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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发展”维度下《资本论》中的科技创新思想

2021-12-07刘宝杰

关键词:资本家资本论资本主义

姜 惠,刘宝杰

(曲阜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纵观《资本论》,马克思虽然并未直接使用“科技创新”一词,但他常以“劳动资料的革命”“机器的急剧改良”等具体表述来意指“科技创新”,并从多领域多角度对科技创新进行考察与论述。其中,“人的发展”维度是马克思审度科技创新的重要一维。进入新发展阶段,深入挖掘“人的发展”维度下的马克思科技创新思想,探寻科技创新民生导向的实现路径,是建设世界科技创新强国的题中应有之义。

一、驱动科技创新的主体性因素

综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关于科技创新的论述,资本家、工人、科学家、职业发明家等参与至发明劳动资料和改进生产工艺等创造性活动之中,构成科技创新的主体。其中,科技创新主体的利益诉求、实践经验和交往活动等因素影响着科技创新的发展。

(一)利益诉求

主体的利益诉求是“现实的人”从事科技创新的内在动力。由于所处社会阶级、地位、立场等不同,人们具有不同的利益诉求。在资本主义社会,科技创新主体从各自利益出发,谋划和参与科技创新。

利益的牵引,是主体推动科技创新的根本诱因。其一,对剩余价值的疯狂追求,促使资本家大力推动科技创新。为追逐超额剩余价值,资本家力图以先进技术提高劳动生产率。于是,在企业中,“那些使机器更便宜地再生产出来的新方法,那些不仅涉及机器的个别部分或装置,而且涉及机器的整个构造的改良,会接连不断地出现”[1]466。其二,对财富的过度沉迷,导致以科学为致富手段的职业发明家,竞相探索科学的颠覆性应用。在资本逻辑的运行机制下,资本招募科学为增值服务,发明成为一项职业。为获取工资等财富奖励,职业发明家积极探索科学技术的新发现和新应用。例如,在冶金工业,贝色麦、西门子、吉尔克里斯特——托马斯等人为缩短生产时间,发明了炼铁炼钢法。[2]84可见,基于对自身利益的追求与满足,“现实的人”主动参与科技创新活动,推动科技创新发展。

权益的对立,是主体对科技创新持相反态度的现实缘由。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科技创新的推广应用对人们具有不同的实际效应,人们因此对科技创新具有不同的态度。特别是在主体权益对立的情况下,人们往往对科技创新持截然相反的态度。以织带机的发明和应用为例,在相等时间内,一个人使用织带机所织的花边,比多个工人所织的花边总量还要多。这样,工人就有可能被织带机取代而沦为乞丐。出于对机器的憎恨,在尚未明确区别“机器和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1]493的前提下,工人发动反对机器的暴动以迫使政府压制织带机的改良和使用。[1]492-493为了抵制工人的罢工和反抗,资本家进一步鼓励机器的发明和改进,如走锭纺纱机、梳棉机等“都是为了镇压罢工而发明的”[3]387。可见,主体权益的对立,决定了“现实的人”对科技创新的态度也呈现对立状态。

总而言之,主体的利益诉求是影响科技创新的主体性决定因素。物质利益的强大吸引,促使人们试图以科技创新为手段获取物质利益,进而推动科技创新的发展。同时,在主体权益相互冲突之时,“现实的人”为维护自身权益而致科技创新以截然不同的态度。

(二)实践经验

主体经验是“现实的人”发展科技创新的依据支撑。在科技创新活动中,科技创新主体以其丰富的实践经验,为科技领域的发明和改进提供启迪和依据。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影响科技创新的主体经验主要包括工人的劳动资料使用经验和物质生产实践经验。

劳动资料使用经验,为改进劳动资料提供直接依据。其一,劳动资料应用过程中技术障碍的解决经验。例如在利用蒸汽力时,机器出现了速度难于控制、损坏较快等问题,“但经验很快就教会了人们克服这些障碍”[1]545,使得机器臻于完善。其二,使用劳动资料过程中身体限制的突破经验。工人在生产过程中所能同时操控的工具的数量,受工人自身劳动器官数量和机能的限制。从人的身体器官数量来看,鉴于工人的四肢数量界限而无法始终双手双脚同踏两架纺车,脚踏双锭纺车发明出来。[1]430从人的身体器官机能来看,人力对一些巨大工具和机器的操控并非简易充分。因而,在一些费力较大的生产环节中,人们通过发明或改进机器来节省人力。例如,在冶金业,人们用捣碎磨代替捣臼和筛子来捣碎矿石。[1]403可见,人们对劳动资料使用的经验总结,深化了人们对劳动资料的认识,进而催生出劳动资料的改良或发明。

