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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胜地:从文人游记看秦淮河畔的旅游与生活

2021-11-25姚在先

江苏地方志 2021年5期
关键词:夫子庙画舫秦淮河

◎姚在先

(南京市博物总馆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江苏南京 210000)

秦淮河被称为南京的母亲河,文以地盛,地以文名,历代文人墨客吟咏不绝。民国定都南京,百政勃兴。又因名胜古迹众多,交通便捷,观光者日益增多。在众多景点中,秦淮河是一个必游景点,乃“游南京者第一注目之地”[1]。本文从近代以来文人学者在秦淮河的游览经历出发,探究秦淮河想象在现实中的体现。

一、风雅与感伤:秦淮想象的生成

秦淮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秦淮河有南北两个源流,在方山汇合后流入南京城,由东向西流贯南京,最后注入长江。春秋时,越国在秦淮河南岸的长干里修建越城,为南京城区最早的一座军事城堡,开启了南京2400多年的建城史。东吴定都建业后,秦淮河愈显重要。古秦淮河的水面宽阔达一百米,是城池的一道重要军事屏障,在南京的西面和南面构成一道天然防线。沿河建有一系列堡垒和浮桥,其中石头城位于南京的入江口,具有重要的军事战略意义。

作为长江水道的一部分,转运物资是秦淮河重要的功能之一。东吴孙权开凿破冈渎,沟通了秦淮河与太湖流域,建康周边的湖熟及吴郡、会稽等地的漕粮物资得以经由秦淮河入城。“秦淮河作为六朝都城水运体系的中轴,维系着都城的运转。”[2]22对南京作为都城的经济发展起着重要作用。自唐末以后,长江水道变化导致秦淮河入江口西移,南唐时期“断淮筑城”,秦淮河始有内外之分。“外秦淮”作为护城河,“内秦淮”流入城内,素称“十里秦淮”。

六朝时期是南京城市史上的第一个高光时期,也是秦淮河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期,得益于秦淮河河运的发达,秦淮河岸人烟稠密、商贾云集,世家大族聚居于此。隋朝统一全国后南京经历了政治地位的骤降,唐代文人对六朝的频频回望奠定了南京“六朝金粉”的城市气质。追忆前朝既是“对六朝文化风流的追忆”,同时也是对“六朝政治的否定”[3],玄武湖、钟山、石头城、台城、秦淮河等自然意象被赋予了历史兴亡之感,刘禹锡“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中的朱雀桥、乌衣巷和杜牧“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中的秦淮水,将秦淮河进一步塑造成和“六朝金粉”关系最为紧密的意象。悠悠秦淮水总是让人联想到历史盛衰、今昔对比,充满了哀叹、惆怅、沉重之感。在金陵怀古诗的影响下,秦淮想象感伤的基调逐步建构起来。

至明代,秦淮河畔又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有“欲界之仙都,升平之乐国”之称。明初,秦淮河的南岸建富乐院,后称旧院、南曲,歌妓青楼逐渐聚集于此,公侯王孙“每开筵宴,则传呼乐藉,罗绮芬芳,行酒纠觞”[4]326。江南贡院位于秦淮河北岸,每逢秋试,士子云集,又进一步带动南岸风月业的繁荣。秦淮河畔成为达官贵人和士子文人专属的逸乐之地,风雅逐渐成为秦淮想象的核心魅力所在。

风雅首先体现在河房的装饰风格。“两岸河房,雕栏画槛,绮窗丝障,十里珠帘”[4]327,河房内“香炉铜绿,茗碗瓷青,湘榻棐几,陈设精雅。壁间诗画笺帖,悉名流投赠”[5],布置处处体现了文人精英的审美趣味。风雅还在于具有独特人格魅力的一个群体——歌妓才女。“明季秦淮多名妓……俱以色艺受公卿知”[6],她们能缉文墨、能理轩歌,更不乏有气节傲骨之人,令后世不断称颂。最后,风雅还在于文艺雅游。画船箫鼓之游,诗词唱和之风,堪称“秦淮一隅,风流薮泽”[7]2。

