 世纪80 年代，利奇（Geoffrey Leech）提出了“礼貌原则”，该原则包括六条准则，即：

（1）得体准则：尽量利人。

（2）宽宏准则：尽量不利己。

（3）赞誉准则：尽量赞人。

（4）谦虚准则：尽量不赞己。

（5）一致准则：尽量一致。

（6）同情准则：尽量同情。[6]

礼貌原则是对合作原则的补充，甚至是“拯救”了合作原则及其相关准则[7]。尽管合作原则与礼貌原则不可能全部涵盖所有言语交际中的原则，但这两个原则保障了交际的正确实施，使交际双方能够取得所期望的交际效果。

应用文的目的往往是向他人交代事情、提出意见、请求同意、表示道歉或感谢等，就是一种交际行为。将以上两个原则与应用文写作相对照，我们可以发现：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要求提供的信息恰如其分（量），质量准则要求真实，关联准则要求角度适当，方式准则要求语言简洁清楚（这既是对量的要求，也是一种态度的要求）；从礼貌原则看，一致准则与同情准则也是要求态度正确，而所有六个准则其实都是为了使交际对象感到舒适温暖。因此，总起来看，从应用文写作角度，这两个原则的十个准则可以概括为五个维度，即量度、真度、角度、态度、温度。把握住这五个维度，应用文交际基本上能够很好地达成。这也是良好语用能力的体现。

二、应用文交际中五个维度的把握

（一）量度

所谓量度，是指交际中提供信息的量。要取得好的交际效果，必须注意交际会话中的信息量。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要求交际中所提供的信息应“恰合交际目的”“不应超过所需”[4]32。应用文写作一般均有词数限制，评分中，词数过多或过少均须扣分，如一年两考高考英语应用文要求词数80 左右，其评分原则规定词数少于60和多于100的，从总分中减去2分[1]26。这一规定恰与数量准则相合，因为词数过少无法说清事情，不能反映真实的语言运用能力，而词数过多则说明写作人缺乏简洁明晰交代事情的能力，反映的是写作人语用能力不足。绝大多数教师和学生在处理量度时对“考试说明”的要求有较好关注，但仍有许多人对这一条原则不加重视。有意思的是，学生习作中鲜见词数不足60 的，但超词数的大有人在。除了意识上对原则不够重视以外，这可能还有两个原因：一是错误地认为只有多写一些才能显示自己的写作能力；二就是前面所说的缺乏言简意赅交代清楚事情的语用能力。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均应注意纠正。其实，在习作中控制词数应该是最简单的事情。

（二）真度

所谓真度，是指写作内容的真实性。应用文题目所给的语境一般都是虚拟的，但是，在写作中，不能因为语境虚拟就随心所欲，以不合逻辑的想象来应对，而应将其当作真实事件，与真实的交际对象进行真实的交际活动。首先，在审题时就应以真实语境看待应用文预设情境，然后，在写作中将所预设语境当作真实事件讨论，这样所写文章自然能符合实际逻辑，不至于出现漏洞或掉链子。如：

例1 假定你是李华，你校来自爱尔兰的外教Peter因病回国休假。请给他写一封电子邮件，内容包括：

1.询问近况；

2.分享班级最新消息；

3.表达祝愿。

应用文写作的主要内容实际上并不限于“内容包括”后的三点，其前的因由缘起也常常是重要内容，在解题中也常常需要提到。但是，如果是真实交际，有一些内容是交际双方都早已了然的，并非必须提及，如此题中外教因病回国休假一事，李华知道，Peter可能也知道李华知道。有的习作者不清楚这一点，不知爱尔兰国名的拼法，也非得在习作中交代不可，写出“You have gone back to Irland”“How are you in Erland?”等。其实，如果是真实交际，完全可以避开爱尔兰国名，用“You have gone back to your country”“How are you ther?”等来表达，同样能达到交际效果。

例2 假定你是李华，计划组织一次郊游，请给你的英国朋友Chris 写封邮件邀请他参加。内容包括：

1.参加者；

2.时间、地点；

3.活动：登山、野餐等。

此题中的郊游仅有一次，但在解答中，有习作将郊游地点设计为在一天内从青岛到西藏再到香港，明显不符合逻辑，这也是违背了“不说假话”“不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4]32的质量准则，没有能够注意真度所致。

从以上两个例子可以看出应用文交际活动中注意真度的重要性。不注意真度，缺乏真实感，文中所述不准确，甚至完全不可信，交际无法顺利完成。

（三）角度

所谓角度，是指写作中讲述事情的视角，在应用文写作中主要是指告知交际对象的事情内容。根据格莱斯合作原则中的关联准则，交际双方提供的信息应该相关，否则交际无法取得很好效果或者根本不能成功。尤其在应用文写作中，短短80词左右的篇幅，如果不涉及主要内容，而是将笔墨花在其他无关内容上，则交际是失败的，从解题角度讲也无法获得较好的成绩。如：

