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红娟

(安徽工程大学，安徽 芜湖 241000)

一、引言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对科技追求的欲望也不断增强，人类改变生存现状的要求也越来越强烈，并积极探寻和极力推进人类文明的发展。“赛博格”(cyborg)这个既模糊又有新意的词出现在大家视野中，是目前在互联网领域、医学实践运用领域、动画等数字设计等等众多领域出现的热度较高的词语。科技的发展带来的不仅是进步，还会带来不可预测的负面影响。由于赛博格受自身定义的限制，赛博格形象的出现常常与仿生、机器、克隆等形象混合在一起，相互伴随着出现。赛博格形象这样出现，让人类在面对赛博格形象时会产生自发性的原生性的恐惧心理，往往会对传统“人”的形象甚至在概念上有着强烈的冲击作用，并同时对人心理伴随着同样的冲击作用，导致了人的“恐怖谷”心理的滋生。赛博格形象给人一个可以想象的空间和窗口，因此,赛博格给我们带来的,不仅是简单对生物学、医学、设计学科等领域产生的发展和变革，还是对人类心理感受的冲击和重塑，让人类对现实世界产生恐惧的心理。那么，赛博格的类人型机械形象，将人类对于未来科技的认识不仅依托于想象和幻想之中，还是人类自我镜像的一种体现。

现在，赛博格形象一直保持着很高的热度，出现频率也很高，也经常被塑造为一种新的风格、新的文化重复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与此同时，赛博格形象也在引导着赛博朋克风格的流行。尽管赛博格形象频繁出现和发展，但是对赛博格形象的理解和认知，却有着相当一部分模糊不清之处。我们有必要从赛博格的形象及其定义、构造出发,明确赛博格形象的类型与范围，这样我们才能分析出赛博格形象何以会对人心理产生冲击和有着怎样的反应。通过我们对目前的大众认知的赛博格形象、科幻作品中的赛博格形象分析得出，赛博格形象之所以能导致人类恐怖谷心理的萌芽和壮大,既是哲学方面对赛博格形象和定义的过度阐述，也来自各行各业对赛博格形象的任意取用。人类与赛博格形象的类人型机械人这种自我映射的镜像式情景，也印证了赛博格形象的特殊性。赛博格造型是人类身体与人造物或者机械，通过技术手段组合或者重塑之后的人或者类人生命体。那么，根据重组的形式和方式,赛博格又可划分为机械赛博格、混种赛博格、仿生赛博格等三种类型。而这三种赛博格形象的组成方式所导致的恐怖谷心理成因虽然不同，但是有着递进关系。

二、赛博格的起源

“赛博格”一词从被创造出至今大约有60年的历史。20世纪60年代，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的两位科学家曼弗雷德·克林斯和内森·克兰曾经提出一种大胆的设想：通过机械、药物等技术手段对人体进行拓展，可以增强宇航员的身体性能，形成一个“自我调节的人机系统”，以适应外太空严酷的生存环境[1]。为了阐明这一观点，他们取了“控制论”(cybernetics)与“有机体”(organism)两词的词首造出“赛博格”(cyborg)一词。他们在向伦道夫空军基地递交的报告《药物、太空和控制论:赛博格的进化》中提出了赛博格的想法,后来又在美国《宇航学》杂志发表了《赛博格与太空》一文,“赛博格”这一概念逐渐流传开来。也就是将人与机械体的组合和重构，即人体与自动化的机械或者与外部设备相连接，重新构成一个控制系统,来拓展人类的调节适应功能，早期的想法是通过这样的组合,使宇航员通过设备的调节，并利用药物的有序释放，来适应外太空环境,如同“超人”一般，在太空中存活。

正如赛博格的拼写“cybernetic organism”，意味着“控制论有机体”是给人对赛博格形象最直观的印象和基本理解，这也是赛博格形象后期也逐渐成为科幻影视中不可或缺的形象的原因,比如《攻壳机动队》《黑客帝国》《阿丽塔:战斗天使》等科幻作品中的赛博格角色,都是赛博格形象中的经典。科幻电影的发展和数字技术的进步导致了赛博格形象催发和推动人的恐怖谷心理形成。

