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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连心

2021-11-12

海燕 2021年4期
关键词:五保户少爷疯子

没想到,我一个残疾人,一个糟烂的“五保户”,最近却在某自媒体直播平台成了“网红”。每天点赞关注的人数都有十万+,留言更是多到根本看不完。大家真心的话语、动情的鼓励,看得我那只好使的眼睛昏花模糊,视物不清。多少留言,感动得我另一只瘪进去的坏眼睛眼皮直抖;多少真情,让我干巴巴的脸颊又挂上了泪珠。

我今年六十七岁,一米六的个头儿,身子像树桩子一样圆鼓轮墩,住在东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在村里被划归为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的“五保户”。过去,针对我们这些“五保户”有句顺口溜:个头儿矮矮,智力窄窄,不是瞎瞎,就是拄拐。这四样儿,我竟然占了三样儿。小时候我有一次感冒发烧,山沟儿里那个一瘸一拐背着深棕色十字药箱的赤脚医生来到我家,他的药箱四角早已经破了,白白花花的。一按就开的药箱锁,那天按来按去怎么也打不开。忙得赤脚医生满头大汗,一缕头发都沾到额头上了。最后往我屁股上打了一针,就把我打成了小儿麻痹。

从此,我成了爸妈心中永远的隐痛。我不能到学校上学,我爸就在饭桌上教我。吃葱教“葱”字怎么写,吃蒜教“蒜”字怎么写,辣椒黄瓜,吃什么教什么。几年下来,我虽然识文断字,但是腿还像面条儿似的。最初,我只能蹲在地上用双手捏着脚往前挪,接下来试着拄拐,一遍遍摔倒,新伤接旧伤。后来我就坐轮椅了,我从来没站起来过。而且,我左眼还不断萎缩,逐渐缩成一个坑,根本看不见东西。还有嗓子,我天生嗓门儿粗,说话不是那种膛音厚重粗旷低回好听的男低音,而是声音从嗓子眼儿往上,从鼻腔出来,吐字含混不清,以至于不管我怎么认真说话,网友们都认为我是个喝多了的酒蒙子。

那天黄昏,夕阳涂亮一整面墙头,我坐在轮椅上,对着远方天边的晚霞发呆。我发现墙头上边那棵光秃秃的海棠树,在粉红色夕阳的映衬下,仿佛一幅美妙的简笔画。

这时,我看见大门外来了个女疯子,双脚踩在那堆烂草上。那是墙头拐角被风旋进来的一层枯枝烂叶。她一头乱发跟毡子一样,身上那件也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衣服,领边袖口还能看出原本的灰色。

女疯子站在那儿,一直挠头,夕阳中纷纷扬扬地掉碎屑。她就像一匹饿得将死的瘦马,两腿长长的,脸跟马脸一样又瘪又长,眼睛快要被眼屎粘死了。两只鸡爪子似的手,紧紧攥着一团乱麻秧。

“你是不是饿了要吃东西呀?”我朝她喊道,她一脸茫然,不置可否。

我端出一碗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时,她还在用一只手慢吞吞地一下一下挠着头顶。她的头发上,粘着星星点点的枯枝烂草,破布条系着的那缕头发,随着她的手动来动去。

女疯子目光呆滞,眼神空洞,猛地一下转过头来,我脊背顿时感到一股凉风袭来。

她跟我见过的疯子不一样,别的疯子见人就躲,她不仅不躲,还一点不害怕。见了我手里的饭,立马蹿上来,伸出脏手抓出一把就往嘴里塞。她竟然张着嘴嚼饭,边嚼边掉饭粒。我发现,她嘴里的磨牙几乎掉光了,显得瘦脸更长。

“你渴不渴?”我又朝她喊。

我调整轮椅,回屋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说实话,我一个“五保户”没这么奢侈。昨天是九九重阳节,县里那个爱心志愿者团队又来了,又给我带来一堆矿泉水,还有饮料和纯牛奶,全都堆在那个空屋的墙角。

说来我十分幸运,现在住的这个四十九平方米的新房,是今年春天盖的。盖房时布谷鸟已经来了,清澈的叫声就在附近的小树林回响,有时也在我家左前边那棵高大的老榆树上。村口的迎春花早已经张开了笑脸,地上的野菜绿油油的。村长告诉我村里正在消灭泥草房,要扒掉我祖上留下来的这两间山坡石房子。我这房子虽然像个老人一样已经佝偻下身子,但身子骨还结实着呢,只不过窗框上方那根木头断了,把整扇窗户压斜了。

村上拆除了我的老房子,运来沙子、水泥、木料、方砖。一夜之间,木匠瓦匠全部到齐。一天起四框,两天上房梁。上房梁那天正赶上淅淅沥沥的春雨,多年的邻居大婶在外面端着肩瞅来瞅去,不慌不忙地过来告诉我,竖房架子雨浇梁,日子会越过越强。我将信将疑,一个快要日落西山的“五保户”,能好到哪去?