物质生产实践经验,为科技创新提供方案来源。其一,局部工人的劳动经验为生产技艺提供改进依据。局部工人由于承担专门职能,“经常重复作同一种有限的动作,并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种有限的动作上,就能够从经验中学会消耗最少的力量达到预期的效果”[1]393-394,实现技艺的优化。其二,局部工人的劳动经验为劳动工具奠定发展方向。在工场手工业中,分工协作是主要组织方式,“劳动工具适合于局部工人的专门的特殊职能”[1]396。由于局部工人只需要掌握单调性操作,更容易根据自己的经验改革旧形式的通用型劳动工具,将其改造为适合生产分工的专门化工具。可见,物质生产实践是科技创新的发生场域,生产实践经验是科技创新的实践理论化支撑。

总而言之,科技创新与物质生产密切相关,工人在生产实践中的经验积累是推动科技创新的主导力量。一方面,对劳动资料操控经验的汲取,为劳动资料的完善和发明提供了直接依据。另一方面,对物质生产实践经验的概括,为生产技艺的优化和工具的专门化提供了现实支撑。

(三)交往活动

主体交往是“现实的人”推进科技创新的有效手段。科技创新是一项社会性实践活动,存在并发展于主体交往结成的社会关系网之中。马克思指出,“18 世纪的任何发明,很少是属于某一个人的”[1]428-429。可见,科技创新的顺利开展离不开主体交往的重要保障。

在马克思的思想中,“交往的实质是人们之间的‘交互作用’,是人们之间的相互交流、相互沟通、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4]11。科技创新主体间的交往活动是从事科技创新活动的人之间的技艺、经验等的社会变换过程,影响着科技创新的推进完善和发展程度。其一,从不同类型主体之间的交往来看,交往推进科技创新的完善。“沃康松、阿克莱、瓦特等人的发明之所以能够实现,只是因为这些发明家找到了相当数量的、在工场手工业时期就已准备好了的熟练的机械工人”[1]439。工人是生产实践的劳动主体,对劳动过程中的生产流程和生产资料等具有较深的认识。发明家向熟练工人汲取参考意见,科技创新日益完善。其二,从同类主体内部的交往来看,交往影响科技创新的程度。例如,劳动经验的世代传承,对技艺革新具有二重意义。“正是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特殊熟练,才使印度人具有蜘蛛一样的技艺。”[1]395由于经验的世代传承,技艺不断得到改良,劳动者最终获得高超精巧的技艺。如此,技艺的交流传承有助于后人吸收前人的科技创新成果,继而实现科学技术的新发现和再创造。同时,经验传承的世袭性和排他性,致使技艺几乎不能实现颠覆性革新。只有加强科技创新主体间开放式交往,才能推进科学技术迭代更新。

总而言之,主体交往愈活跃,科技创新愈充分,主体之间加强交流互动是科学技术发展变革的实现手段。从人的本质维度阐释马克思的科技创新思想,不仅需要阐明“现实的人”对科技创新的推动建构,还需要揭示科技创新所承载的人文价值。着眼于“现实的人”,关键在于从人的本质这一根本命题出发,考量人的现实生活状态和未来自由解放,这正是马克思全面考察人的生存境域中的科技创新的逻辑理路。

二、人的本质语境中的科技创新

“所谓人的本质就是人与动物相互区别的最根本的特征”[5]31。扎根于实践,马克思就人的类本质、现实本质和需要本质三方面,对人之为人的根本特性进行详细阐释。人的本质并非先天的存在,而是在一定社会因素的作用下历史地生成。在这过程中,作为一种现实的创造性活动,科技创新推动人的本质积极实现。

