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漾

引 言

“爵士乐是19世纪末在美国南部黑人中出现，20世纪初在新奥尔良兴起的一种以即兴演奏、切分节奏为特点的音乐，是20世纪以来世界流行音乐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它以美国黑人音乐，特别是布鲁斯和拉格泰姆为基础，融合了一些白人音乐元素而形成的。”①这种具有显著非洲特色，从无人问津直至让白人目瞪口呆的音乐经历了三百年的演变成为美国本土产生的最有分量的音乐种类。“爵士乐一生下来就是个混血儿，它是西非的炽热阳光、法兰西的浪漫精神、黑人与神俱来的反抗精神的奇妙混合体。”②但至今，我们仍无法从音乐学家们的研究中找到一个确切答案：爵士乐究竟起于何时？从何而来？有些学者对爵士乐与非洲黑人音乐是否存在一种渊源关系也提出了不同看法。有些音乐学家认为它与欧洲古典音乐、非洲黑人音乐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大多数音乐学者认为，爵士乐是受西非黑人奴隶音乐文化影响而产生的。

对于这个有争议的问题，笔者通过网络，使用“爵士乐来源”一词搜集了几十篇文献，大多数学者提到西非，但就此一笔带过甚至直接从新奥尔良这个发源地谈起。比如一篇名为《爵士乐的由来》的文章从爵士乐源于非洲黑人传统民谣直接跳到20世纪初爵士乐的推广，《爵士乐的起源》一文作者从爵士乐的发祥地新奥尔良开始叙述。题目相同的文章不占少数，其共同点是在爵士乐与非洲黑人音乐的关系这一点上过于轻描淡写，对其二者的联系不够重视和强调。

笔者猜想前人也许是认为新奥尔良或者拉格泰姆对爵士乐的发展才是至关重要的，也认为没有必要过多强调西非黑人音乐，也许……但庆幸仍有大多数音乐学者坚持将爵士乐寻根溯源至17世纪的西非。一个乐者的产生必定有其从娘胎里就带来的特性，他们足以区别其他的音乐种类。并不否认的是，爵士乐打从一开始就是黑白共同参与的，而不是单纯的黑人音乐。在此，笔者将爵士乐的诞生过程一一阐述并重点强调非洲黑人音乐对其发展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一、新移民及黑人教会音乐

贩卖黑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01年第一艘满载黑奴的船只到达圣多明哥岛，在之后的400年内有超过2亿的非洲黑人惨遭劫难，他们主要来自非洲的尼日利亚、贝宁、西刚果和加纳等地区。最早的一批黑人奴隶于1630年从英属巴巴多斯被贩卖到北美，这些黑人成为日后爵士乐萌发的主力。美国作为移民国家其文化极具包容性，这种包容同样体现在音乐上。自建国以后，美国长期处于土著民族音乐和来自欧洲、非洲音乐融合的过程中。尤其是黑人到来的17世纪，他们用自己特有的音乐表达方式创造了一种惆怅伤感的歌曲风格，这对美国音乐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黑人对爵士乐的贡献是从教会音乐开始的，那些被贩卖到北美的黑奴地位低下，他们是用奴隶主给他们取的欧洲名字，学习英语，开始信奉基督教。当时那些从欧洲移民来的传教士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使黑人和印第安人皈依基督教，作为福音的传播者，他们很早就开始教黑奴们唱赞美诗。“黑人在演唱赞美诗的时候，往往会加入一些即兴发挥。在一些教堂里，曲调被黑人们唱得面目全非，结果赞美诗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大杂烩。”③无疑，这样的创新是由非洲黑人音乐的特点所决定的。

二、非洲黑人音乐的特点

“恐怕没有哪个民族能像非洲人那样天生对音乐如此敏感。在黑人们庆祝节日的活动中，凡遇有重大的仪式必有跳舞、唱歌和奏乐。他们在喇叭、笛子、铃铛和大小不同的皮鼓的伴奏下跳舞，整夜不停，一个乐队演奏累了，就由另一个乐队来接替。”④可见，非洲黑人自古以来对音乐的热情是不亚于其他任何一个民族的，而他们的音乐又是那般富有特色和魅力。综上所述，非洲黑人的音乐风格和审美特征是讲求打击乐器节奏、音色变化的音乐美的。