没想到,短短七天,屋里大到彩电冰箱茶几,小到锅碗瓢盆酱醋盐,全齐了。炕上的被子褥子,厨房里的米面油菜刀菜板都是新的。衣柜里,外衣外裤,内衣内裤,线衣线裤,背心裤头,也全是新的。仓房里的矿泉水摞成堆了,比人还高呢!还有社会上的爱心组织,都对我伸出援助之手。我一个“五保户”,国家每年的补助都用不上。墙上的塑钢窗大玻璃,也是一个志愿者协会的志愿者帮忙擦的,一尘不染,阳光一照,亮亮堂堂。

有天晚上,一个老板在直播里看到我这个情况,立马开车过来,整整一后备箱猪肉带鱼粉条子。我舒坦着呢,要是有一点不舒坦的地方,我早去免费的社会福利院了。

那段时间,我天天在外面,听着布谷鸟的叫声,心里流淌着一条小溪一样。潺潺的水声跟不远处布谷鸟的叫声合奏出一首交响曲,我感受着从没有过的幸福。仿佛我的人生才逢春天,轻松愉快的生活才刚刚开始。闲来无事,我申请了自媒体直播账号,每天上传短视频记录自己的生活。我不厌其烦地告诉平台的家人们,房子是哪天挖的地基,哪天砌的砖,哪天上的房盖,哪天放的鞭炮乔迁新居。

女疯子没经过我允许,就跟着我进屋了,还在我身后“咕咚咕咚”地喝水。

“你家是哪的呀?”

我眯起那只好使的眼睛,瞅了瞅她,再回过头对着手机屏幕跟直播平台里的家人们说话。

“家人们呐,跟你们说说,看见没?不知从哪来了个这么一个人,刚才在我家墙外,现在又来我家了,我不知道咋办?要是撵走,还怕她遇到危险。”

女疯子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迷茫慌张,夹杂着片刻清醒。她突然高兴起来,开始说话了,舌根发硬,亮堂堂的童声响了起来。我看见她嘴唇揪做一团,一个“就”字像打枪一样,连发七八个。

“就就就就就就就……李家少爷呀,你怎么一去没再回来?”

她话刚一说完,顿时泪如雨下,似乎迷幻在自己的意识里,撕心裂肺。

继而,她不停地对我呼喊:“少爷!少爷!少爷!”

然后紧紧地靠过来,先是温存甜蜜,笑意融融,幸福满满的样子,继而又一脸陌生、警惕、迷茫,最后竟悠悠地唱了起来:“大公鸡上草垛,张家小女已出落,团团围团团坐,李家少爷翩翩过。李家少爷翩翩过,张家小姐把身躲,你看我,我看你,两小无猜心连心。”

她亮亮堂堂的童声变细变浅,成一条线,舌根发硬,拉长音调,连演带唱。两只脚左伸一下右伸一下,两条胳膊软软乎乎,左甩一下,右甩一下。

“滴啦哒……滴啦哒……滴滴啦滴哒……”

片刻欢愉之后,她又失声痛哭。

“你和我呀,风华正茂,你和我呀,青梅竹马。那薛举豪强,征兵买马,你清晨被抓,孩儿上前又被杀!太原起兵,西河之战,王世充攻谷州,窦建德破邢州,徐绍占荆门!日复一日,烽火连绵。你我少年,有家不能回,有爱两别离。多少狼烟!多少家园!多少狼烟!多少家园!多少狼烟!多少家园!”

她终于唱完了,突然扑进我怀里,双拳像雨点一样落下,泪珠簌簌地落到我身上。我有些不知所措,还闻到了她身上臭哄哄的味道。

“你快起来吧,你看看,我哪是你的李少爷?你看看我的轮椅,看看我这只瞎眼睛。”

“是,就是,就是,你就是我的李少爷!”