“秦淮河于是由单纯的逸乐之地,被无限地披加历史与文化职能,成为此后文人的想象胜地。”[8]这条河承载了丰富的历史内涵。文学参与了秦淮想象的生成,又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秦淮河的发展,也反映着南京这座城市的起起落落。从历史上来看,在南京作为都城期间,秦淮河与南京城的关系往往更加密切,朝廷更加注重秦淮河作为漕运通道的作用,时常加以疏浚。明代于城西开凿上新河、中新河和下新河,沟通秦淮河和长江。外秦淮河承担漕运航道的功能,是沟通“都城大交通水运体系的重要河道”[2]101。明永乐迁都北京之后,吴浙漕运改为经镇江渡江北运,则“秦淮河运道的地位便日见低落”[9]。

二、失望与幻灭:想象与实景的差距

受传统文化教育影响的一批知识文人,怀着对“秦淮想象”的认同来到这里,面对不再繁荣的秦淮河,他们的直观感受是失望的。如梁实秋1925年所写的《南游杂感》,他来到秦淮河之后先感慨:“秦淮河的大名真可说是如雷贯耳,至少看过《儒林外史》的人应该知道。我想象中的秦淮河实在要比事实的还要好几倍。”[10]不过梁实秋内心深知《儒林外史》中的秦淮河只存在于文字中,现实是无法超越的,故而接着又说:

不过到了秦淮河以后,却也心满意足了。秦淮河也不过是和西直门高梁桥的河水差不多,但是神气不同。秦淮河里船也不过是和万牲园松风水月处的船差不多,但是风味大异。

1923年朱自清和俞平伯同乘画舫夜游秦淮河后,各留下一篇传世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朱自清这样描写在秦淮河上泛舟的情景:

我们这时迷迷糊糊地谈着明末的秦淮河的艳迹,如《桃花扇》及《板桥杂记》里所载的。我们真神往了。我们仿佛亲见那时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光景了。于是我们的船变成了历史的重载了。我们终于恍然秦淮河的船所以雅丽过于他处,而又有奇异的吸引力的,实在是许多历史的影像使然了。[11]

朱自清和俞平伯所感受到的意境来源于内心对“历史的影像”的想象,而非眼前实景,文中提到“绿如茵陈酒的秦淮水”“秦淮河的水却尽是这样冷冷地绿着”,虽然使用了浪漫化的修辞,但显然秦淮河并不清澈,甚至十分衰败:

我想象秦淮河的极盛时,在这样宏阔的桥上,特地盖了房子,必然是髹漆得富富丽丽的;晚间必然是灯火通明的。现在却只剩下一片黑沉沉!但是桥上造着房子,毕竟使我们多少可以想见往日的繁华。

眼前的颓败和历史上的繁荣形成了强烈对比,与怀古诗的境界相似,一旦与历史形成了某种呼应,“桨声灯影”的秦淮想象在现实中得到了延续,成了一个与“乌衣巷”并列的、具有凝练美的意象。这种失望是带有感伤色彩的一种怀念和凭吊。

另有许多抱着想象而来的游客不仅感到失望,甚至感到幻灭。芥川龙之介对秦淮河的感受即是如此:

古人云:“烟笼寒水月笼沙”。此般风景已不可见……秦淮乃平凡之污水沟也。[12]

产生幻灭的原因之一是现实中的秦淮河水势污浊。在当时人看来已是“一湾带臭气发黑色的浑水”[13]“每公撮(毫升)中含有细菌23500,更含有大肠菌绝对不能应(饮)用的黑水。”[14]这在当时已是公认的事实,以至于郭沫若在第一次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不应对秦淮河的风景抱有任何期待:

河水呈着黝黑的颜色,似乎有些腥味。但我也并没有起什么幻灭的感觉。因为我早就知道,秦淮河是淤塞的。对于它没有幻想,当然也就没有幻灭。[15]

幻灭的原因还在于对秦淮河低俗化的不屑,如陈西滢对所谓的清唱尤其反感:

我只见一船船营养不足的女子,搽了浓脂厚粉,用那败瓦破竹的声音,唱那不成腔调的戏曲,助那些竹林游客们的清兴。我实在不爱秦淮河。[16]

