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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北农具考

2021-12-21韩丽明

小品文选刊·印象大同 2021年11期
关键词:农具老牛

韩丽明

犁、铧

犁是由一种原始双刃三角形石器发展起来的,被称作“石犁”。夏、商、西周,是中国农业技术的初步发展时期,生产工具和耕作栽培等方面有了较大的进步和创造,出现了青铜农具

春秋战国时期铁犁的出现,是我国农具发展史上的重大变革。在那时,一个铁制的犁头,算得上农夫最重要的一项财产!

汉代的犁是直辕犁,有双辕和单辕之分,基本上是二牛抬扛式,特别适合在平原地区使用,能保证田地犁得平直,比较容易驾驭,效率也较高。

隋唐是中国古代农业精耕细作的扩展时期。曲辕犁的发明,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和耕地的质量。它标志着中国耕犁的发展进入了成熟的阶段。

宋元时期的耕犁是在唐代曲辕犁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完善,使犁辕缩短、弯曲,减少策额、压镵等部件,犁身结构更加轻巧,使用灵活,耕作效率也更高。

明清时期,耕犁已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到清代晚期由于冶铁业的进一步发展,有些耕犁改用铁辕,省去犁箭,在犁梢中部挖孔槽,用木楔来固定铁辕和调节深浅,使犁身结构简化,也使耕犁更加坚固耐用。

儿时,每到晚秋,我常跟着五舅去耕地。五舅把铁制的七寸步犁扛在右肩,再用鞭杆儿插在犁弯下,用左肩分担些重量。我背着牛套,赶着一头老牛跟在五舅身后。牛蹄踢踏作响,老牛温顺安闲地走向田亩。到了地头,五舅放下犁,老牛也知道到了工作地点,收住脚步。我亮开套,五舅给它们戴上轭头,系好脖带、肚带,它们便进入了劳动状态。五舅插好犁杖,喊一声“驾——”它们便负轭曳套,拉动了犁杖。于是,一条近尺宽的泥土,便像巨蟒一样松动翻转了身子,把杂草都压到地下,等待慢慢腐烂变成肥料;并把潜入地下的害虫和虫卵晾到地表,等待即将到来的寒冬把它们冻死。板结的土地僵硬结实,老牛竭尽全力艰难前行。五舅为了让耕牛省些力气,双手用力晃动犁把儿。耕了几个来回,老牛脊背、脖子兩旁的皮毛里,都渗出了汗水。五舅说:“不要鞭打它们。‘宁拉千斤载,不拉半张犁’,老牛干得苦!不怕慢,就怕站,让它们消消停停地走,也不少出活儿。”老牛仿佛知道五舅的体恤,钟表一样有条不紊地稳步前进,如期完成了生产队分配的任务。

驭牛有约定俗成的口令。在雁北,赶牛向前喊“驾”,命牛后退喊“稍”,让牛站住喊“吁”,令牛左拐喊“来来来”,令牛右拐喊“达达达”。驯顺的耕牛能听懂这些指令,对驾驭它的人百依百顺。在善良的农民那里,手里的鞭子只是一个象征,很少打在耕牛身上。一些急脾气的农民暴打耕牛,庄稼把式看到后,会从心底瞧不起:殴打哑巴牲口,算什么能耐?下辈子让你也托生头牛!

会耕地的牛老实肯干,即使不戴箍嘴也不会糟蹋庄稼。入夏耠地,它们在庄稼地里钻,鲜嫩的庄稼叶子碰到嘴,它们也不张开嘴吃一片。秋天拉秋,嘴底下就有玉米棒子、高粱穗,它们也不会吃一丁点儿。

五舅说牛通人性,只是不会说话。你善待它,它就善待你,尽心竭力为你出力。五舅每次去饲养院,他役使过的老牛,都会抬起头来望他。五舅走近槽头,它们伸出长舌来舔他的手。

那时生产队每年秋天都要倒换牲口。老的干不动的便杀掉吃肉。五舅最见不得杀牛,每遇此事,便黯然神伤。

宋朝良相李纲有《病牛》诗:“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我想,凡能善待耕牛的人,将来都能上天堂。

得胜堡人管犁地叫耕(jing)地。记得表哥一次在家里说“犁地”,差点叫五舅骂死:“日你妈的,才念了几天书,尾(yi)巴就翘到了天上啦,把本儿都忘啦?‘离地’,地能离么?地是庄户人的命根,离了地,你迟早会被饿死!”