(一)人的类本质充实中的科技创新

从人与动物的类区别来看,自由自觉的劳动是马克思对人的类本质问题的回答。马克思指出,“一般劳动是一切科学工作,一切发现,一切发明。”[2]119这也就是说,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等创新性活动是劳动的重要内容。科学技术的创造性改变和创新性发展将带动劳动的提升,人不断实现自我证明和自我超越。

马克思将劳动过程分解为三要素,即“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1]208。在人的现实活动中,科技创新作为一种动力因素,通过变革优化劳动过程三要素,实现协同推进劳动的改造和升级。其一,就劳动本身而言,有目的的劳动者是劳动过程的主导因素。在劳动实践中,生产力的发展可“归结为脑力劳动特别是自然科学的发展”[2]96。因而,随着科学技术的创新发展,被科学技术武装的劳动者,其劳动水平不断提升。其二,就劳动对象而言,马克思将劳动对象分为“天然存在的劳动对象”和“原料”两大类。由于劳动资料和认识工具等手段的发明改进,人类对自然物质和自然规律的认识加深,新的劳动对象进入人的劳动实践中,劳动得到扩展。其三,就劳动资料而言,“劳动资料的使用和创造”,“是人类劳动过程独有的特征”[1]210。马克思援引富兰克林对人的定义:“制造工具的动物”[1]210,强调制造工具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重要标识。据此而言,劳动资料的发明和创制,使人的劳动本质得到积极确证。总之,科技创新融于劳动之中并推动劳动发展,使人的类本质愈发完善。

从类的角度出发,马克思揭示了科技创新是劳动发展的动力因素。由于“人的劳动总是社会劳动,劳动与社会关系是分不开的”[6]68,马克思又着眼于具体的个人,对人的社会关系本质生成及其中的科技创新因素进行考察。

(二)人的现实本质生成中的科技创新

从个人的存在场域看,人只有在社会中才能实现自身的生存发展,人的本质“是在实践中历史地生成的、承载着复杂而具体的社会关系的现实的个人的本质”[7]1。人在其特有的目的性社会活动和社会交往中,连接出复杂的社会关系网。因而,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8]501。在人的现实本质生成过程中,科技创新具有原初性推动意义。

遵循马克思的简化还原思路来探索人的本质问题:“人的本质根源于人的社会性,人的社会性又源于物质生产活动”[9]108,物质生产活动又受制于科技创新。如此,人的现实本质的生成应在科技创新及其作用机制中得到诠释。例如,“现代工业通过机器、化学过程和其他方法,使工人的职能和劳动过程的社会结合不断地随着生产的技术基础发生变革。”[1]560其中,由于劳动资料是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标志,劳动资料从工具演进至机器,意味着生产力变革,劳动的方式即生产方式随之改变。在此基础上,工人的生产关系及其他社会关系不可避免地重塑。随着交通和通讯领域的变革,社会关系在空间上扩展。因而,规定人的本质的并非社会关系的片面,而是丰富复杂的全部“社会关系的总和”。可见,人是在生产劳动的实践中、科技创新的推动下和社会关系的融合中,成为社会性存在。

总之,科技创新作为社会历史发展的革命性力量,引发科技创新——生产力提高——生产方式变革——生产关系改变——社会关系变更的唯物主义链式发展,人的社会关系日益丰富。

(三)人的需要本质实现中的科技创新

从人的自身发展来看,马克思将人的需要视为人的本质。人的需要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动机,也是人的社会关系形成的根据。就此而言,人的需要本质是人的类本质和现实本质的统一,是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融合。以科技创新为途径,人的需要得到满足和扩展,人的本质不断提升。

在社会生活中,科技创新与人的需要的耦合互动。“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8]531,新的需要的满足要求借助新的工具。如此,人的需要催生科技创新,科技创新满足人的需要。人就是在需要的满足与生成的矛盾运动中,不断超越自己的本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以科技创新为手段,“人在自己需要不断满足的过程中创生自己的本质”[7]9。此外,在探索生产中的需要问题时,马克思指出“要把自然科学发展到它的最高点;同样要发现、创造和满足由社会本身产生的新的需要”[10]389。在社会生产中通过科技创新,“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10]389。在科技创新的积极影响下,人是具有“广泛需要”的“现实的人”。