当时夫子庙的清唱十分流行,有清唱的茶馆称之为花茶馆,“真正的戏迷去到那里过瘾的不多。听唱的人、多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另有目的的。”[17]俞平伯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中描述了他和朱自清在游船时为拒绝前来卖唱的歌女遭遇的尴尬,他们出于“暧昧的道德意味”或是“深沉的眷爱”,反复表示“这事我们是不能做的”,得到的却是船家的“失望”和“轻蔑”[18]。

秦淮想象中存在着温柔乡、销金锅的消极形象,与前文所论述“对六朝政治的否定”一脉相承。此时的女性形象是负面的,而事实上她们是处于被剥削的弱势地位,即使是有名望的名妓,她们无法自主的命运也被以风雅之名浪漫化了,接受了进步思想的文人对此种传统意义上的风流则显得无所适从。而所谓风雅“无不倚文人为主持,藉题咏为标榜”[7]2,一旦无才子,自然也无佳丽了,秦淮河彻底堕落为一个格调低下、寻欢作乐的地方,为正派人士所不齿,正如《申报》刊载的这篇文章所写,风雅的秦淮想象破碎了:

每当华灯初上,丝竹并发,踯躅夫子庙上鸠盘茶的媚笑,与两岸河房酒楼里的喧嚣声,酒肉臭,充分表现出秦淮河的俗不可耐,面目可憎。[19]

张恨水也曾感叹秦淮河没了书卷气,逐渐沦为“人肉市场”,看到“一对对的男女出入,脸上涌出没有灵魂的笑,陶醉在温柔乡里”,令他“有些不怎么舒适似的”[20]。尤其到了国家生死存亡的特殊时期,秦淮河畔依然在歌舞升平:

人们为了找刺激,寻欢乐,只知搂搂纤腰,步步探戈,可以陶醉一切。谁复纪念人间何世,国土东北角尚阴霾密布?商女后庭,千古同慨![21]

字里行间无不体现出幻灭和痛心。

三、热闹与娱乐:秦淮想象之外的大众空间

陈蕴茜在分析秦淮空间的文化特质时,曾指出秦淮空间是多重意象的集合体:军事堡垒、商业中心、水运枢纽、人文胜地、风月场所和大众娱乐空间。[22]从前述分析中可以看出,这些意象并非存在统一的时空之中。随着整个秦淮河平原地貌的变迁和城市的发展,军事功能丧失,运输功能削弱,秦淮河逐渐被看作人文之地、风景名胜,而在上节所述秦淮河的人文与风景令人失望之时,秦淮河作为大众娱乐空间仍然相当有活力。

秦淮河的大众娱乐空间集中在夫子庙一带,是公认的“一般民众的娱乐场所”[17]和“一般市民消遣的中心”[13]“旅京及游京之人,亦莫不人人知之,人人趋之;居京者以夫子庙导初之客;去京者以夫子庙诏未来之人。”[1]155不仅本地居民在此休闲娱乐,外来游客也必要前往一观。

根据地方志的记载,1918年贡院被拆除,辟为市场,原先在夫子庙周边的灯市、花市、鸟市等市场纷纷搬至夫子庙,夫子庙遂成为民间贸易和娱乐活动的中心。[23]内藤湖南来到夫子庙之后,认为和苏州玄妙观、东京浅草公园差不多热闹[24],有人将其与北京隆福寺、护国寺的庙会相提并论,也有人称其热闹情形与北京的天桥、东安市场,天津的三不管、下天仙类似[13]。

具体来看,贡院前的广场有着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有变戏法者;有拉西洋景者;有舞刀弄棍卖艺者;有杂集穿山甲、豪猪、大蛇之类,炫以为奇观者;并有支木为小台,粉墨登场唱汉调者。”[1]还有不少卖小吃的小商小贩,确实可以称得上“三教九流、行行都全”[17],是“小摊贩的大本营”[13]。