铧是农家安装在翻土用的犁上,用来破土的尖嘴状或者圆嘴状铁质铸造部件。如:铧犁(铧和犁的并称)。圆嘴犁用于旱地,尖嘴犁用于水田。

“金”与“华”联合起来表示“一种金属制农具,在翻土的时候,把土朝一侧翻转,使下层土翻到地上,形成一条条‘镶边状的土垄’”。

雁北有两句俗语:“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牛越耕越瘦,地越耕越肥。”虽然有句名言说:“老牛明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但是,它们更需要我们好好照顾,毕竟牛老了,牙口不好,只喜欢吃嫩草。若体力不支时,就不要让它们耕田了。

在此忠告男性朋友们一句:好火费炭,好女废汉,好车费油,好菜费饭,一定要多多保重呀!

耙 (bà),于表层土壤平整的农具。较大,耕作深度一般不超过15厘米。耙是铁和木的结合体。长方形的木头耙框子,中间斜着装两块窄木板,一是起支撑作用,二是耙地时人的立足之处。耙前后的木框上各钉着一排耙齿,耙齿三四寸长,扁圆形,直径有2厘米左右。

不知道耙齿是生铁铸的还是熟铁打的。但过去常用“吃生铁,屙耙齿”的话来形容年轻后生吃上甚东西也能消化,甚重活也不在话下。

耙在中国已有1500年以上的历史。北魏贾思勰著《齐民要术》称之为“铁齿楱”;元《王祯农书》记载有方耙、人字耙等。

字从耒,从巴。“耒”指“农具”,“巴”意为“附着”“黏着”“匍匐”。“耒”与“巴”联合起来表示“一种把碎土、堆肥、杂草摊开,使它们附着在农田表面的农具。    《农政全书》:“耙制,有方耙,有八字耙。如犂,亦用牛驾,但横阔多齿,犂后用之。盖犂以起土,惟深为功耙以破块,惟细为功。耙之后又用耖用耮。俗作。”

热播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第20集里,孙少安与金俊山为炸山一事进行了一场“耙地”比赛,两位演员都把“耙(bà)”地念成了(pá)地。这值得商榷。镜头中孙少安与金俊山比赛所用农具是“耱”。耱读(mò),是用荆条或藤条编成的农具,长方形,用来平整土地或保墒碎土。也指用这种工具平整土地。可见,孙少安与金俊山进行的比赛是“耱地”,而非“耙”地。

耱,有的地方叫耱排。长约一米五到两米,宽约半米。横竖由三根木棍作横梁,中间与两头各设一个木板做横档,做成主框架。主框架一般选用有韧性的木料,如梨木、枣木、槐木等;再在卯好的主框架里将指头粗的柳条纵向编成“8”字形,编成的耱排形状像梳头用的篦子。

耱的功能是用来平整翻耕后的土地。耱实土壤、耱碎土块、利于保墒,为播种和出苗提供良好条件。

也有些地方,管耱叫“耢”或“盖”。据史料记载:耢是从古代一种叫“耰(yōu)”的农具改进而来的。耰是古代的一种农具,用来弄碎土块、平整田地或播种后用耰翻土、盖土。耢也可作动词用,意为用耢平整土地。

宋·王安石《独卧》诗之一“谁有耡耰不自操,可怜园地满蓬蒿。”唐·韩愈《赴江陵途中寄三学士》诗“果然又覊縶,不得归耡耰。”