总之,从自身需要出发,人运用创制工具、改进工艺等科技创新活动及其物化成果作用于外物,使外部世界受人类需要的指引而发展变化。在这一对象性活动中,“创造性实践的过程及其产物使人的本质力量以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了。”[9]197马克思对科技创新的思索同对人的本质的追问是有机统一的。立足于人的本质,探讨人的生存状态与自由解放,是马克思展开科技创新与人的本质相关思想的基本阵地。

三、人的异化境域中的科技创新

“异化”指主客体关系翻转和颠倒的现象。科技创新作为发展人的本质力量的活动体系,在其“资本主义应用”中呈现异化状态,即科技创新本是主体创造、推动和实践的活动,而资本主义制度下科技创新的应用成为反对主体的对立面。此时,劳动者和资本家全面异化。

(一)压制劳动者的科技创新及其“资本主义应用”

在资本逻辑运行中,科技创新转化为专属于资本的统治权力。就劳动者而言,科技创新的“资本主义应用”不仅使体力劳动者受到科技创新的役使,脑力劳动者也深受其害。

同体力劳动者异化的科技创新及其“资本主义应用”。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异化劳动是最根本的异化关系。通过对异化劳动的深刻揭示,马克思层层递进地剖析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科技创新的应用对人的异化。其一,人同科技创新活动产品相异化。在大工业中,劳动资料由工具发展为机器,是当时科技创新的显著标志。作为科技创新的物化成果,机器在其“资本主义应用”中变成排挤和贬值劳动力的异己物。其二,人同科技创新活动本身相异化。随着工艺和机器的不断改进,工人只需进行适应自动机运动的简单动作,不需要接受教育和接触技艺,造成智力的荒废。因而,科技创新越进步,工人越愚昧。其三,科技创新的“资本主义应用”加速人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资本家“只有把生产资料加到劳动力上才能消费劳动力”[1]216,这样,人的自由自觉的劳动必然受到生产资料的制约。在剩余价值的驱使下,资本家不断改进并应用生产资料,工人的生产实践不断转化为强加于工人的机械性活动。其四,科技创新的“资本主义应用”加深人同人相异化。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科技创新的开展及应用受命于资本家。科技创新及其“资本主义应用”的异化状态使工人遭受的劳动异化愈重,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矛盾加深。总之,资本化的科技创新及其应用“扩大资本固有的剥削领域的同时,也提高了剥削程度”[1]454-455,工人在劳动中成为畸形发展的人。

同脑力劳动者异化的科技创新及其“资本主义应用”。同体力劳动者一样,脑力劳动者也因科技创新及其应用的异化而束缚。其一,在类本质方面,科技创新从自由自觉的活动转化为谋生的手段。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科技创新转化为固定职业。科技创新不再是科学家、发明家等创新主体自由施展其才能的活动,而被贬低为谋生的手段。其二,在人与人的关系方面,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科技创新应用加剧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对立。首先,就脑力劳动者之间的关系而言。在资本增值逻辑下,科技创新成为资本的致富手段,也成为科技人员的致富手段,“搞科学的人为了探索科学的实际应用而互相竞争”[11]359。其次,就脑力劳动者与资本家之间的关系而言。科技创新活动的开展完全听命于资本家,脑力劳动者服从于资本家。最后,就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之间的关系而言。脑力劳动者的科技创新成果运用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给体力劳动者带来了深重苦难,双方敌意强烈。

总而言之,在推进资本主义生产工业化的过程中,科技创新及其“资本主义应用”构成资本家剥削劳动者的有力手段,劳动者被“夺去身体上和精神上的一切自由活动”[1]487。

(二)束缚资本家的科技创新及其“资本主义应用”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科技创新及其“资本主义应用”除给工人造成苦难之外,资本家也受其压制,成为麻木推动科技创新的“空壳”。