她完全听懂我在说什么了。

此刻,直播视频里家人们的关注量已经达到几十万,活跃的留言累得我视物不清。同情和问候成了主旋律,纷纷劝我让她住下来。

女疯子一直在说话,像金鱼一样不知疲倦地吐出一长串一长串泡泡,一阵比一阵吐得急吐得快。脸上又是阳光,又是鲜花,一会儿霹雳闪电、冷若冰霜。

我费力应对着,浑身上下被汗浸透了。

她竟然上炕了,脱掉了鞋子,露出光秃秃黑黢黢的脚丫子。她的脚趾甲很长,那个小脚趾上的趾甲盖已经折过来了。她弯曲膝盖坐下来,下巴抵在膝盖上,开始用手捋那团乱麻秧,动作娴熟,自带节奏,手指尖一次次去蘸舌尖上的唾沫。一心一意,俨然再现一幅唐朝织女图。

窗玻璃上一束白光亮了起来,她一下抻长脖子,惊恐得抖起来。

“少爷!少爷!快,抓你来了,躲起来,躲起来……”

“外边来车了,肯定是有事呀!看这车灯闪的!”我说。

果然,车喇叭开始“滴!滴!滴!滴!”有节奏地响起来。

“别去!别去!又来抓你了!又来抓你了!”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一脸焦急。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都是一头浓密的黑发,男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向脑后,女的一头长发丝丝滑滑。

“总算找着了。”女的说着就奔女疯子而去,“你俩可真是救星。救星来了,再不来,一会儿,我就迷糊了。”我对进屋的两个年轻人说。

“大爷,我俩是这个大姐那个村的,我是驻村书记,她是妇女主任。谢谢您的直播,可算找到了。”

妇女主任补充道:“大爷,真得谢谢您,是您的直播指引我们来的。这个大姐可把我们折腾毁了。她家有家族病史,精神病隔代遗传。她的父母精着呢,啥好事儿落不下,但是她奶奶就有精神病……”

我看俩年轻人口干舌燥,一脸的疲惫,就说:“喝口水吧。那屋有水,自个去拿吧。”

两人也没客气,道谢之后就去拿水喝。

驻村书记边喝边说:“几个月前,我们几个村干部研究把她送到镇上福阳安宁医院治疗一段时间,还真好了,就接回来了。没想到,一个月前,她突然又犯病,把村里一家洗衣店给砸了。洗衣店四壁全是镜子,当时砸得稀里哗啦响。我就在村支部,眼看着她拎个铁锹把儿,进人家屋了,亏得我跑得快,要不是及时,不知道能出什么天大的事情呢。人家洗衣店老板不依不饶,我们几个差一点就给跪下了。最后人家说我们几个村干部也不容易,才饶过她。可是钱一分不许差,都是我们几个给拿的。这还不到十天又走丢了,这次是半道犯病直接走的,谁也不知去向。急得我们又上广告又发视频,就是找不着。天无绝人之路。刚刚村里有人看直播,可算发现她了,一路追踪,就过来了。”

我心里顿时打开两扇窗的感觉,挤满了清亮亮的月光。

“走吧,跟我们回家。”驻村书记说着就过去拉女疯子。

“就就就就就就……就不跟你们走,少爷快救我。”

她每次开口说话都像打枪一样,“就就”一阵儿后才顺畅。她全然不顾另外两个人的存在,拽住我的手,眼神热切,直勾勾地瞅着我的脸,温顺得像个听话的小羊羔儿,靠在我轮椅手柄上,任他们怎么召唤、拖拽,都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你们也别着急,今晚就都留下来吧。”我说。

“我们留下来多不方便啊!”妇女主任说。

“有啥不方便的?我一个孤老头子。”

驻村书记在一旁插话说:“星星都出全了,今天情况特殊,我们俩只能在您家里住一夜了。给您添麻烦了。”

第二天早上,红彤彤的太阳从东山腰爬上来。我也从睡梦中醒来,我发现女疯子的手还温柔地放在我手里,松弛着,手背上长满了黑色的鳞片,她还在安稳地睡着呢。真想知道她混乱的意识哪儿是真哪儿是假?经过多少尘世沧桑?看上去她原本清瘦的脸经过一夜的折磨好像比昨天又瘦了。眼睛又大又圆,睫毛浓密。我心想,可惜了。

我看着她正享受深度睡眠带来的沉实安宁。这样的睡眠能不能给她的精神疾病带来很好的缓解?炕那边,折腾到午夜的那位驻村书记也在睡着。妇女主任在另外那个屋睡,此刻也没有任何动静,想必也睡得正香吧。

我实在不忍心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短暂宁静,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接下来两天,那位驻村书记和妇女主任继续住在我家。他们又有了新的想法,要对女疯子这种缠缠绵绵、生生世世、离散爱人般的感觉进行观察分析,琢磨她时刻黏着我的举动能不能对治愈病情带来好处。他们专心致志,一刻不离地端详她,看她懂事地帮我推一下轮椅,把拐杖递过来,瞅着我的眼神久久不挪开。没事的时候,她总愿把她那双黢黑的手放在我手里。

我坐在轮椅上,她一次一次把轮椅推到外面,然后再推回来……

夜晚,天空晴朗,闪闪的星星洒满天际。银河清晰可见,月亮就在窗前。

屋里,妇女主任端出一盆热水,热气氤氲的。妇女主任对女疯子说:“洗洗吧,洗洗脸,洗洗手,干净干净。”

盆还没放到硬木凳上,女疯子尖尖的童声直冲屋顶,闭着眼,张着嘴,不回气儿地一直喊:“就就就就就……就不洗!”