耱和耙是两个亲密无间的兄弟,通常是耙在前耱在后。地耙过后,须再耱一遍,那些大些的土块就会粉身碎骨。

耱,主要靠牛、骡、驴等牲口拉。操作者站立其上,以增大对土面的压力。牲口脖子上栓弓形的槅头,槅头两边有铁丝环,两根绳子由两边环里穿过,两头分别栓在耱靠前位置的两端。耱地的人双脚分开,稳健有力地踩住耱靠后位置的两端。双手紧抓两根牵引绳吆喝牲口,一动不动掌握着平衡。

“手抻双绳把牛赶,俩腿分开站上边,胡基疙瘩耱下散,头冒青筯唱乱弹。”这是对耱地人生动而形象的描写。没有耱过地的人,需要一人踩耱,另一人在前边牵牲口;如果无人踩耱,便在耱上铲几锨土增加重量。地耱完后,需要提起耱将上下两边的土清理干净,为的是减轻重量,背耱回家时省力。

记得儿时我替舅舅踩过耱。踩耱的感觉非常好,忽忽悠悠好像坐飞机。立耱也不是个易事,须脚尖的功夫。常是双腿分开踩于耱两侧,逢着大点的土疙瘩,脚尖须稍稍抬起,待土块没入耱下,脚尖迅速发力,土块尽碎。但是我力气小,每到地头起换方向时,我提不起耱,就会被大人呵斥。尤其牲畜拉耱时,你还得随着牲畜的站姿或腿的姿势来掌握耱的方向,否则拉耱的绳索和牲畜的腿缠住,你得弄半天才弄得开!

听五舅说,他年轻没入社时,家里有一头耕牛,一头耱牛。每当耕牛在炎炎烈日下汗流浃背地耕地时,耱牛就在树阴下歇息,閉目养神。饿了,就吃点;渴了,就喝点;困了,就躺躺,好不悠哉悠哉。

一天,耕牛耕完了,该到耱牛耱地了。完成任务的耕牛一身轻松,准备找片阴凉处喘喘气。谁知,刚套上耱耙的耱牛就不愿意了,磨磨蹭蹭不肯往前走半步,还一个劲冲着耕牛叫。原来,它是要耕牛留下来,陪它耱地,不准走开。五舅说,谁说牲口没灵性!

我对编耱排印象最深,编耱排要选秋天长结实的毛柳条。它是一种灌木,生长在沟渠边,一丛一丛的。记得编耱排时要两个人配合,先把手指粗的柳条的根部削成45度的斜面,码整齐放一边。再把框架放在一条木凳上,然后在地上燃起一堆火。火灭了以后把两三根柳条放到灰烬里,利用灰烬的余温把柳条加热后,迅速抽出柳条在鞋底下顺着怀里的方向一拧,这柳条瞬间变成一条软蛇,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地配合把柳条固定在框子上。柳条依次加热,逐根拧编,几个小时以后一条像工艺品一样的耱排就完成了。在丰衣足食的年代,耱排即便扔在田间地头也无人拿。

在农耕历史上,耕地的犁,收割的镰,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具雏形,并用于实践。可是播种却一直没有摆脱手撒点播,直到一万多年后的西周播种也没有多大的改观,《诗经》中就很有几首反映当时农事的诗歌。《周颂·臣工》有诗句“奄观銍艾”;《周颂·良耜》是记叙西周时一年中农事丰收、祭祀和祈福的一首诗,其中有这么两句:一句是“畟畟其耜”,另一句是“播厥百谷”,“播厥百谷”就是掘土点种的意思,但是点播是很费工费时的。手工播种较快的是撒播,可撒播的种子出苗不匀且无规则,给管理和收割带来许多不便。直到西汉汉武帝时的搜粟都尉赵过发明了耧车,才使播种技术有了历史性的飞跃。

