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罗应骏（1990-），男，汉族，广东东莞人，中级经济师。主要研究方向：区域经济。

【摘要】在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浪潮下，东莞市作为珠三角地区重要的经济研究切入点，尤其是中心镇的产业结构和经济体系在新的时期有着新的发展脉络，从20世纪90年代的乡镇政府-社区（村）-乡镇企业的三元结构发展到如今的乡镇政府-社区（村）-镇属集体经济组织-乡镇企业的四元经济结构。本文主要以东莞市GDP第一的中心镇—长安镇为主要研究对象，描述当前四元经济结构在东莞长安镇经济形成的客观条件和发展概况，分析当前长安镇四元经济结构带来的经济效益和存在局限，并提出相应发展建议。

关键词：四元经济结构;产业结构;经济体系

一、四元经济结构的概念。

（一）本文提出的四元经济结构是经过实际经济活动中自上而下的经济体的概括，参考李克强在1991年提出《论我国经济的三元结构》1和徐庆在1996年的《论中国经济的四元经济结构》2中提出的对多元经济结构部门和四元经济（现代部门经济、城市传统部门经济、乡镇企业部门经济、农村传统部门经济）中组成的四元经济结构，上述文献中四元结构主要指的是经济结构部门的分类，本文中所提出的“四元”主要是结合改革开放的乡镇经济实践所总结出来的经济主体分类。

（二）四元经济结构的具体体现。根据上述文献和改革开放以来的乡镇经济实践，本文四元经济结构中的各元具体体现为：乡镇政府对应现代部门经济，是国家进行经济社会管理的基层机关，实施城乡经济规划的主体;乡镇社区（村）对应农村传统部门经济，是以社区或村小组为主体的社区经济组织;镇属集体经济组织对应城市传统部门经济，是指以集体企业为出发点，后演变为掌握城镇传统经济资源的集体经济组织，其中市、镇两级直属的集体企业也是同理的组织;乡镇企业是指对应乡镇企业部门经济的具体企业，包括民营企业和乡镇合资企业等。

（三）四元经济结构的特征和合理性。对比20世纪90年代的农业部门-乡镇企业-城市工业部门的三元结构，四元经济结构更侧重于新出现的镇属集体经济组织这一元。同时，镇属集体经济组织和社区（村）经济组织拥有土地、劳动力、资本、基建配套等各类经济资源。在经济资源的分配和博弈中更具有主动性。

本文以东莞市GDP第一的中心镇—长安镇为例，对长安镇当前四元经济结构的发展情况展开探讨，目标是分析当前长安镇四元经济结构带来的经济效益和存在局限，并提出针对性发展对策。

二、东莞市中心镇四元经济结构及其实际经济效益。

（一）珠三角沿海城镇从三元结构至四元经济结构发展脉络。

改革开放初期，民营经济实体空前活跃，特别是沿海城镇顺应市场潮流自发诞生出一批较为活跃的乡镇企业。这些企业拥有一定的经济触角和产业嗅觉，并对当地乡镇经济产生促进作用。一般而言，珠三角沿海城镇的三元经济结构主要为乡镇政府-社区（村）-乡镇企业的三元结构，他们所对应的是《论我国经济的三元结构》中的农业部门-农村工业部门-城市工业部门的经济部门结构。

顺应新的发展浪潮，珠三角地区的经济禀赋结构也发生質的变化。在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沿海城镇三元经济结构逐步走向四元经济结构的发展趋势，在原有三元经济结构基础上，从社区（村）的经济组织衍生出镇属集体经济组织，譬如以乡镇集团公司形式运作的镇属经济组织，他们既掌握着城乡工业资源，并充当着维系城乡之间经济要素流动的纽带角色。东莞市是随着广佛深等一线城市发展成熟后紧跟其后的城市，东莞市的经济基础亦从二三线的工农业城市定位，通过市场自发或政府有序引导的产业升级，跃升至如今的准一线城市经济实体。长安镇作为东莞目前GDP最高镇街，同样是经过多年的多元经济结构升级，沉淀出适合其自身镇情的四元经济结构，其经济发展方向和珠三角总体经济发展方向一致。