（一）鼓的使用

以鼓为代表的打击乐器在非洲黑人音乐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位置。“由于非洲黑人的许多语言都是有声调的，声调的高低具有辨别语义的作用，所以可以用鼓的多样打法来模仿语言的声调，创造鼓的语言。不仅如此，在有的民族中，还有用鼓来象征过往的地位和权力的，用鼓的语言来传承民族的历史，并且用鼓的语言来表达人的思想感情。他们普遍地用鼓来作为舞蹈伴奏，以独奏、对奏、大型合奏的形式来烘托清洁气氛；也可以作为一种音乐形式，只用鼓来独奏，或者和其他乐器、合唱一起演奏。”⑤为了控制整个舞蹈情绪的变化和发展，表演者往往是两三面鼓同时进行演奏。这些各自具有独特音色的鼓敲出各种不同的音调并交织各种复杂的节奏就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旋律，独具特色。

（二）复杂多样的节奏

非洲音乐中复杂繁错的节奏是很多民族音乐学家都无法记录下来的，想要完全用五线谱来准确记录是一件困难的事。黑人音乐多用切分音节奏，特别是把每小节的强拍从第一、第三拍移到第二、第四拍，这会产生一种效果奇特的兴奋感。切分音节奏的使用在爵士乐发展史上起到关键作用，无论是早先的拉格泰姆舞曲还是新奥尔良诞生的爵士乐，切分音在其音乐发展的过程中都不断被强化。

复杂多样而富有变化的节奏也是非洲黑人对世界音乐的重要贡献之一。复节奏的音乐思维在非洲十分普遍，西非、中非一带，存在着二拍子与五拍子交替、并置的复节奏，这种复节奏可以由一个人也可以由几个人来演奏；另外一种是交叉节奏，这是复节奏同时进行而产生的节奏现象。在合奏的情况下，由于每一个鼓所演奏的音高、音色不同，各自固有的旋律、节奏以及由于演奏场合不同而具有的和声，常常形成复合性的形态。非洲黑人音乐的这些节奏特点就是通过奴隶贸易或其他渠道从西海岸传到了北美，直到今天，美国的爵士乐总仍然不断继承和丰富着这些节奏。

（三）独特的歌声和即兴能力

歌唱是非洲黑人音乐的另一个特点，他们歌唱时声音嘹亮，并运用一些特殊效果。比如假声、喊声和喉音等，这些独特的发声方法在今天或早期的绝世名伶唱片中不难发现。这种演唱方式占有不可替代的一席之地，这也是我们常常觉得只有黑人唱的爵士乐才够味道。

其次，较强的即兴能力也是非洲黑人在音乐上表现出来的显著特点之一。他们在表演前几乎不做任何准备，而是在表演过程中随着心情的变化编出曲调和歌词。那些听起来仿佛一样的旋律其实一直在变化，表演者每次都随意加入一些从不重复的新变化。这也才会有爵士乐一生下来就是自由的说法，它永远不会靠着在一次即兴演奏后机械地翻版来打发听众。法国爵士乐研究专家马尔松曾说过：“爵士乐必须是真正一丝不苟地用心谱成的，而后才能由演奏者把它激活。”⑥

（四）音阶、旋律的特征

非洲黑人音乐虽然也与其他民族一样以五声、七声音阶为主，但其构成却有自己的特点，即以等分音阶为主，这种等分音阶和我们常说的一样，不是相邻各音的音程一模一样，而是近似而已。即把一个八度分为大致相等间隔后填入五个或者七个五声、七声音阶，这在非洲分布较广。同时，非洲黑人音乐也有不等分的音阶形式，但相对于等分音阶使用得较少。

非洲黑人音乐的旋律与其语言紧密联系，更多地表现为从属于语言的状态，纯粹由于音乐上的原因改编的情况比较少。而西方音乐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其本身已经成为一种自律性非常强的艺术形态，更多地表现为脱离语言的束缚。因此，从属于语言的状态也是非洲黑人音乐区别于西方音乐的重要特点之一。

（五）口传心授的传播方式

在非洲，人们在音乐上的交流靠口头反复练习和传播，既没有记录也没有常规可寻，这种口传心授的传统在流传过程中丰富了其灵活性和创作力，节奏歌词也随着领唱的情绪变化而变化，这就渐渐培养了非洲黑人敏锐的即兴能力。