有固定场所的商肆、店铺则大都坐落在贡院西街与贡院街两条街上。贡院西街主要经营古玩字画、民间艺术品。贡院街有诸多餐馆、茶楼、酒馆。这两条街形成了T字形的街市,格局延续至今。民国时“贡院街酒家之多,国内任何地方都比不上。”[21]32夫子庙的茶馆亦颇具盛名,甚至被称作“夫子庙的特产”。去茶馆这一活动被称为“吃茶”,从一早开始便要排队,有人与友人去夫子庙茶馆吃早点,换了三家都爆满,最后等了将近45分钟才入座,堪比如今网红餐厅等座的盛况。他是这样记录周围的情况的:

茶楼的布置很简单,每个“座位”是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人们也杂得很,各色都有,带着家属的,同着友朋的,甚至有很摩登的青年男女,也据案“喁喁细语”,真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然而态度闲逸,却是大家一致的。小贩们川流不息的来兜揽生意,花样繁多,航空奖券也包括在内。时间不过早晨九点多钟,旁棹三人正很客气的“劝饮”,另一桌更热闹,七八个人拇战(笔者注:指划拳)正酣,这在北方是绝没有看见过的。[13]

另有一位大公报的记者详细描述了茶馆内部的情形:

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再加上你谈我讲的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25]

可见,茶馆是一个休闲聊天的大众空间。到了下午,茶馆仍然可以聊天,“南京人以喝茶为消遣、一坐就是几个钟头。”[17]茶馆也提供各种面食点心。除了喝茶、聊天、吃点心之外,来到茶馆的另一最重要目标则是“听歌”,有清唱、唱大鼓之类。除了听歌,夫子庙还有电影院、京剧院、话剧院等等娱乐场所,“其中生意最好的当然是电影院了,因为是价廉物美。”[26]购物则以永安商场为代表,延伸至太平路,商店前有硕大的广告牌和宽阔的台阶,“百货杂陈,华灯灿烂,吸引着许多男女顾客”,其浓厚的商业消费气息“不亚于上海的北四川路和城隍庙”[27]。

画舫并非完全是达官贵人的专属,也可称得上是一种大众消费,甚至一般家庭宴席都可以在游船上举行。画舫从夫子庙起航,主要游览区域在武定桥至大中桥之间,短途亦可选择在文德桥和利涉桥之间来回。[28]

南京夏季酷热,南京民众最爱去玄武湖和秦淮河游船消暑。1936年报纸上的一篇记载,描述了市民在秦淮河上的画舫纳凉的场景:“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秦淮河一百九十四艘画舫,都载满着纳凉的男女,穿梭似的络绎不绝……桃叶渡的上游,是画舫集中纳凉的场所,卖冷食的小贩,真会投机。一只小小的画舫,用五颜六色的煤油灯,装潢确很美观,橘子水、冰淇淋、汽水,应有尽有。”[29]在秦淮河上,“有专事卖唱的船只”,可以随时唤来听歌,“京调小曲扬州调,可以说应有尽有。”[27]

画舫种类很多,其中规模最大的为“楼船”,又称大边港,客厅、餐厅、厨房、卧室、厕所一应俱全,大致可与今日车中之房车相比拟;另有体型次之,但数量占多的“小边港”,移动灵活,可以“过桥游行”“竟日清游,所费但银饼十枚而已”;最小的船大概是漆板船,为简单的前篷后舱规制,但胜在安静雅致。掌船者划到风景优美之处,似乎出于某种默契,便“托言登岸烹茶,放身高卧,非呼唤不至也”。还有一种火食船,在画舫上游玩至饥肠辘辘之时,可以选择“夜泊秦淮近酒家”,也可以选择在河面上享用美食,此时需要一个“庖厨备焉”[30]的火食船跟随或来往运送。就旅游体验来说,配套设施可以说相当完善。

出东水关往东,人流骤少,风光秀丽,比夫子庙多了一分幽静,《秦淮感旧集》谓“画舫甚稀,风景迥异,但见垂杨萧瑟水烟凝碧而已”,[31]后新建省立体育馆、省民众教育馆(韬园),沿岸遍值柳树花木,可赏景可游玩,号称“秦淮风景,斯为最盛”。[32]一般画舫多停泊在大中桥西岸,仅小画舫能够向前,过复成桥,“水源青碧,河面上画舫亦转少,清风徐来,安静无喧嗔吵闹之声”。[33]绮丽风光,极尽风雅。