（二）长安镇四元经济结构概况及其实际经济效益。

东莞市长安镇，在改革开放初期，已是东莞市工业体系比较完善的镇街。长安镇早已搭建起一条清晰的四元经济结构链条，具体表现为乡镇政府-社区（村）经济组织（譬如社区经联社）-长安镇直属集体经济组织（具体体现为长安集团公司）-乡镇企业。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成立于九十年代中期的长安集团公司，原本是管理镇属集体资产的企业，但随着发展的独立性越发明显，他们从一间公司逐步演变为一个集团，集团旗下亦拥有十间公司，从一个集体经济组织点，演变为一个系统性较强的集体经济网络，成为长安镇经济结构的“第四元”，这种四元结构链条也确立了三大效益明显的优势。一是经济优势，长安镇近年来整体经济实力在东莞市镇街中排名第一，并连续五年跻身全国综合实力千强镇前十，在东莞市的经济实力和城市影响力不言而喻，是当之无愧的东莞市中心镇。如今，全镇生产总值从2015年的400.5亿元，提高至2020年的801.9亿元，年均增长9.2%，总量位列全市镇街首位，规上工业增加值从2015年的257.9亿元，提高至2020年的387.5亿元，达到全市总量的9.3%，在全市镇街中排名第一。二是产业优势，长安的三大产业主要有：一是五金模具， 90年代初，长安的五金模具已在华南地区数一数二;二是高端制造，长安镇拥有较完善的制造业供应链和工业设计能力，为中低端企业发展提供结构件支持;三是电子信息产业：从昔日的计算机，半导体，硬盘到现在移动终端（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等），在电子信息研发能力和产业附加值有显著优势。鉴于长安镇整体经济发展脉络清晰，且镇委镇政府、民营企业家和其他各类社区主体皆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导向。三是社区集体资产优势，其中，长安镇下辖总共13个社区，2020年社区小组两级集体资产总量达到170.4亿元，所有社区纯收入均超过5000万元，10个社区总收入超亿元。2020年长安集团公司园区内企业工业总产值达到208.9亿元，比2015年增长86%。这种四元经济结构与长安镇自身经济发展模式具有高度的契合性。

以长安镇孕育出的全国知名企业-步步高为例，近三年步步高系企业长期位列东莞市主营业务收入前三名。与东莞市松山湖引进华为的模式不同，步步高是典型从长安镇四元经济结构土壤培育出的内生型企业。早期的步步高由长安镇的乌沙社区土地率先入股支持。在发展中期，则离不开集体经济组织的产业链条支持，譬如步步高系产品所涉及的结构件、核心产业配套等，由以华茂电子厂为代表的规模以上企业承接代工，并提供产业供应配套。可以说，以镇集团公司为代表的集体经济组织，通过厂房租赁或资本支持等方式，发展起一批技术成熟的代工厂和一二级供应商，强化了步步高市场供应能力，从而带动了镇村经济发展，这种乘数效应又可以促进当地就业、拉动商业消费、推动劳动力的有效释放等，突显了一种半市场半乡镇政府的产业支持模式。步步高的产业战略如今已日臻成熟，规模日益壮大，现在步步高将主要业务拆分成三大子公司，三大公司独立发展且互相良性竞争，分别是智能手机业务为主的oppo，vivo，和做儿童电子教育产品的小天才。在镇政府的配套政策和资源统筹支持下，更多的资源得到孵化，使得三公司都发展出自己独立的产业链条，形成了效益明显的协同效应，并与长安镇政府部门善于修正、善于转型的经济管理模式，形成良性共振，产生较大的内生经济动力。总结而言，步步高系企业的崛起并非镇政府和社区经济组织的单边支持，而是和镇政府、社区（村）、社区经济组织三元相互紧密配合，基于长安乡镇社区特殊镇情应运而生的。步步高系的企业发展可以作为长安镇经济四元经济结构的典型案例，对东莞市乡镇四元经济结构的运转和应用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三、东莞市中心镇城乡经济结构存在的现实发展问题。

（一）四元经济结构的发展受到经济主体观念的制约。一方面，乡镇社区（村）以及集体经济组织具有较明显的固化观念，他们倾向于将集体土地、厂房等经济资源支持一些税收总量大、经济效益明显的规模以上企业。另一方面，社区经济组织及其社区居民长期寻求安稳的利用土地增值收益，令到社区（村）和集体经济组织在遭遇产业转型期失去议价权，开始凸显脆弱性。在镇内的土地资源有限的背景下，大部分优质经济资源集中于重点企业，导致其他具有高成长性的潜力企业、瞪羚企业没法获取长期稳定的资源支持。长此以往，由于培育成长性企业的土壤不足，导致长安镇流失一批好企业，从而极大地限制乡镇经济结构转型，使得其长期处于制造业的囚徒困境3内，这也是东莞市乡镇经济发展的共性问题。