除此之外，非洲黑人传统音乐的特点还有很多，如多声部唱法，但对于爵士乐的形成和发展，以上五点最为重要。其中切分音节奏和即兴表达能力是爵士乐最主要的标志。从这些特点可以看出，爵士乐的诞生正是从非洲黑人音乐这个模子里印刻出来的。

三、爵士乐的诞生

（一）爵士乐诞生的社会条件

1900年，新奥尔良的居民一半是黑人，他们中大多数人还不会说英语，在这样一个移民的、最不美国化的多元文化城市，中产阶级有点闲钱，他们也乐于把钱花到文艺娱乐上，当时在美国的各种舞台、咖啡馆和音乐厅里的多数音乐都能在新奥尔良听到。因此新奥尔良成为爵士乐的“孵化所”不是没有原因的。“爵士”这个词在当时的解释与现在大相径庭，因为这在当时并不是一个文雅的词，相反还带有浓郁的性暗示和淫秽的色彩，在公众场合也不被人接受。据说，这个词第一次公开出现是在旧金山《公报》关于“正宗迪克西兰爵士乐队”（1917年成立）于1918年唱片出版的这个报道中。虽然爵士乐是大批无名音乐家共同创造的音乐文化，但美国历史上常把1917年作为爵士乐诞生的标志，即爵士乐的“元年”。

（二）20世纪30年代之前美国白人对爵士乐的看法

爵士乐是黑人的音乐，这在美国当时的白人社会并没有被完全接受，尽管其受欢迎程度已经阻挡不了它的蔓延。那些反对爵士乐的白人认为“爵士乐及其相关的舞蹈是有缺陷的，这会导致爱好者身心不健康。（Jazz and its associated dances as defective,causing both mental and physical impairments in their devotees.）”。⑦他们认为规律是人的本能，规律的节奏是健康的标志，而爵士乐显然不按常规节拍表现，是不规律的、病态的，不允许让孕妇听到电影中的爵士配乐。甚至还有诸如以“不可言说的爵士乐必须消失（Unspeakable Jazz Must Go）”、“学生武装对抗爵士乐（Students in Arms Against Jazz）”、“为何爵士乐把我们送回荒蛮（Why Jazz Sents Us Back to the Jungle)”⑧为题目的文章在主流刊物上发表。直到20世纪30年代之前，美国白人对爵士乐的接受可以说是被迫的，尽管无线电台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开始流行爵士乐。

结 语

今天的爵士乐早已超越了各种单一的音乐文化形式发展成为一种属于精神范畴的音乐。与其他音乐不同的是，听爵士乐更像和年老的自己进行一场赤裸裸的谈心，它最能将创作者的情感表达出来。爵士乐不仅在旋律、和声、节奏上极具非洲特色，而且它复活了古典音乐失传已久的即兴性。此外，其强劲的节奏、复杂的和弦体系以及高超的演奏技巧等等都因创作者的喜好、文化背景和生活的体验而有不同的反应和表现。从这些都不难看出爵士乐的诞生与非洲黑人音乐有着不可忽视的深刻渊源，尽管相隔数百年，但其精髓却随着西非黑人的到来给爵士乐在美国的诞生提供了必要条件。至此，笔者将爵士乐的诞生与非洲黑人音乐的关系大致梳理，希望本文能与爵士乐爱好者分享。受篇幅限制，本文未将宗教、爵士乐种发展衍变等内容纳入其中，望包含与谅解。■

注 释：

① 李丹芬.音乐小百科[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408.

② 刘凯,谢彤.爵士音乐史[M].上海文化出版社,2007,第一章序幕第7页.

③ 刘凯,谢彤.爵士音乐史[M].上海文化出版社,2007,第一章序幕第7页.

④ 刘凯,谢彤.爵士音乐史[M].上海文化出版社,2007,第一章序幕第7页.

⑤ 王耀华,王州.世界民族音乐[M].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273.

⑥ [法]吕西安·马克松.爵士乐简明史[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⑦ Russel, L. J.(2011).Disease is unrhythmical:jazz,health,and disability in 1920s Amercia.Health and History,13(2),13-42.

⑧ Maureen, A.(2004).The white reception of Jazz in America.African American Review,38(1),135-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