三、恐怖谷理论的由来

恐怖谷理论是一个关于人类对机器人和非人类物体的感觉的假设，在20世纪70年代被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政弘提出。其中， “恐怖谷”一词由Ernst Jentsch于1906年的论文《恐怖谷心理学》中提出，而他的观点在弗洛伊德1919年的论文《恐怖谷》中也有阐述，因而成为著名理论[2]。

根据森政弘理论，恐怖谷理论是假设，如果机械体或者是机械人和人类的样貌、外形及动作上相近、相类似，那么人对机械是有着自然的好感度的，有着正向的情感因素，但是当机械的样貌、外形及动作与人的相似程度过高，达到一定的相似或者相近值，那么人对机械的好感度将会产生变化，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发展，会促使人产生反向负面的情感，有着反向的情感因素，甚至会反感，产生厌恶的情绪。只要是机械出现的细微差别都会为人所重视，被放大甚至成为焦点，从而会带给人不和谐的感觉，甚至会有恐怖的感情产生。当机械和人类的相似度继续上升，相当于普通人与人之间的相似度的时候，人类对他们的情感反应会再度回到正面，产生人类与人类之间的移情作用[3]。

人类与赛博格形象产生这种镜像式心境，反映出对赛博格形象的不安和焦虑。一旦人类与赛博格形象产生这种镜像式心境出现，人类心中自然会产生自我保护的强烈心理，会产生不安和恐惧，会产生反对和驱离心态。在机械与人的相似程度过高，乃至越来越高，在达到百分之百之前，好感度会开始降低，并且随着相似度的继续上升，就会产生反感的情绪，甚至产生抵触，在这种心理情况的镜像式心境影响下，赛博格形象会暴露出更多的负面情绪和影响。人类的本身的性格特点，尤其是人类本身的性格弱点会越来越暴露，展现出的人性的弱点和负面情绪会越来越突出。这种情绪会扩大反感情绪的程度，甚至产生抵触，以至于只有反感情绪，好感降至谷底，这就是我们说的恐怖谷心理的产生。

正是这个原因，目前的很多机器生产商或设计师在制造机器人时，会刻意地回避这个问题，避免机械太接近于人的样貌、外形及动作特征，去避免不要触碰到人类所能承受的心理界限，不要进入恐怖谷的陷阱中。

四、赛博格形象的恐怖谷心理形成

目前的赛博格形象有机械赛博格、混种赛博格、仿生赛博格等三种。赛博格是有很大发展空间的，所涉及的领域也非常多，不但在医学、生物学等领域有着实际的发展运用意义,而且还在设计领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人类人工智能发展和科幻想象,都有着现实的实践意义和对实际运用的补充。而且这些并不代表所有的赛博格类型，这就让赛博格有了极大的发展空间。其中，仿生赛博格是指拥有了类似于真实人类身体,并且通过人工智能带来与人一模一样的行动、语言等能力。这种仿生赛博格可以再划分为复合增强型、生理增强型和仿生机械形态型等三种。模仿型赛博格类似于通过模拟设备来实现的玩游戏的人,这些相当于设备带来实际的模拟体验效果。感应型赛博格类似于人在模拟中直接受到的感官刺激，从而带来实际的模拟体验效果。人工智能型赛博格则是指完全脱离设备，直接模仿人类的所有行为，直接和人面对面交流，而带来的实际感受效果。通过对赛博格形象的分层分析，利用赛博格的基本概念和类型划分，能对“赛博格”的具体含义有更深刻的理解。如《攻壳机动队》《黑客帝国》《阿丽塔:战斗天使》等科幻作品中的后人类赛博格形象，都是目前我们对赛博格形象，或者由赛博格形象而衍生的赛博朋克风格的理解和艺术表达。而对赛博格概念的误解，已在当前赛博格形象的研究中不断出现。我们要明确“赛博格”的概念和形象划分,这样才能为赛博格形象相关心理研究提供向前的研究基础。

虽然现在的赛博格相关应用只是在机械上，但是由机械仿生、人工智能所产生的恐怖谷的原理可以发展衍生到电脑动画、游戏的角色的设计方面。包括真实的数字电影，如美国的电影评论家Roger Ebert就将恐怖谷的概念应用到电影中类人角色的设计和实际拍摄中，代表的作品如《活死人之地》。