（二）四元经济结构的发展受到社区风俗文化制约。无论是家庭结构还是产业方向，长安镇产业经营都是倾向熟人社会，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日本工业化社会有类似之处。工业化进程扩大了城市与农村、大企业与小企业之间的鸿沟。4市场的疏通效率较高，但跨区域的经济活力不强，除非政府主导，否则单从市场自发角度，在跨区域招商引资和稳固外引优质产业方面不够完善。此外，当镇村社区结构在经济资源统筹和产业规划方面存在固化状态，在一定程度上也导致当地民营经济产业出现同质化的现象，譬如长安镇在模具、塑胶、五金配件的行业集中度过高，对产品多元化和巩固核心竞争力有较大制约。2021年至今，长安镇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共856家，其中属于五金模具行业450家，占比53%，塑料制品120家，占比14%。

（三）对比长三角乡镇，长安镇多元经济结构自身的特殊性。对比珠三角与长三角发展差异的角度来看，而长三角主要产业则是侧重于电子、化工、信息技术等。东莞市所属的珠三角区域整体的产业更侧重于制造业、零售业。其次，长三角倾向于一体化，城市之间和乡镇之间经济要素和产业链条能有效互补。而珠三角以广佛经济圈、深莞产业圈为代表的城市、乡镇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的边界感更明显。同时，长三角乡镇的多元经济结构，除常规的乡镇政府，街道，社区经济组织以外，经济资源更多是以当地国资委等经济部门直接统筹。长三角地区的乡村集体经济主要是地方政府扶持下联动基层组织来发展的，所以农村土地产权中国家治权的成分很明显，土地开发权被城市所垄断;而珠三角地区的乡村经济曾经依赖于各个镇村组自行招引外资企业，虽然乡村集体经济组织也能够在很高的比例上分享土地增值的利益，形成城乡共享城市化红利的良好格局。5由于长安镇产业用地资源处于长期的供求失衡，面临产业用地不足的问题，镇集体经济组织与社区经济组织的内生性也备受考验。以长安镇为代表的东莞市乡镇集体经济组织，一方面依附于社区（村）经济主体，另一方面，他们和乡镇政府、社区经济组织又处于一种微妙的经济资源博弈关系，导致经济主体间统筹和协调经济资源方面的效益大打折扣。

四、对东莞市中心镇四元经济结构的发展建议和展望。

（一）社区（村）和集体经济组织的领导观念需与时俱进地转变，要有前瞻性和反脆弱性。社区（村）和集体经济组织和乡镇企业之间的博弈需要考虑到产业升级产业转型时是否能迅速克服，逃离脆弱性。避免重度依赖单一产业或单一主要收益方式，要从单纯的短期经济效益转向长远的产业布局，并主动打通四元经济结构的相互衔接渠道。诚然，从长安自身的经济体量远远突破常规乡镇格局的现状来看，需要从顶层设计方面推动市、镇两级在财权事权方面的突破，譬如借力当前东莞市滨海湾新区的发展契机，直接赋予长安相应的县级管理权限，探索实现一种与人口和经济规模相适应、行政管理创新和行政成本降低的新型设区模式。6

（二）东莞市虽然是制造业名城，实际上从长远角度，要提振镇村经济，当地政府需要在理顺四元结构过程中，从过去整合重复城乡经济资源，转向激活和革新城乡经济多元需求，从过去局限于土地增值性收益，转向为支持本地产业提供配套空间，根据乡镇企业的市场需求，增强产业链自主能动性，完善好导向性明确的政策服务配套。

（三）需要向长三角一线城市学习发展经验，推动中心镇产业转型。要有抱团思维，利用镇集体经济组织和社区经济组织的配置高效性，推进优质产业链之间的要素互补，为产业规划注入强心针。当前长三角在跨界区域、城市乡村等区域板块一体化发展达到较高水平，未来东莞市中心镇在科创产业、基础设施、生态环境、公共服务等领域的一体化发展需要借鉴长三角全面一体化发展的体制机制。东莞市中心镇必须找准在产业链上的定位，可借鉴苏州的新型工业化模式，通过内生增长，促进产业实力的壮大和产业集群落地。

参考文献

[1] 李克强.《论我国经济的三元结构》[J]. 中国社会科学.1991，（3）：65-82.

[2] 徐慶.《论中国经济的四元经济结构》[J]. 经济研究.1996，（11）：60-65.

[3] 王家辉.博弈论中的囚徒困境模型[J].《统计与决策》，2005，（15）：19-20.

[4] 加藤周一.《日本人的皮囊》[M].李友敏译，新星出版社，2018：51.

[5]《北上广都是幻象，“城乡粘连”才是中国的底色》[N]. 文化纵横. 2019（1）.

[6]《虎门长安行政级别升格为县处级 开展撤镇设市试点》. [EB/OL].东莞阳光网http：//news.sun0769.com/dg/headnews/201505/t20150521_5383888.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