据东汉崔宴《政论》说:“(赵过)教民种植,其法:三犁共一牛,一人将之,下种挽耧,皆取备焉。日种一顷。至今三辅犹赖其利。”三腿耧车由耧架、耧斗、耧腿等几部分构成。耧架是木制的,供人扶牛牵。耧斗是存放种子的,置于耧架的中间,分大小两格,大格放种,小格与播种调节门相通。耧腿是开沟用的小铁铧,中间是空的,有三只;每只耧腿的后部都有一个小孔,与耧斗小格上的播种调节门相通。

调节门开口的大小可以控制大小不同的作物种子在一定时间内流出适合播种需要的数量。耧车前部附有驾牛用的辕,后部附有控制深浅的耧柄。播种时,一牛在前牵耧,一人在后控制耧柄,调节耧腿入土的深浅。种子盛在耧斗中,在耧车耕进时,不断摇动耧柄,使种子均匀地从耧腿下方播入所开的沟内。耧车的后框上,还横放着一根与垄面接触的方木棍,在耧车耕进时可把犁出的土划入沟内,覆盖播入的种子。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得胜堡,有上千亩地,播种全凭几张耧去耩,实在是慢得很。庄稼苗能否出好、出匀,节省种子,甚至夺取丰收,完全取决于摇耧的水平和技术。

那时得胜堡真正会摇耧的人并不多,充其量就那么几个人。然而,五舅的摇耧本事实在是高,不要说在堡子里,就是在方圆十里八村也无人能及。

五舅的摇耧水平到底能绝到何等程度,恐怕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有例为证。譬如说播种小麦,五舅首先问队长,准备一亩地耩多少斤种子,如果队长说十五斤。好了,你就别问了,这时,五舅就会非常细致地定好耧眼。在耩地的过程中,五舅双手一边扶稳扶平耧把,一边左右不停地“喤啷,喤啷,喤啷”地摇着耧。速度快了快摇,速度慢了慢摇,三个耧眼下得种子一样多。

用耧来播种称之为耩。五舅耩一块地,完结时种子正好干干净净,连一把都不剩。五舅耩过的地,小麦出土后,放眼望去,麦苗像列队的士兵一样齐整,让人赞叹不已。得胜堡其他人摇耧,种子不是不够,就是剩下,麦苗出来一圪蛋一圪蛋的,稠的稠,稀的稀。

雁北女人过门后久无身孕,会遭到婆家怪怨。此女就会说:“光怪我碱地不捉苗,咋不怪他空耧瞎忽摇?”

耕地翻土,耙地让土平整,耱地让土粉碎,摇耧耩地播种。男女房事称交媾,国家谈判叫媾和,是否挺有意思?

连枷

连枷是一种古老的脱粒农具。此物可追溯至商周时期,先秦典籍《国语·齐语》中就有“令夫农,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枷、芟”。其中的“枷”即指连枷。南宋诗人范成大在《秋日田园杂兴》中写道:“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情。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这首诗形象地描绘出连枷农作的场景,透露着丰收的喜悦。

许多人不知,古时兵器连枷棍(又称连挺、铁连枷、盘龙棍),即由连枷改造而成。后来又演化为三节棍、双节棍,成为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武器。守城时每二步即配备一个连枷棍,当敌人沿着云梯爬到城墙边上时,用连枷棍击打。连枷棍不但用于守城御敌,后又用于马上骑兵,成为一种骑兵武器。据《武经总要》记载:“铁链夹棒,本出西戎,马上用之,以敌汉之步兵,其状如农家打麦之连枷,以铁饰之,利用自上击下,故汉兵善用者巧于戎人。”

连枷是一种省力的脱粒农具,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雁北还很流行。连枷,由一个长柄和一组平排的竹条或木条构成,操作时只要扬起竹柄,利用惯性翻转枷头,当高高扬起的枷头落在豆梗上时,就会把豆粒打得四处蹦飞。

连枷的使用还是讲究技巧的,没有一定的功夫是根本玩不转的。枷头转动前,必须先摆动两下,调整好角度,轻轻晃动枷头,靠惯性翻转。以前大同常派干部下来支农,有人看见稀罕就想试试,但往往枷头乱晃,有劲儿使不出,脸憋得通红,引来社员们的哄笑。如果有一个舞得好,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大人叫好娃娃稱赞。