追逐剩余价值的科技创新宿命,役使资本家沦为金钱的奴隶。科技创新是资本家无限度攫取利润的手段,科技创新的资本主义发展和应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资本家的价值取向。资本家不去实现人的真正本质和现实价值,而对资本狂热追求。就个别资本家而言,改变单个劳动者的劳动资料或劳动方法[1]366,使单个劳动生产力提高。由于单个生产力的提高并不会改变价值本身,单个资本家在与同类商品的竞争中具有价格上的优势,资本家便以薄利多销的经营策略获得更多的超额剩余价值。就整个资本家阶级而言,当所有企业普遍“变革劳动过程的技术条件和社会条件”[1]366,从而提高社会生产力。在此情况下,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减少,商品的价值也因此降低,特别是维持劳动力生存的商品的价值降低,进而引起工人工资的削减。工资的降低使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相应缩短,同时剩余劳动时间相对延长,最终导致整个资本家阶级的剩余价值增加。在资本增值逻辑的运行下,科技创新给资本家带来剩余价值的极大诱惑,促使资本家愈发成为片面追求剩余价值的“单向度的人”和科技创新运行的“奴隶”。

科技创新的职业化,致使资本家成为科技创新活动的“蠢人”。资本主义生产的需要催使科技劳动日趋职业化,科技创新活动由专门人员进行,这意味着资本家从事科技创新的实践本性被湮没。基于对剩余价值的无限追求,资本家以其资本“占有”并利用科技创新活动及其物化结晶,但“资本主义的”占有不同于“个人的”占有,资本家不直接参与科技创新活动,甚至对科技创新的运行机制毫不了解。马克思提及,尤尔曾哀叹工厂主“对力学一窍不通”,李比希曾感叹“英国的化学工厂主们对化学惊人地无知”。[1]444也就是说,在科技创新的资本主义运行机制下,资本家出现科学知识的虚无以及科技创新能力的缺失。

总而言之,资本家积极谋划推动科技创新,却不实际参与科技创新具体活动,只是科技创新的无知者。通过对科技创新及其应用的现实异化批判,马克思找到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个性的可能方案。

四、人的自由愿景中的科技创新

实现自由就是人从异化中解放出来,包括消除科技创新及其应用的异化,使科技创新成为真正人性化的活动。在《资本论》中,尽管科技创新的资本化使人深受异化之害,但对人的自由个性的实现而言,科技创新又内含解放之力。摆脱异化状态并作为人的自由个性实现动力的,即是主客体统一的科技创新。

(一)作为实现人的解放必要条件的科技创新

人类解放是人摆脱束缚,获得自由的过程。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是自由和必然“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12]297。因而,只有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实现自由分工,才能使人彻底解放。其中,科技创新为通往自由王国创造必要条件。

科技创新为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激发主体力量。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是人类解放的最终承担者,暴力革命是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随着生产实践的发展,科技创新的“资本主义应用”对工人的压迫程度不断加深,“而日益壮大的、由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本身的机制所训练、联合和组织起来的工人阶级的反抗也不断增长”[1]874。工人阶级在生产过程中掌握着先进的科技创新方法和能力,为他们建立新的工业基础提供了重要武器。此外,工人通过联合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本主义旧社会。

科技创新为建立共产主义社会提供基本动力。马克思始终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内在矛盾入手来分析资本主义的发展机制及运动规律。在科技创新的推动下,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现有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更高级的生产关系必将取而代之。可见,科技创新于资本主义生产发展而言,既是一种积极动力,也是一种否定力量。此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一方面内含发展生产力的绝对要求和趋势,另一方面又将生产力的发展限制在攫取剩余价值的特定形式上,并将科技创新的开展和采用限制在生产手段的价值小于“它所代替的劳动力的价值”[1]451的特殊界限上。如此,资本主义有条件地利用科技创新和发展生产力,必然与生产力发展的绝对趋势产生尖锐对立。随着这种矛盾的进一步发展,社会必然要求把生产力从资本增值的限制中解放出来,炸毁现有社会根基。

科技创新为实现自由分工创造可能条件。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机器的发明和应用促使机器生产方式迅速推广,构成了复杂多样的社会分工形式。然而,资本主义社会中发达的社会分工仍属于旧式分工,人们依然受固定专业划分的限制。从科技创新的自身本性而言,劳动资料和操作技能的发展演化使人类劳动变得简单轻松,人们可以自由参与任意生产部门,进而摆脱旧式分工对人类实践活动的制约。这意味着,科技创新有望使人类摆脱旧式分工的羁绊,获取进一步解放。“因此,自由分工将是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劳动方式,标志人类从必然王国跃入自由王国。”[13]75从而也为人的自由个性实现提供条件。

