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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生态批评题材电影的现实表达

2021-11-14

电影文学 2021年18期
关键词:灾难片荒野主义

惠 燕

(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徐州 221018)

生态主义批评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生态批评主要的研究范围是指研究文本与物理环境之间的关系。格罗特·费尔蒂的定义着重强调的是环境与文本之间相互指涉的关系,主要集中在人在自然环境中的样态,人如何塑造环境,以及自然主义生活方式对现代人群的意义与价值三方面。美国生态主义强调赞颂自然、生命和荒野,并且试图从自然与文本的关系中探索哲学化或神秘化的体验。

近些年,生态主义批评流派愈来愈趋向于基于环保角度、绿色角度分析生态环境对人类群体所产生的影响。美国的电影制作者也根据这种取向制作出了大量的有关环保主题的纪录片,如《食品公司》《地球公民》《塑料海洋》等,从以娱乐和叙事为主的电影层面,也涌现了一批围绕着这一类环保迷思的末日电影,如《后天》《绝对零度》《2012》等,自此末日灾难片也一度成为美国生态批评电影分析的主流素材。但是从生态主题批评延伸展开,基于生态主义批评的批评流派发展分析,也应该看到,生态主义批评在环保之外,越来越多地涉及身份政治、种族权利批评。正如拉尔夫·布莱克在《生态主义在谈什么》开篇借用《李尔王》去阐明生态主义批评中身份建构立场引发的错位,但仍然可以看到将生态主义批评完全等同于绿色环保主义批评是有偏颇的,是忽略了生态主义批评流派更为纵深的内涵的,因此本文也将从绿色环保层面、人与自然的身份建构层面、自然与人的平衡关系三方面对美国生态批评题材电影的现实表达做出分析。

一、作为环保层面的美国生态主义批评:灾难片的内部恐慌

从20世纪60年代起,美国和英国就率先进入了环保时代,有赖于嬉皮士和反战运动轰轰烈烈的开展,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自然与人的生命存在着紧密的联系。由于电影的滞后性,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银幕上才出现了一批涉及不同观念的生态题材电影。和今天美国出现的生态主义电影差异很大,这一时期的生态主义题材电影主要集中在描绘被夸张描绘的动物与人类无法抗衡的自然威力上。譬如《金刚》《大白鲨》等片,人类的能力被无限缩小,成为被捕猎的对象,和20世纪60年代英美拍摄的以展示人类探索新世界的勇气为主题的《金银岛》《割喉岛》有着很大的差别。大白鲨作为海洋霸主,它神秘、隐蔽又随时具有攻击性的特性给观众带来惊悚体验的同时,无疑也带来了自然本身具有的强大威慑感。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实际上就是人们对生态环境感到恐惧和焦虑的一种意识泛化。当大白鲨在深海里不露声色吞食冲浪客或是金刚摧毁城市地标建筑的同时,人们同样感受到了一种来自非人类可以控制的生命威胁。影片影射着人类在自然环境发展中的强烈的生存焦虑,但也应该注意到,这一阶段社会生态主义倾向往往是非边界相当明确,人们只意识到了自然的强大威力,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复杂的共生关系,却没有从情感上完全认同自然对人类社会的重要性。

20世纪90年代,这一类以未知自然的攻击性为主题的电影发展到了新的高峰。《龙卷风》《加州大地震》《纽约大地震》等电影都是从现实中提炼虚构的故事,而影片中自然界神秘的暴怒引发的后果往往是被着重描写,甚至是夸大的。从电影风潮来看,这种集体式的对自然力量的宗教式膜拜与臣服的描绘,进一步凸显了环保主义在那一个时代所扮演的角色。和七八十年代相比,90年代的灾难片更加集中在展示自然力的无可抵抗,这也和90年代末期甚嚣尘上的“诺查丹玛斯末日论”有关。从实质上看,这一阶段的美国环保主义电影的内容倾向也开始从地球和人类共存亡的生存焦虑问题,转变为人类应该如何对待自然环境这种有商榷空间和讨论余地的灾难电影。譬如《龙卷风》中,追踪龙卷风的小组成员有关于龙卷风的心理创伤,而其依旧追踪龙卷风,则展示了作为人直面自然和困境的勇气。