记得得胜堡秋收时节,生产队的场面上堆着大一堆、小一堆的麦堆。趁大晴天,生产队打连枷突击脱粒。先将麦秸的穗头对头均匀铺在稻场上,一行接着一行,整整齐齐。让太阳暴晒一下麦穗,接着开始用连枷打麦。

二三十位妇女头扎白手巾,面对面呈一字形站成两排。擎起手中的连枷,在领头响亮的劳动号子的带领下,连枷在空中飞舞,划出整整齐齐的一道道圆圈。一方连枷下去,另一方连枷起来。一起一落,步调一致,整齐划一,蔚然壮观。“扑通、扑通”的声音雄浑低沉,此起彼伏,离得很远就能听见。

打连枷是一项很有技巧的活计,必须动作协调,步调一致,不然连枷甩不圆,都傍不着地。严重时相互干扰,乃至伤人。现在年轻人多数没有见过连枷打麦的场面,估计看见连枷也不知其为何物……

连枷竖起来有一人高,持在手上就像一杆武器,特别是两三人在场面上打谷,扬起的豆秆漫天飞舞,远远望去犹如是在打仗。听五舅讲,抗战期间,日寇飞机经常侵犯大同,有一次,得胜堡几个农妇正在场面上打豆子,忽然间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原来又是敌机来侵犯。农妇以为敌机根本不会来袭扰农村,所以没有躲避,继续劳作。想不到她们高举着的枷杆,被敌机上的鬼子误认是地面上的高射机枪,于是俯冲下来对着村妇就是一阵扫射,霎时间,鲜红的血水洒遍场面。说来真是痛心疾首。

碌碡

碌碡,用石头做成的圆筒形农具。以石为圆筒形,中贯以轴,外施以木框,曳行而转压之,用以碾平场地或碾压谷类。元.宋无《旱乡田父言》诗:“疲牛病喘饿桑间,碌碡闲眠麦地干。”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碌碡与雁北农人的生活息息相关。那时由于农具落后,雁北农村碾压胡麻大豆谷子糜子等农作物都要用到碌碡。

舅舅家的碌碡是石匠师傅从山上挑选青石,用錾子凿成直径四十多公分、长七十多公分的圆柱体。再在两头截面的中心各凿一个圆形凹槽,用于拉动时转动的轴孔。乡间的碌碡大小、形状不一,木头支架更是五花八门,不过,都是用心下了一番功夫的。大多都到山上挑选砍伐坚硬的刺槐木,去除表皮,用火烧烤着,慢慢用力圈成弓形。再在木支架两端的中心处镶嵌上比碌碡轴孔稍小一点的铁榫,隼尖插入两端光滑的轴孔里,再把木支架两侧用绳子往中间拉紧、捆绑结实,在弓形木支架的顶端系上绳套,就大功告成了,用人或牲畜都可以拉动。

雁北秋收到来之际,也是碌碡最为忙碌的时节。为了晒胡麻打麦压豆,生产队里早早地就把场面耕耙了个遍,然后浇上水,用老牛拖着碌碡一遍又一遍地辗压,浇水辗压再浇水,就这么一直要练上好几天,直到把场面压得又光又硬为止。这时距离收获的日子就不远了。谷物成熟时,就被人们割来堆撒到场地上翻晒,在暴晒的过程中,又把套了笼嘴(防老牛吃粮)的老牛用人赶着反复辗压。随后人们用叉子把带有秸秆的谷物翻过来,颠过去再次暴晒,等谷壳晒干易爆时机再次辗压,粮食就一粒粒被挤压到下层的泥面上,等待着最后的清扫收获。