(二)作为实现自由个性基本途径的科技创新

“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是人的解放的逻辑延伸和终极旨向。相对于人的片面发展,主客体统一的科技创新不仅将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脱离,而且为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和自由时间的保证。从《资本论》及其手稿中来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实质上即为人的自由个性的现实呈现。[14]29因而,科技创新为人的自由个性奠定现实基础。

科技创新为实现人的自由个性构建丰厚物质基础。在马克思看来,只有在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现实基础上,才能真正建成共产主义,人才能实现自身的自由个性。科技创新在大工业生产中创造了丰厚的社会物质资料,“而只有这样的条件,才能为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建立现实基础”[1]683。一方面,科技创新创造的丰富物质生活资料,满足人类生存的第一需要,为人在摆脱贫困的前提下进一步追求享受和发展提供可能。另一方面,由于“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联系和观念联系的全面性。”[10]541基于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现实根基,生产关系和其他一切社会关系日渐完善,个人的全面性不断充实。

科技创新为实现人的自由个性保证充足自由时间。自由并非摆脱必然,而是认识必然、利用必然。因而,“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2]929科技创新使劳动生产率提高,工人的劳动时间因此缩短,非物质生产活动时间相应增多。在人的现实生活中,劳动时间的缩减和自由时间的增多相应同步发生,这些可支配的自由时间包括“个人受教育的时间,发展智力的时间,履行社会职能的时间,进行社交活动的时间,自由运用体力和智力的时间,以至于星期日的休息时间”[1]306。如此,人们便能在更多的自由时间内实现“尽可能多方面的发展”[1]561。

总而言之,异化的超越仍需依靠科技创新。在实现人的解放与自由个性中,科技创新所蕴含的人文价值得以充分发挥。

五、“人的发展”维度下《资本论》中科技创新思想的现实启示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围绕人对科技创新进行审度,既探讨了人对科技创新的主体性影响,也阐释了科技创新及其应用对人的生存发展的二重性意义。基于此,在新的时代条件下,科技创新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15]7的理念,使科技创新依靠人民、为了人民,并将科技创新成果由人民共享,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旨归。

(一)重视创新人才,依靠人民推动科技创新

在马克思对科技创新所做的相关论述中,资本家、科学家、职业发明家、劳动者等“现实的人”,谋划和参与科技创新的发展。实际上,“人是科技创新最关键的因素。”[16]117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推进科技创新应充分发挥人才的首创性。

创建灵活的人才使用规制,用好用活现有创新人才。马克思指出,科技创新主体的利益诉求影响主体对科技创新的态度和参与。因而,激发创新人才的创造活力,应创制良好的创新环境,实现并维护创新人才在科技领域的价值追求。“用好人才,首先要用好科学家。”[16]120重点用好科技人员,同时也要用好企业家。就科学家创新能力的使用而言,要为科学家提供开放的科研环境,尊重科学家在科学问题上的大胆想象和严谨求证,允许科研领域“异端学说”的存在。就科技人员创新能力的使用而言,建立科学的奖励机制,让科研人员能够通过科技创新实现价值创造、得到价值回报。就企业家创新能力的使用而言,保护企业家的合法创新收益,同时鼓励企业内的技术工人积极参与工艺和产品的改进。总之,通过调动现有科技人才的创新积极性,形成科技创新的战略力量。

完善开放的人才培养机制,培养国际一流创新人才。在《资本论》中,科技创新主体之间的相互交往,为科技创新构筑了经验借鉴和理论分享的渠道。因而,建设世界科技创新强国、培养具有国际水平的创新人才,应着力谋划我国科研人员在科技领域的开放式交流互动。首先,“推进人的对外开放,特别是人才的对外开放”[16]115。鼓励并支持人们同国外科研人员进行理念和技术等层面的交流,推动人们在思维、理念、知识、科技等方面走向开放。其次,“加强国内国际学术交流”[17]。以学术期刊、学术论坛等为交流平台,使广大科研人员深入了解国际最新科研成果,及时掌握学术前沿动态,以提升创新创造能力。最后,“要广泛吸引海外优秀专家学者为我国科技创新事业服务。”[16]118积极创造科技合作机会,使国内外人才紧密契合,共同致力于中国科技创新事业的发展。

