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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紫颜色》中的“共同体”建构

2021-11-13王春兰

名家名作 2021年3期
关键词:沃克黑人共同体

王春兰

一、引言

艾丽斯·沃克(Alice Walker,1944—)是具有时代特色的作家、诗人和女权运动倡导者。她自创“妇女主义”一词,创作呈现出“反性别”“反种族”的特点,揭示了黑人妇女在男权和白人双重压迫下的悲惨境遇,代表作品主要有《格兰齐·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紫颜色》《父亲的微笑之光》《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妇女主义散文》《拥有快乐的秘密》等。综观沃克的作品,矛盾或问题大多因“边缘意识”或“他者身份或境地”而起,但不同于“以暴制暴”的美国黑人男作家的抗议作品的是,往往因其“共同体意识”最终以救赎的爱化解矛盾和冲突,使原本自成一体的男人和女人、白人和黑人、人与自然等由分裂对立走向和解统一,走向和谐共生。沃克妇女主义文学创作思想及其胸怀天下的生态伦理观无不体现出作家秉持“命运共同体”和“生命共同体”的哲学立场。

《紫颜色》作为“书信体”小说的典范,是沃克影响最大和最为成功的小说,于1983 年获得美国文学界的两项大奖:普利策小说奖和美国国家图书奖。自《紫颜色》(1982)出版以来,沃克研究成果丰硕,不少研究相当深入,研究视角、研究方法也日趋多元化。国内外主要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族裔文学批评、文化批评、后殖民主义批评以及生态批评等视角,对沃克作品中众多主题如性别、种族、阶级、宗教、自然生态、道德伦理、身份认同、离散、人性、轮回、精神、救赎、爱情、婚姻家庭、死亡以及女性割礼和同性恋等一些禁忌进行了深入研究。此外,国外还整理出版了沃克访谈。2010 年《世界变了:艾丽斯·沃克访谈录》由沃克研究专家、埃默里大学资深教授鲁道夫P.伯德整理出版,成为研究沃克的主要资料之一。现有的研究虽然也有论及沃克创作中的“共同体意识”,但研究成果较少,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和深入系统的研究,有待于进一步探索。

从“边缘意识”到“共同体意识”和“共同体”建构,而非落于传统窠臼,从“边缘”到“中心”的诉求是本文的难点和拟解决的主要问题。从“边缘意识”到“共同体意识”和“共同体”建构也是沃克作品有别于其他少数族裔作家最为突出和重要的特征之一。本文立足于沃克小说,探讨作家“共同体意识”及“共同体”建构,不断联结女性、男性、大自然这三者之间的关系,达到“想象共同体”的层面。“完整生存(survival and wholeness)为起点,从对黑人女性的生存及其抗争的关注发展到种族内个体完整生存的关注;从对种族完整生存的关注发展到对整个人类乃至世界完整生存的终极关怀,实现了从边缘意识到共同体意识的转向,表现出一名黑人女作家和边缘文化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并且尝试在这方面做深入的探讨,以期抛砖引玉,能有更多的后续研究和更卓著的研究成果面世,既能进一步拓宽和丰富沃克研究,又契合“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历史潮流,对建构和谐国际社会具有深远的影响。

二、 “ 共同体”理念

共同体,源自拉丁语,本意为共同、共有,现代社会意指为:众多国家间寻求共通属性进而达成同盟或是人们成群就某一方面集结成团,共同的情感体验是共同体的后盾。马克思、恩格斯曾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共同体”就是代替资产阶级旧社会的“联合体”,而在这个“联合体”中所有人希冀获得的自由发展必须以每个个体的自由发展为前提条件。其实,在西方国家共同体一词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理想国》,只不过资本主义空前发展、经济全球化,人们才不得不重新思考和定义共同体一词。黑格尔、威廉斯等人认为共同体主要意指其内在属性,而南希、米勒等人则更加注重共同体的“独体性”,不过“大凡优秀的文学家和批评家,都有一种‘共同体冲动’,即憧憬未来的美好社会有机生成的、具有活力和凝聚力的共同体形式”。

就目前国际进程的态势而言,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经济与政治一体化、文化多样化的发展,全球俨然发展为地球村和“命运共同体”。在沃克的小说中,相对于白种人的黑人群体都是被边缘化的一类人,但是作者打破了黑人—白人、女人—男人、原始—文明等二元对立思维模式,突破“边缘”与“中心”的二元对立,将“边缘意识”导向“共同体意识”进行再创作。

三、《紫颜色》中的“黑人女性命运共同体”

20 世纪中后期的美国,女权运动声势浩大,白人妇女不断地进行抗争,然而黑人妇女作为有色人种,她们的权利却得不到申诉。沃克为鼓励黑人女性的觉醒和自强,塑造各种糟糕境况下性格迥异的黑人妇女形象,讲述她们摆脱自我束缚从而走向新生的故事。