“来,过来,到我这儿来。”我低音炮一样的声音,尽显温柔,“听话,过来,过来洗洗。”

顿时,女疯子就像从外面拿进屋里的一块冰,遇热变酥,甚至滴出水来了。妇女主任和驻村书记急忙示意,让我继续。

“听话,快过来,洗洗干净。”

她竟然懂事地过来了,羞羞怯怯,一步一停,倚住了我的轮椅,蹲在了我脚边,一点点把手伸进热乎乎的水里,然后慢慢洗开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她一声不吭,洗头洗脸洗手洗脚,不一会儿就有了阵阵清新的气息。现在,她的皮肤看上去如此光滑细腻,手指修长,白白净净。

“你也洗洗。”

她热辣辣地瞅着我。

“嗯,我也洗。”我回答。

她把我的手攥进自己手里,一层一层打香皂,摸过来搓过去,反反复复,动作既轻柔又小心。香皂泡泡粘到我胳膊上,洁净而温热,我心里暖暖的,除了我妈之外,还没有哪个女人对我这样。

午夜,所有人都被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惊醒。天黑时,女疯子还好好地睡在炕上,现在已经不见了,她的被掉到地上了。突然,“噼噼啪啪”声戛然止住,屋里屋外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两个年轻人神情紧张,房前屋后找来找去。

屋里又“啪”的一声,但马上又一点动静没有了。我从炕上爬下地,撅起屁股坐进轮椅,循着刚刚发声的地方,来到房子阴面用塑料布架起的背包房。她果然在里面,正鬼鬼祟祟地用手里的竹筷子把罐子里的蜂蜜撅出来,弄得到处都是。

我急了:“你干啥玩意?!”

我的粗嗓子喊破了声儿。罐子的蜂蜜可是我的命根子。我上了年纪,没什么运动量,经常性大便干燥。刚一入秋,我们村长来我家,拿来一大罐子蜂蜜。说是纯天然向日葵花粉蜂蜜,每天喝一勺,大便顺顺畅畅。我一直喝着,效果还真挺好。

我扑过去往回夺,她竟然一边傻笑,一边和我躲猫猫。

“就就就就……就不给你,过来呀!过来呀!”

她说一句扬一下罐子里的蜂蜜,看着蜂蜜吧嗒吧嗒掉到地上,我心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时候,那两个年轻人也进来了,驻村书记攥住女疯子的手,妇女主任上前夺下罐子递给我。

“大爷,您别生气,回头我们赔您一罐新的。”妇女主任说道。

我淡淡地说道:“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她。”

女疯子又开始意识混乱起来,吵闹不停。好不容易重新安静下来后,我又成了她的少爷,她黏在轮椅前,柔情似水,温存无限。

“就就就就……就你这腿,不是那次被攻城的兵卒用箭射中的嘛!千辛万苦回到家,家园被毁!少爷!少爷……”

旋即,又唱上了,自成曲调,嗓音像小女孩一样。

“你出身显赫,我勤劳善良,你温文尔雅,我纤纤少妇。你和我相亲相爱,你和我厮守缠绵。可恨连年烽火,滚滚狼烟,怎奈你和我,成了战火狼烟中翻滚的尘埃。”

然后突然不唱了,又换成说了。

“你这眼睛,不是那次被杀过来的兵卒用尖刀刺伤的吗!你身上每一处刀疤,我都知道。少爷,你功勋卓著,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

夜深了,她泪流满面,痛哭不止,现场所有的人都心烦意乱,无法入睡。

第二天,两个年轻人终于决定把她带走了,送回精神病院治疗。他们拽她出去时,她哭声震天,伤心欲绝。她奋力挣脱两个年轻人,又跑回来扑进我怀里,抬起哀求的眼神瞅着我,泪珠湿了我的手背。

“别哭,有空了还来哈。”我说道。

两个年轻人也跟着落泪了。

最终,他们还是带走了她。我又回到了安静的生活。从此,每当黄昏时夕阳照过来,我就独自坐在轮椅上,对着天边的晚霞发呆,不自觉地看向她来的地方,我的耳畔总会响起她银铃般的声音:“大公鸡上草垛,张家小女已出落,团团围团团坐,李家少爷翩翩过。李家少爷翩翩过,张家小姐把身躲,你看我,我看你,两小无猜心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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