(二)立足人民立场,引导科技创新为人发展

人的生存发展是马克思审度科技创新的着眼点和切入点。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始终将人作为科技创新的“阿基米德点”而展开分析,既关怀人的生存境域的科技创新,也展望人的自由愿景的科技创新。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实现科技创新与改善民生的融合发展,应致力于为人民而发展科技创新。

为人民服务,遵循科技创新民生导向。在《资本论》中,资本逻辑主导下的科技创新服务于资本家。在为资本家攫取剩余价值的同时,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科技创新及其应用给工人带来深重苦难。社会主义的本质决定,人民是科技创新的主体,服务于广大人民,是科技创新的价值目标。进入新时代,“要加大科技惠及民生力度,推动科技创新同民生紧密结合。”[16]61其一,加快完善科技创新发展理念,深化民生理念。加大对民生科技领域的创新要素投入,推动民生科技的创新发展。其二,不断优化科技创新发展导向,“坚持需求导向和问题导向”[17]。贴近百姓生活,以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和民生改善的现实问题为切入点,加强医药、食品、环境等基础领域的科研攻关,以保障人民群众的自身利益。其三,积极推动科技创新成果产出,加快向民生领域转化应用。探索搭建科学合理的科技创新成果的公共转移流动标准和平台,完善科技领域与民生领域的合作体系。完善科技创新成果推广应用的补偿机制,将科研成果由实验室应用于人民生活,以发挥科技创新的民生价值。总之,造福人民是科技创新的基本动力和价值目标。推进科技创新的良性发展,需要站在人民立场,遵循民生导向来发展和应用科技创新,以增进人民福祉。

(三)关注人民福祉,科技创新成果人民共享

在资本主义生产生活中,资本家凭借其资本优势利用科技创新,并独享科技创新成果。对于直接参与科技创新活动的工人而言,科技创新的不合理应用使其成为同工人对立的外在异己力量。在对资本主义制度下科技创新应用的批判性分析中,马克思强调科技创新应为实现人类自由而向善发展。基于此,进入新发展阶段,实现科技创新良性发展和社会公平正义,应坚持人民共享科技创新成果的基本遵循。

建立科技创新成果共享机制,实现科技创新成果全民共享。马克思对科技创新全民共享的阐释,隐含于科技创新对每个人本质生成与自由个性实现的价值意蕴。当前,由人民共享科技创新成果,需进一步完善共享机制。通过依法保护科技创新主体的产权和收益、坚定公平正义的共享原则、完善科技创新成果分配的监督和举报途径等,保障全民公平共享科技创新成果。在马克思的思想中,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整个人类自由个性的实现奠定基础。因而,科技创新造福人类,科技创新成果也由人民共享。

构建科技命运共同体,推动科技创新成果全球共享。“科技创新是为全人类造福的伟大事业”[18]22,马克思对“人的发展”维度下科技创新的审度具有深厚的人民情怀和宽广的世界视野。基于创新要素在全球流动的形势,构筑科技命运共同体,是实现科技创新成果惠及各国人民的必然选择。科技命运共同体强调世界各国共担科技责任和共享科技繁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具体延伸和战略支撑。一方面,科技创新普及世界,我国应以全球视野,积极融入全球创新网络,提高科技创新的自主性与开放性,“在实现自身发展的同时惠及其他更多国家和人民”[19]。另一方面,科技创新惠及全球,需要世界各国的合作互动,在科技命运共同体中协同推进科技创新,实现“科技创新应用的全球性和创新成果的全球化共享”[20]8。总之,构建科技命运共同体,实现科技创新成果全球共享,有益于人类社会共同繁荣。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的科技创新思想蕴含深刻的人学意蕴。马克思始终围绕“现实的人”来审度科技创新,人的本质问题是马克思科技创新思想的关键命题,人的生存境域是马克思科技创新思想的现实忖度,人的自由个性是马克思科技创新思想的终极指向。进入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21]11。基于“人的发展”维度下的马克思科技创新思想,新的时代条件下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应始终坚持科技创新的民生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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