共同体思想的深度性着重表现于能够和陌生人进行情感沟通和互相理解,“取决于每个成员怎样想象自己所在的共同体,包括想象陌生人”。作为黑人女权主义的倡导者,沃克提出“妇女主义”思想,她希冀通过文学创作来暴露黑人女性在种族歧视和性别压迫双重伤害下的痛苦、无奈,呼吁黑人女性团结合作进而形成构建“女性命运共同体”。“女性命运共同体”是沃克对女性身份定位发生改变的美好期待,她曾指出所有女性都共命运,都需要拯救自我、解放自身、找回本我,女权运动应该把有色人种的权利包含在内,各色人种之间互相理解、沟通。

艾丽斯·沃克提出的妇女主义不再局限于单纯的反性别的特征上,而是赋予黑人女性敢于面对和突破自身困境的勇气和力量。《恋爱与困境:黑人妇女的故事》是沃克为黑人妇女发声的开始,该书汇集各种相关短篇小说,饱含作者对黑人女性的深情与厚望。小说《梅丽迪安》通过逐渐觉醒的黑人女性梅丽迪安投身于政治解放运动的生命历程,刻画出坚韧、勇敢的黑人女性的典型形象,开启了有色妇女反抗压迫的新征程。在《父亲的微笑之光》中,以亡灵的视角开篇,讲了有色人种出身的人类学家回忆对两个女儿的性教育,造成六月的无性化和苏珊娜对异性畏惧逃避的心理创伤从而死后试图用爱进行灵魂救赎的故事,表现出受到父权制压迫的女性身心俱疲的状态。其实,书信体小说《紫颜色》作为黑人女性特色的经典,堪称艾丽斯·沃克妇女主义思想的最佳巨作。开篇黑人女性西丽亚就采用第一人称给上帝写信,随着边缘意识逐渐被打破,她不仅由给耐蒂写信转向最后给万能的大自然写信,还在信纸上加上了自己的署名并且对某某先生也开始直呼其名。从中可以看出作者赋予西丽亚越来越多的自我意识,在莎格和索菲亚的影响下,黑人妇女更加团结一致,形成了女性命运共同体。

威廉斯认为在深度共同体中才会有沟通欲望及深层次沟通的可能。由此可以看出,黑人女性要形成“女性命运共同体”就必须有相互沟通的途径和可能。《紫颜色》中,西丽亚嫉妒大胆、前卫的索菲亚,私下教导哈波通过暴力征服,但是事情败露后两位女性通过旧窗帘布“缝被子”达成和解。其后,西丽亚、莎格等人用旧衣服精心制作了一床被子,不过她们把它送给了历经磨难的索菲亚。黑人妇女“缝被子”是一项有着历史渊源的民族传统,不仅可以满足日用、贴补家庭,还使分散的黑人女性聚集在一起沟通、交流。总之,它承载着黑人女性共同的心血,代表着她们深厚的姐妹情分和和谐共处的生活状态。如《外婆的日用品》中也有大量和被子相关的描写,可以发现母亲对被子尤其重视,几经考量后选择将被子传承给真正理解其价值的玛吉。玛吉手中的被子见证了黑人妇女的血泪历史,是黑人女性的情感纽带,也是民族的希望和历史传承,更是“女性命运共同体”的呈现形式。

四、《紫颜色》中的 “美国黑人命运共同体”

滕尼斯认为共同体是有机体,具有动态性、开放性。可以看出,构建“黑人命运共同体”是一个需要长期抗争和突破局限的过程。作为阶级社会的最底层,黑人女性不仅需要团结一致反对性别压迫,还需要联合黑人男性同胞反对种族的欺凌与压迫。沃克清楚地认识到黑人女性要想彻底实现自身的解放,必须带动男性的解放和成长,男人与女人自古就是互依互存的对立统一体,黑人男性与黑人女性也是互依互存的对立统一体。因此,沃克勇于发声,为黑人女性现身立言,借助于作品表达作家对黑人两性关系由对立到和解的美好希冀,以构建黑人命运共同体。

黑人女性遭受暴力打压的深层原因可以归咎于黑人男性受到白人高度欺压而变相转移、发泄。在沃克的作品中,黑人男性的压抑与扭曲随处可见,如《父亲的微笑之光》中作为人类学家的父亲,遭到白人排斥却又轻视和自己同肤色的人,被高度边缘化。他虚伪、霸道,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为了经费到孟多族中做传教士,他对两个女儿的性教育源于事业上的不得志以及心理上的压抑。当他死后,他的亡灵渡过彼岸之河时才真正实现与女儿们的和解,可以看出父亲只是身份模糊的可悲角色,只有救赎男性免于压迫,女性才能获得真正的释放。