南朝时期,佛教兴盛,长干里一带寺庙尤多,堪称江南佛教的发源地。1939年陈昭远在《秦淮河建设刍议》提到了白鹭洲公园周围有一系列古迹,包括乐王祠、鹫峰寺、回光寺、石观音寺和正觉寺等。1947年黄裳来到南京时,很多寺庙仍有香火,石观音寺实为南朝梁以来的光宅寺,许多女子选择来此祈福和还愿。夫子庙还是“官僚市政的中枢”[34],南京特别市政府位于夫子庙核心区的明远楼旧址,第三区公所位于贡院街。因此可以说,秦淮河—夫子庙一带是集湖面休闲区、商业消费区、娱乐餐饮区、寺庙区、行政区为一体,对市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生活空间。

五、传统与当代:秦淮河的治理与旅游发展

面对有着丰富历史积淀的秦淮河,民国当局曾有意识地主动塑造新的秦淮河的形象。《首都计划》首先提出了秦淮河的治理目标,通过水道的改良,实现“城外之护城河,时时皆可运输,城内之秦淮时时可资消遣宣泄。”[35]将秦淮河的内河和外河区别对待,放弃内河货物转运的功能,着重发展“游玩及宣泄”的功能,发展秦淮河两岸商业、吸引游客。陈昭远曾在《秦淮河建设刍议》中提出过比较详细的规划,提出应畅通河流、放宽河道、濬深河身、修治水闸、改造桥梁、添辟风景区、划定娱乐区、改善公共卫生。[32]

1927年,国民政府成立后,作为“建立革命的、高尚的、艺术化的首都”[22]的重要部分,南京特别市政府对秦淮河的改造提出了一系列想法。从治理水道开始,疏浚秦淮河,同时推行禁娼运动,意图改变秦淮河长久以来“污秽”的形象。另外,市政府计划在秦淮河沿岸开辟河滨公园,种植花木,建筑亭榭、水泥凳,为市民提供游玩纳凉的休闲去处。1935年,市政府再次提出疏浚秦淮河,计划三年内完成下水道工程,于沿河种植花木,修建河滨公园,打造媲美泰晤士河和威尼斯的风景区[36]。

虽然有种种美好的设想与计划,现实却是“秦淮河畔的拥挤嘈杂,和二十年前没有改观”[37]。首先,秦淮河沿岸房屋不断侵占河岸,导致河道变窄,“沿河居民,不知注意卫生,任意倾倒垃圾,洗涤秽物”[32],污染水质。其次,夏季雨量增加时,“皆经流城内一河入江”[30]3,容易泛滥。这些问题实际上明中后期以来已经出现[38],晚清时水利荒废,无力整治,秦淮河情况进一步恶化。[39]或许正是因为南京的城市发展对秦淮河的河运功能依赖已经减小,秦淮河不可避免地落入衰落的境地。

国民政府面对同样棘手的问题,无论是要求居民配合拆除违建,禁止倾倒垃圾,还是调动大规模人力、物力建立水闸、抽水站,实行起来都是阻力重重。疏浚河道是发展秦淮河的基础,第一步都无法完成,其他自然无从谈起。直到21世纪初期,内外秦淮河的疏浚工作才基本完成。

近代以来,秦淮河已经由一个想象胜地变为一个旅游目的地,她必须不断接受游客们的审视。当游客抱着对风雅的期待和幻想慕名而来时,现实却往往令人失望。这固然是诸多人文历史景点都需要面对的难题,但秦淮河自然景观开发不足、文化格调未能与时俱进是首要原因,造成了游客的心理落差,对发展秦淮河的旅游事业具有不利的影响。同时也要看到,在传统的秦淮想象之外,秦淮河畔有着具有强大吸引力的大众空间,使得秦淮想象的内涵不断丰富,这也是未来的旅游发展可以借助的文化资源。秦淮想象是复杂的、变化的,如何回应旅游者和当地居民的期待,尊重传统的秦淮想象,创造当代的秦淮想象,是时代留给我们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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