有些人认为，恐怖谷是制作电脑动画的难处。很多对于电脑动画的影评都将恐怖谷作为他们不喜欢某特定电影的原因。这个理论引申出如果希望令人类对某物件好感增加的原因，是尽量在卡通人物的外表上少加入人类特征，以免堕入“恐怖谷陷阱”。

赛博格形象的恐怖谷心理成因，我们通过最具代表性的系列作品《攻壳机动队》里可以找到答案。《攻壳机动队》里的角色设计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所有的角色基本的设定都是赛博格风格。影片中包含了赛博格的形象有机械赛博格、混种赛博格、仿生赛博格等三种。机械赛博格有机器人、生化人和思考战车等。混种赛博格即生物体与机械的混合体，表现为影片中所出现的义体人(就是是指身体替换了部分机械的人类)和电子脑化的人，也就是人与机械体的组合。仿生赛博格角色则是指其中的主角草薙素子。

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攻壳机动队》究竟如何运用赛博格特点来塑造角色形象、这些形象具体属于什么样的类型、这种类型所带给人的心理影响。我们从三位主要人物入手进行分析。那么在《攻壳机动队》中我们可以将仿生的赛博格划分的复合增强型、生理增强型和仿生机械形态型等三种形态，根据影片中的赛博格形象分别举例说明：

生理增强赛博格，指的是通过机械来对身体改变与能力提升。生理增强主要是增强自身的生理能力，从而改变和突破自身的水平或能力限制，使自身身体机能或者器官，区别于正常的功能范围。这种情况下往往涉及两个方面，即身体的改变和身体能力的提高。比如现在流行的美容、整形，这些多数是从外部的结构开始；再比如人造心脏、义肢等机械人造物。那么这些机械的人造物所承担的功能也很单一，正常情况下只起到医学上的美容作用或者对身体残缺部位的修补或者弥补作用，相对而言属于低级技术构造的赛博格。比如机械赛博格，指身体的某些部分为简单的机械所替代或者由仿生材料所替代,但是属于不复杂的器械。其主要是由普通机械所构成，这样的赛博格形象就不会促使恐怖谷心理的形成。犹如《攻壳机动队》中的巴特，角色出场时是普通人，但是在战斗中负伤，后来换上了电子眼等机械设备，达到修复自身缺陷的目的，半人半机械，但是修复后的机械体甚至更为强壮和有力，属于增强型生物机械混合赛博格。有着半人半机械的特点，这样的赛博格形象所带给人的是有着和人类的样貌、外形及动作上相近、相类似，那么人对机械是有着自然的好感度的，是有着正向的情感因素的。

仿生机械形态，即机械对人或者生命体的一种模仿，比如《攻壳机动队》中的攻壳车，属于一种小型的人工智能战车，影片中称为“思考战车”，如在真人电影版《攻壳机动队》中最后出场的“蜘蛛坦克”。不管是电影版还是动画版，攻壳车的造型都是一样的，有着类似节肢生物结构，八爪鱼的造型，有着可爱的名字“塔奇克马”。在电影版中登场较少，在电视版中则相当活跃。它们有着机械的身体、动物化的外形以及AI智能人的智力，具备自己的情感，有的和人能很好地交流，但事实上每台攻壳车仍然有自己的个性，会作出不同的行为，并且自身能进一步演化。这种机械赛博格形象设计，显著地体现出人、动物与机械等三者的融合，属于机械仿生机器人。这种机械体和生命体的样貌、外形及动作上相近、相类似，有着可爱的造型，能与人很好地相处，人也是有着自然的好感度的，有着正向的情感因素。这样的造型都是可以避免人恐怖谷心理的出现，但是类人赛博格形象则不同，类人赛博格形象对人类的这种镜像式心境，会带来危险性。人类与赛博格形象的这种镜像式心境，反映出对赛博格形象的不安和焦虑。一旦人类与赛博格形象产生这种镜像式心境，人类心中自然会产生自我保护的强烈心理，会产生不安和恐惧，会产生反对和驱离心态，慢慢产生较为复杂的心理状态，产生恐惧。