前文中提到20世纪90年代的灾难片和“末世论”的流行有关,而这种关联性在2011年的时候又一次重演,比对《2012》《龙卷风》《加州大地震》《纽约大地震》等电影,可以看到,人类所能实现的改变又一次被缩减了,人们(或者说大部分人类)都成为灾难下的牺牲品,人们对恶化的自然环境无能为力。细数美国灾难片的各个年代影响的内容,可以看到,美国绿色生态批评的思潮所经历的“人无所不能”到“人无所能”的价值批评转向,这种价值转向,实际上也反映出竞争日渐加剧、生存日益艰难的当下,人们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二、作为个体身份价值建构下的生态批评:《大河恋》中人与自然的身份探索

生态主义批评显然并不止步于绿色环保批评。美国生态批评在发展中出现了新的思潮,有研究者尝试将生态批评和后殖民主义做出了结合,认为人们在生存层面所获得的资源与其社会身份的相关关系,才应当是生态批评应该注重的主流,例如生态女性主义或许就揭露了“女性”这一社会身份符号,如何建构于个体被塑造的过程。然而从影像上看,影像所展露的锋芒往往是更为隐蔽和舒缓的,美国生态主义电影在越来越无力的人类和越来越离奇的自然灾难片之外,谋求了另一层面的融合与平衡,《大河恋》就是其中典型一例。

《大河恋》是一部情感细腻、剧情舒缓的剧情片。该片主角是一对生长在密苏里河沿岸的一对兄弟,故事所讲述的也只是他们在蒙大拿玩耍、成长的经历。在密苏里河钓鱼是影片中唯一突出的线索情节,实际上从英文片名的倾向也能看出这一特点——

A

River

Runs

Through

It

,直译则是“一条奔腾而过的河流”,河流在影片中实际的影响力举足轻重。电影刻意回避了直截了当的信息传递,而是借助于钓鱼这一项运动,反映个体生命的变迁,河流水声是上帝的低语,钓上大鱼则是“上帝多爱了我一点”。这里的神或是上帝并不是宗教的宣讲,而是一种客观的人在自然中获得的体验,是一个自然人真正扎根大地并产生自然之爱的抽象的表达。自然与人是和谐共处的,自然提供给人栖息和生存的资源,而人则对自然依恋和不舍。保罗顺遂自然天性、有着强烈自我主张,结局时,年轻的保罗因为不明原因被杀害。他赌博欠下了大量债务;和印第安女孩跨种族恋爱;坚持调查当地煤矿事故又得罪了地方掌权者,都可能是他被杀害的原因,却又都可能不是。

影片隐去了保罗死因,这种生命消逝和河流的流动带出了另一层表达上的维度,即生命也如河流一样奔腾不息,死亡只是其中一个短暂的插曲。密苏里河和自然之子保罗本质上一样,死亡并没有带走真正的灵魂,所以在影片开场,老迈的诺曼坐在河边,再一次飞钓,如同他们生命被“神”或自然理所应当照拂的那样,如同奔腾河流一往无前那样,继续生活下去,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延续和承继。《大河恋》中“神”或“上帝”本身一再退却,然而真正的自然却替代了过往传统中神的形象出现,这一点是尤为值得注意的,人工“神”的消逝与自然之神的重现,本身就代表着某种人性或人本主义的复归,从情感上展现了和灾难片紧张焦虑的社会共同意识并不趋近的朴素观念,这或许也是美国生态主义非常明确区隔与英国生态主义批评的关键所在。在《大河恋》中,一脉相承的是19世纪浪漫主义的抒情传统,其中涵盖的情感相当丰富,但表达是收敛的、温和的。其影片内核里缺少了“社会生态论”和“生态女性主义”中其他元素对生态主题的关注与消耗,因此《大河恋》可以说完全是一首人类对自然的抒情诗。虽然抒情的对象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旧日美国,但那仍然是一首值得留恋的旧日民谣。然而当背景腾挪到今日时,美国的生态主义影像文本则混合了更多的存在主义思考。