例3 假定你是李华，你校将举办外国学生中文演讲比赛，请给你的英国朋友George写封邮件邀请他参加。内容包括：

1.比赛时间；

2.演讲话题；

3.报名方式。

该题的预设情境是邀请朋友参加外国学生中文演讲比赛，这是最为重要的先决条件，其他三个主要内容均由此生发。但有习作一开始就用了“To arouse students’interest in reading,an activity,whose theme is‘Power of reading’will be held in our school library next Wednesday”，虽然提到了话题，但只说是“activity”，并没有说是什么活动，后文也没有提到演讲，而是说“a fantastic recital contest will witness 10 outstanding students’amazing performances”“Later will come a heated debate about the benefits of reading”“In addition,an exhibition of world’s masterpieces with detailed and vivid introduction will be on show,which will definitely appeal to us students”。整篇习作超过100 词，却没有紧扣预设情境，根本没有提到外国学生，也没有提到中文演讲比赛，而且也没有告知交际对象报名方式，所写内容与题目要求多不发生关联，显然是不成功的交际行为，属“给分范围和要求”中所说的“未适当完成试题规定的任务”，甚至是“未完成试题规定的任务”[1]27。

有的应用文习作，虽然基本扣住了预设情境，但没有明晰化，也使交际效果打了折扣，如：

例4 假定你是李华，经常帮助你学习英语的朋友Alex 即将返回自己的国家。请给他写一封邮件，内容包括：

1.表示感谢;

2.回顾Alex对你的帮助;

3.临别祝愿。

有的文章这样开头：“I am writing to thank you for what you’ve done for me in the past three years.”接着写了自己从Alex 推荐的小说和电影中获益良多，与Alex 的对话开阔了自己的视野，并且很怀念与Alex 一起参加志愿活动的日子，最后写到“Thanks again for your help ...”。这样的写作虽然提到了“what you’ve done for me”和“help”，但未能围绕英语学习进行，不够明晰准确，实际上并未很好地完成试题给定的任务。“临别祝愿”一点，有的习作只是写到“good luck”或“best wishes”，虽然大方向正确，但实际也未能抓住要点，如能写“wish you a pleasant journey home”则一语中的，非常准确，就精彩了。

应用文写作中的角度问题，实际上就是审题、破题、点题的问题，其中审题一关尤其重要。拿到题目，首先必须看清预设情境和主要内容，然后在答题时在有限的词数内构建与情境和内容的紧密关系，不旁生枝蔓，这样才遵循了关联准则，是清晰有效的交际。陈望道认为：“说话人在表达其意图时要适合说话的情境，依据‘六何’准确表达，这‘六何’是‘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何故、何如’。”[8]143其他学者也同意“言语交际必须适应交际环境”[8]143。这些都表明专家学者对真度的注重。真度应该成为中学英语应用文写作的基本准则。

（四）态度

所谓态度，是指交际中所采取的立场，具体到应用文写作，就是使用什么方式和语气与交际对象沟通。由于应用文是以写作形式呈现的交际，因此交际态度体现在写作者所采用的语言形式上。如上文所述，合作原则中的方式准则说明了交际应简洁明晰。除了量度上的考虑以外，这主要就是态度问题。根据格莱斯的观点，要遵循方式准则，主要应做到“表达勿晦涩”“勿有歧义”“应简练”“有条理”[4]32四条。另外，正确的交际态度还在于遵循利奇礼貌原则的一致准则与同情准则，即交际双方应尽量减少分歧与反感，尽量加大一致与同情。

从应用文写作来看，多数习作在态度上的问题主要来自不明白语言对意义和态度传达的重要性，有意无意选用所谓“高级语言”，不经意间违背了合作原则和礼貌原则。如例2，有习作开篇第一句就写“I’m Li Hua and I’m writing to extend my earnest invitation for your participation in the outing organized by me”，语句使用了“extend my earnest invitation”这样较为正式的表达方式，在朋友之间显得疏远，隐隐之间，交际对象的感觉不是写作者态度谦和，而是在谦恭的表象下隐藏着傲慢。如果说这一点还只是隐约的感觉，那么，此句中的“organized by me”就是非常明显的严重问题了。这个词组的问题体现在两个方面。（1）被动语态这种标记语言形式的使用，使语言显得非常正式，使交际对象觉得疏远。（2）这个词组落在句末，成了该句的语义焦点，造成两个问题：一是特别强调了“me”，仿佛是在说“这是我·组织的活动，那你非来不可”，使交际对象觉得写作者傲慢，违背了礼貌原则；二是使句子有了“诚挚邀请”和“我是组织者”两个中心，产生了歧义，违背了方式准则。其实，要纠正这个问题并非难事，只要抛弃对“高级语言”的盲目追求，眼中有真度，以平实的语言来写，如“I am organizing an outing and I am writing to invite you to take part in it”，就能体现出正确的态度。