小说《格兰齐·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中,第一代黑人格兰齐和第二代黑人朗菲尔德都体现了麻木的精神状态,他们通过暴力等手段不断地欺压、奴役妇女。黑人女性很难摆脱被男性支配的命运,即使是受过教育的梅姆也难以改变自己悲惨的生活,除非让男性也感受到生存的希望,否则女性试图打破男性的枷锁简直是无稽之谈。在《紫颜色》中,黑人男性艰辛度日,西丽亚的亲生父亲擅长做生意但遭到白人嫉妒而死于非命。某某先生真心喜欢莎格却由于父亲的阻挠导致身心麻木,而儿子哈波对待索菲亚的态度完全受教于他的棍棒教育。种族歧视和父权制就像枷锁一样捆缚着一代又一代,男性和女性两者都难以摆脱,所以女性和男性需要团结合作、相互关爱、相互理解,共同构建“黑人命运共同体”才能摆脱种族压迫,从而一起走向新生。

五、“生命共同体”

现实思考和人文关怀是艾丽斯·沃克创作的出发点和思想的根基,她重视性别歧视和自然压迫之间的逻辑关系,将遭到欺凌、迫害的广大女性同胞的境况和遭受人类奴役的大自然相联系,揭示两者之间的相同的本质属性,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小说《紫颜色》中,缪塞尔夫妇和耐蒂一起去非洲布教时目睹了殖民者进军奥林卡村暴力掠夺的惨状。人为地破坏自然的生态平衡导致奥卡林人古老的大树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坚固性和防水性,整个村落不得不逃往密林深处。在奥林卡村,女性是不允许接受教育的,甚至必须接受面部图腾的洗礼来实现身份的定位,黑人女性难以抉择自我的命运,身心的伤痕累累和大自然在人类的统治下千疮百孔具有同步性。《父亲的微笑之光》也是反映生态自然的力作,小说中的麦格德琳娜是自然的化身,从小就具有野性,经常和男孩子摔跤,穿梭在山林间,会唱孟多族的民歌,被当地人称为“疯狗”,只不过她的天性遭到父亲的扼杀。在孟多族,人与自然达到高度的和谐与统一,男女顺应自然,根据月亮的阴晴行房事,而女性一旦怀孕男性就会产生妊娠的阵痛。而在《宠灵的殿堂》中中年的西丽亚将多年的压抑情绪失控地发泄到比自己更加弱势的动物身上,企图获得平衡和满足感。种族压迫、自然歧视,扭曲了人们的心理,尊重自身、平等待人、爱护自然、真爱一切是抵达幸福的不二法门,只有学会博爱才能化解矛盾和冲突,逃离心灵的苦难,获得永恒幸福。

艾丽斯·沃克主张:克服失语作为一种自我治疗的形式;敬畏生命,尊重生命,平等地对待大自然的每个生命;人类与自然共生同行;精神还乡,诗意地栖居。她曾在文集《与文共生》中高声疾呼:“大地被毒害之时,它所养育的一切将无一幸免;大地遭受奴役之时,我们无人能享有自由!”在《紫颜色》中,耐蒂一行人发现了殖民主义的卑劣行径后,不断地踏上寻求心中万灵上帝的路程。西丽亚从妹妹耐蒂那里得知强奸自己的父亲只是继父的真相时,才真正开始思考上帝的角色,她再也不给上帝写信,直到爱上自然万物,她的内心才获得宁静和归属。而某某先生在西丽亚出走后,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后学会了反思男女两性的关系,懂得倾听、欣赏贝壳里发出的自然的声音,不断地收集贝壳。心中的上帝代表一切,象征着自然万物,当西莉亚不再沉默,对生命的敬畏感和自然上帝的理解也达到了新的高度以及质的飞跃。

六、结论

沃克的小说为广大黑人妇女发声,要求改善女性的生存处境,解放她们的思想,以“救赎的爱”来修复心灵的创痕。她认为女性的觉醒可以带动男性的成长,将自然命运与女性的命运相联系,有助于从根源上去实现全人类解放。

其创作可以分为两个时期,前期的文学作品侧重于反映黑人夫妇之间的两性关系,揭示白人对黑人的暴力行径,主张反对“父权制”下的性别压迫,反对种族歧视,号召黑人女性和男性团结合作,打破从“边缘”到“中心”的格局,实现“命运共同体”,共同迎接新生。而到后期,沃克高度关注人与自然间的关系,提倡平等对待自然、爱护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总之,其各个时期文学创作的当下性可以以“共同体意识”及“共同体”建构统而贯之 。

“命运共同体”是和谐发展的新理念,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我们需要增加共同体的凝聚力,打破“伪共同体”格局,防止“悲剧的根源在于共同体转型的不当”或是“社会价值观背后是共同体的缺失”,使每个共同体都“艺术地生活”。多从意象入手,重新审察“想象共同体”,防止陷进“无计划的、激进的畸形共同体形式”。本文从沃克小说中的“共同体意识”出发,从构建“黑人女性命运共同体”“美国黑人命运共同体”“生命共同体”这三个层次着手,探讨沃克创作中的“共同体”建构,进一步揭示文学作品中的“共同体意识”和“共同体”建构,契合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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