三、人与自然对立后的退避与扩张:《荒野生存》关于人类自然身份的探讨

《大河恋》的影片气质虽然并不惊世骇俗,但是依据历年电影分析,可以看到《大河恋》这种主题题材的电影在近些年并不多见,似乎歌颂自然、承袭天然的物候节令并以此生存,是嬉皮士的老调重弹。当然从本世纪开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电影开始关注当今社会中人与生态的关系,但这类讨论仍然主要集中在精神受到创伤或打击的人群范围内。譬如2018年以伊拉克老兵为了躲避社会,在森林里离群索居为主题的《不留痕迹》;又譬如以一种消极回避社会污染作为复归人性本真的代价的《涉足荒野》。但是其本质仍然是二元性的,即“社会戕害人性的自然发展,回归自然复归人性”的传奇性叙事。甚至这不应该被看成是美国独有的生态主义影像文本,在日本、韩国等地,也有同一类型的影像文本创作,如《小森林》《哪啊哪啊神去村》等。不过在这一类电影中,也存在一部异数,即《荒野生存》。

《荒野生存》从表面来看,仍然是一部逃避现代社会、返回自然获得休憩的“后生态”电影,但是应该注意到的是,和《小森林》《不留痕迹》等电影相比,《荒野生存》的叙事视点又一次回到了以自然为本体的内容之上,人是叙事的线索,但不是主体。《荒野生存》的主角是一位思考人生价值的大学生,影片从始至终所讨论的依旧是他执意离开人类社会,独自居住在阿拉斯加,乃至于付出生命代价的原因。影片中主角克里斯将所有的积蓄捐献出去,抛弃了所有现代社会提供的法规与制约,扔掉了身份证明、财产、地位、荣誉,从而从一个具有社会属性的人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自然人”,他对于生活的定义仅限于“活”的行为自身,而不是谋求“成功”或是“地位”“尊重”。他的生存并不再是成果,而是生存本身,是作为个体生活于大地的自然权利。因此他的逃避也不再是如《不留痕迹》中因为战争创伤而必须回避人群的逃避,也不是《小森林》中因为对城市生存的不适应的隐居,《荒野生存》中抛弃一切拥抱自然的不再是耕作农民或生存专家这样给人带来治愈和安慰的形象,阿拉斯加的冰原气候显然也不再是田园牧歌式的幻想自然。那么在这种创设性的自然框架之中,反观克里斯的生存状态,可以看到人的生存意义被抽象成了完全的无意义。自然意味着完全客体的环境(和《大河恋》不同,自然已经不再是个体认知形象的投射),人类意味着完全自然的人类。

《荒野生存》提供了另一种生态主义批评的文本形式,它将越来越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悬置,也忽略了生态主义的田园诗学,进而从哲学层面开始探讨人存活于自然的意义,人本位的价值。非常有趣的是,影片还花费稍许篇幅描绘了克里斯的中产阶层父母,他们所拥有的是美国典型的中产家庭生活,花团锦簇、井井有条。那么相比之下,克里斯最终选择留住在阿拉斯加冰原,并拒绝求救的根源是什么呢?冰原暗藏杀机的自然环境,以及随时随地对生命的威胁,反倒成为揭示生命真意的钥匙,那么被认同和推崇的人类社会生活是一种相对冰原更大的威胁和更大的恐怖吗?是否真正的自由就是意味着脱离社会评价中的财富、身份、地位等,去成为自己,成就更大的“我”呢?种种问题在《荒野生存》中没有得到解答,但由此可见,《荒野生存》基于生态主义层面,想要探讨的显然已经不再基于克里斯人生选择本身,而是更大的基于社会结构性的思考,即人在生态之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人一生追寻的真正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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