大人在辗压间隙时,我最喜欢也拿着鞭子赶着老牛模仿大人甩鞭赶牛,听着碌碡“吱吱呀呀”的声音,这时往往会讨来大人们一顿训斥,只好悻悻而去。但没人时,我们几个小屁孩常常推着碌碡在场地上到处滚,有好几次还把碌碡滚进了河中,弄得我们几个人大惊失色,个个保守秘密,不敢外说。但我们最后还是逃不了大人们的一次毒打。

雁北有歇后语说,“扛着碌碡撵兔子——不分轻重缓急”“牛拉碌碡——打圆场”。

扇车

扇车是谷物脱粒的一种农具。西汉时我国已有扬去谷物中的秕糠用的风车,即为扇车。扇车是在现代意义上的农业机械普及以前农村里“机械化”程度最高的农具了。

扇车整体除加固柳钉之外,均为木质结构。上下两体高140厘米,横长200厘米,宽54厘米,顶中部置三角形漏斗。横向一端置圆形鼓风滚筒,内置扇叶板砖轮,手摇鼓风,一端置出风口。下方置两个并列流槽,粮食自上口进入经风力度和粮食颗粒比重筛分粮食与杂质,加以区分。

扇车靠手工摇动,农民叫作打扇车。打扇车是必须由两个人配合干的农活。在扇车左侧的轴头上,装上一个类似现在拖拉机摇把的曲柄,一个人拿条板凳与扇车平行脸朝后坐在曲柄前面,另一个人则面向扇车站在侧面。一开始先用手把住曲柄款款地摇动起来,待车轴和风叶产生惯性转动起来后,便放开曲柄,两个人一递一把打动曲柄,给扇车加力,使风叶保持高速运转,让扇车产生绵绵不断的强劲的风。

打扇车不光劳动量大,还有一定的危险,因为两只骨肉之手要和那根飞速旋转的钢铁曲柄不断地接触,稍有不慎便会被碰伤。

摇扇车爆土扬尘,常常被荡扑得灰头土脸,谷壳沾身上,脏且发痒,所以,妇女们通常要戴草帽套袖,脖子里还会围上毛巾。

且读宋朝诗人梅尧臣的《扬扇》诗:“田扇非团扇,每来场圃见。因风吹糠籺,编竹破筠箭。任从高下手,不为喧寒变。去粗而得精,持之莫肯倦。”梅尧臣诗中的田扇即扇车,诗人深情吟咏扇车,不因位置高下、气候寒暖而有不同,持之以恒地做着去粗取精的工作。

雁北农民,世世代代寒耕热耘、雨淋日炙、炙肤皲足、精疲力倦,思来痛心疾首。《高士传》曰:“帝尧之世,天下太和,百姓无事……观者曰:‘大哉!帝之德也。’壤父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德于我哉?’”

“犁地要见死土,耙地要见扑土,耩地要见湿土。”这句谚语估计有很多人没听说过,大概意思是说:犁地的时候,要犁的深一点,直到看到地的死土为最好;耙地就要把土地上的大土块给打散,能见到扑土(扑土就是形容土块很小,就像能被风吹飞起来)最好;耩地要看见土块湿湿的最好。如果能做到这三点,那种出来的粮食肯定会长得很好。

清朝乾隆年间,临朐才子冯益著在其编写的《庄农日用杂字》中亦对打场扬场皆有细致描述:“铡开麦个子,勤使腊杈翻;下晌垛了穗,早晨再另摊;明日把场打,麸料牲口餐;套上骡和马,不禁碌碡颠;筢先起了掠,刮板聚堆尖;扫帚扫净粒,伺候好上锨;迎风甩簸箕,扬得峨眉弯;若遇风不顺,再加扇车扇。”这是当时的真实写照。

农具是农人延伸的手足,用犁头按住田地的经脉,用锄头梳理着厚土桀骜不驯的毛发,用镰刀攒起稻麦的馨香。农具是大地的画笔,在土色的调色板中,无论是油菜花顶起的一地金黄,还是麦苗连向天际的绿波,都被点化出生命的灵性,生动地展示着万物的风姿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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