我们最后要分析一下《攻壳机动队》中的草薙素子，属于复合增强，即人机合一，复合增强是在技术的基础上发展和改造，简单地将机械转变为内部身体的一部分，达到提升人的力量和能力，这也是我们常说的人造人或者克隆人。属于复合增强型生物机械混合赛博格。主角“少佐”草薙素子是一个有着自我觉醒意识的机械人，将残留的器官和机械体混合组装到一起，可以说完全机械化，大脑也是和电脑相连接的机械和人的混合产物，是隐藏着高级机械性能的“人”。草薙素子属于机械与人的相似程度过高，可以说是达到百分之百，那么这样人对草薙素子好感度会开始降低，产生反感的情绪，抵触情绪会扩大，甚至只有反感情绪，好感降至谷底，这就是产生了我们说的恐怖谷心理。这点在影片中也是有着印证的。

影片中草薙素子时常困惑，“她”这种赛博格作为人造的机械生命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具备人的实体属性，但是缺少的是社会身份的认同，也就是能否作为“人”存在。这点通过《攻壳机动队》中的傀儡师的话语也告诉了大家。“她”本来的自身是不是或者“她”可能只是机械，仅存的器官也是不属于她的，而是属于机械，“她”只是虚构，并不存在。也客观地体现了人们共同的心理，对机械体和人工智能的发展感到的担忧。这点也很好地验证了恐怖谷理论，对恐怖谷理论的产生，有着很好的诠释。

随着计算机硬件的飞速发展，游戏机与电脑的性能得到飞速提升，游戏中的角色带来的恐怖谷心理将会越来越常见。现在世界的两大图形处理器的制造商NVIDIA和AMD公司现在所能制造和生产的硬件设备，能更真实地渲染和制作我们想要设计的人的效果，大到具体的人物造型，小到人物的表情刻画反映出真实的人类特征。目前顶尖的游戏设备开发商索尼公司曾展示一些绘像已步入恐怖谷的硬件设备。而这就是市场上称之为Playable Universal Capture(或简称为UCAP)的技术。

因此，一个简单的角色形象设计会让人有着认同感；而相反，要是角色形象设计的结构渐趋复杂，更有可能接近真人的程度，会让人们产生距离，很难产生认同感。这就例如电子游戏、漫画与动画中卡通或者纯机械形象，而不是森政弘般恐怖谷理论中的真实世界中的类人机械体。仿生赛博格就是如此,仿生赛博格的身体完全成为机械代替体。由意识或者人工智能操控着机械身体,但意识有可能还存在原始的身体上,因此相当于人的意识遥控着机械身体。人类将这种对人类本身生存的焦虑的情感映射到类人机械体也就是仿生赛博格上，这种镜像式心境让人类陷入了一种同类认同疑问和对自身生存的焦虑的尴尬境地。人类无法将焦虑与恐惧释放，在人类强烈生存欲望的驱使下，认同的疑问和生存的焦虑让人类越来越感觉到不安，这样的疑问和焦虑给人类带来的不安再次产生更为深层次的关于人的生存的恐惧心理。这就让恐怖谷心理在赛博格技术领域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五、结论

根据上面对赛博格和恐怖谷理论的分析，通过我们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赛博格类型的科幻作品《攻壳机动队》中角色分析，尤其是主角草薙素子的赛博格形象，我们找到了赛博格形象的恐怖谷心理成因的线索。根据恐怖谷理论，随着人工智能机械拟人程度增加，人对仿生机械的好感度必将随之改变。恐怖谷现象的出现可以这样理解，随着机器人到达“接近人类”程度的时候，就是如果一个机械体的形象“不够拟人”，那它的类人特征就会有着明显的机械体征，从而容易辨认，起到心理转移的作用，对人的心理认知没有太大的影像。要是一个机械体的形象“非常拟人”，那它的非类人特征就会成为人们重点观察的部分，会给人心理带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即人类好感度突然下降。那么赛博格形象必然会首当其冲地陷入恐怖谷理论的旋涡，恐怖谷理论在当今的发展，赛博格形象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形成介质。

所以，源于赛博格形象高仿生形态下人与机械无法区分的不确定，从而给人带来了不安。机械的仿生度低，人们容易接受，因为知道哪个是机器，哪个是人，机械的仿生度高，人们没有办法去分辨，把人当机械，把机械认作人，心理上没有安全感，赛博格和人类如此相似却非人类，最终产生认同焦虑以及生存恐惧。威胁感自然形成，会让人时刻觉得周围隐藏着潜在的威胁，恐怖谷心理自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