对所谓“高级语言”的不恰当追求，似乎是学生习作中的常见病。如：

例5 假定你是李华，下周有新西兰的学生访问你校，你将作为学生代表致欢迎辞。请为此写一篇发言稿，内容包括：

1.表示欢迎；

2.介绍活动安排；

3.表达祝愿。

许多习作为追求所谓的“高级语言”，以无灵主语句表达，写出“Aimed at offering a platform for foreign students to study Chinese culture,various kinds of activities will be scheduled by our school,ranging ...”“To boost the communication and mutual understanding of our cultures,a visit to the local history museum can be expected”“As scheduled,a Taichi show is to be held by our P.E.teachers”“Then there follows a visit to the beautiful lake near our school,which enjoys a nationwide reputation for its breath-taking scenery”等语句，有的甚至通篇以这样的语言写出。这种过于正式的语言，会使交际对象觉得发言者态度傲慢疏远，仿佛是作居高临下的报告，缺少人情味，导致缺乏温度，不能取得良好的交际效果。

（五）温度

所谓温度，是指在交际过程中所讲述的事情与使用的语言要使交际对象感到温暖，也就是说，除了一些特定内容的应用文（如严厉谴责和批判的信函）外，一般交际均应采用温和、体贴的语气，即使是投诉和批评也应如此，这样才是遵循礼貌原则中的得体、宽宏、赞誉等六个准则，才能取得好的交际效果。

温度与本文所述第四个维度——态度，是密切相关的，只有采取了正确的立场，有了正确的态度，温度才有可能。上文对态度的讨论主要分析不正确态度的成因以及纠正方法，此处对温度的讨论主要展示与分析一些得体交际的例子，看怎样才能写出具有温度、给人温暖的应用文。如例1，有的习作在分享班级最新消息部分这样写：“Everything is going well here at school.Our class did very well in this year’s sports meet and won second place.Now we are busy preparing a dance for the Art Festival to be held next week.”这样的消息分享符合题目要求，很好地把握住了量度、真度和角度，应该说已经是无可挑剔的输出了。但是，如果从交际对象Peter 的角度来看，这里所分享的消息与他的关系似可更紧密些。有的习作考虑到这一点，这样处理：“The class atmosphere is much less active without your humour,but we do study hard and write an essay every other week as you hoped.Also,Mary and I won the first prize in the school speech contest with your guidance by phone.Many thanks for that!”同样是分享班级最新消息，这样写将内容聚焦于与Peter 密切相关的事项上，而且两个主要句子的语义焦点都落在Peter身上，同时，所分享的既是正能量的事情，又具有很好的结果，恭维与赞誉不动声色又极为有效，Peter看完，心情一定大为舒畅，连病愈速度都可能大为加快。这样的交际，体现了人际交往的温度，可称符合礼貌原则的典范之作。

交际中的温度，很多时候体现在个人情感的融入，上文讨论态度维度时曾经指出，那些貌似正式、表面看起来讲究的“高级语言”，一般而言都给人疏远冷漠的感觉，无法体现出温度和体贴，难以使交际对象乐于同意写作者的观点或诉求。如例5的欢迎辞，一味以大词和复杂结构（包括无灵主语句、被动语态等）去写，很难带给读者（听众）好的感觉，反而很可能使他们产生反感。反之，如果在欢迎辞中更多使用与个人相关的词语，如“I”“you”“we”等，效果则会好得多，如“We will show you around our school”“We will make sure that all of you will enjoy your stay”“We will have a big party where you can all enjoy yourselves”。此外，交际中适当的夸张符合礼貌原则中利人、赞人的得体、赞誉等准则，如用“my warmest welcome”替代“my warm welcome”更能使读者（听众）感受到温度。再者，演讲中如能注意幽默的运用，温度的传达效果将更好，比如在例5 的写作中如能用上“You will find our hospitality at dinner”“Oh,yes,of course we will feed you”等语言，将取得出乎意料的温暖效果。总之，应用文写作中如能注意温度这一维度，将更容易拉近写作者与交际对象之间的距离，使交际对象产生亲近感，使交际效果更好。

三、结束语

综上所述，应用文写作就是运用语言的交际，交际就必须遵循交际原则。在众多交际原则中，格莱斯的合作原则和利奇的礼貌原则对中学英语应用文写作有着很好的指导作用。遵循这两个原则，正确把握量度、真度、角度、态度、温度这五个维度，应用文写作就能够取得好的交际效果，很好地达到预期的写作目的，完成试题规定的任务，体现写作者良好的语用能力。

需要指出的是，本文所讨论的几个维度并不是彼此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如量度这一维度，从某种角度讲，其实就是真度。写作要求不能超过100词，有的习作无视这一要求，有的教师甚至督促学生尽量多产出，认为不超过100 词无以展示写作能力，就是罔顾事实、抛弃真度的表现。又如例5，有的习作在欢迎辞的最后加上“Best regards.Yours,Li Hua”，使欢迎辞变成了邮件，就是未能恰当考虑真度、角度导致的问题。态度和温度则更是直接相关的两个维度。

另外应该指出的是，会话交际的语用原则是一套很丰富、很复杂的理论，本文所谈及的理论知识仅是其中最基本的内容，有的与交际理论中的其他内容可能有一定冲突，尽管本文对交际理论粗浅运用的研究对中学英语应用文写作具有指导作用，但要真正透彻了解与分析会话和交际中的规律与规则，还应对会话交际理论与应用文写作实践做更为深入的研究。实际上，对交际理论更为深入的研究，不但对应用文写作具有更好的指导作用，对其他类型的写作（如读后续写）也有很好的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