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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重启,佛性和权力握手言欢

2021-10-07余显斌

大理文化 2021年9期
关键词:国君大理

余显斌

古代,很多朝代的建立,都是经过铁马征战得来的。西汉皇帝刘邦登基之后,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提三尺剑定天下者,朕也,非太上皇也”“朕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言外之意,这天下,是自己铁马金戈,在沙场上厮杀出来的,是在烽烟弥漫中取得的。因此,他做皇帝后,整天骑马射箭,练习武艺。大臣陆贾告诉他,要多读诗书,多学习文化知识,别做文盲。刘邦一听火了道:“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我是凭借万马奔腾,斩将搴旗得到天下的,读啥诗书写啥字啊?

陆贾无奈,只得静下心来给他讲解道理,夺取天下,是得铁马金戈,长剑横扫。可是,治理天下是不行的,得以翰墨文采。刘邦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答应了。

大唐朝能够横空出世,在乱世风云中独领风骚,就是因为公元621年,李世民带着大军,在虎牢关一战成功,“败建德于虎牢,执之,世充乃降”,将与自己鼎足而立的夏、郑二国灭掉,并“陈铁骑一万、介士三万,前后鼓吹,献俘于太庙”,从而奠定天下的。

当然,也有的帝国建立,没有这样的艰难,而是采用禅位的形式,可是,那也少不了刀光闪闪,少不了血流宫廷的。南北朝时,萧道成让13岁的宋顺帝禅位,宋顺帝知道禅位后,等待自己的是死,吓得躲在床底战战兢兢不出来,大臣王敬则哄他,说给他换一个地方。他出来后,可怜巴巴地对王敬则贿赂道:“必无过虑,当饷辅国十万钱。”如果我能活着,一定将我攒下的私房钱都给你。禅位的当年,他就被杀死。

可是,后理国的建立,却很简单。它的简单,竟然到一句话就成功了,一个国家就建立了。翻遍竹青汉简,这样的事情,独此一份,别处几乎没有,也不可能有。

1

后理国的前身,是前理国。可是,它又并非是从前理国衍生出来的。它们中间,还隔着一个朝代,就是高升泰的“大中国”。

高家夺取前理国的江山,不是一天两天取得的,是通过一百五十多年的努力,铺垫,从高方时代慢慢开始,才攒够资本和政治基础。由此可见,和平时代,有着一定民生观念的权臣,要夺取江山,并非很容易的,也并非如杨义贞那般,刀光一闪,就能完事的。

杨干贞、杨义贞之流,只能算得莽夫,算得权欲熏心者,他们只管做,只管满足自己的私欲,至于事情过后,国家如何,生民如何,则和自己无关。也正是由于这样,他们取得政权都很短,最终为他们的野心付出代价,有的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当然,随着他们一块儿吃亏的,还有百姓。

一片烽火鼓角中,最为受害的仍是百姓,是生民。

由这点可见,高氏权臣还是有着一份责任心,有着一份善良之意的。

也是这种善良之心,促使高升泰在取得前理的天下后,临死又不得不将江山还给段家。因为,在他继位的这两年中,反对势力,正在准备力量,打磨刀枪,准备给高升泰致命一击,将他掀翻在地。尤其滇东三十七部,更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厉兵秣马,冲杀过来,以血拭刀。

如果事情发生,高氏家族将成为历史的罪人,消失在血海刀锋里。大理国百姓也会陷入一百五十多年前的那种乱局中,哀鸿遍野,流血遍地。

他临死前,终于做出艰难抉择,放弃帝位。

他告诉儿子高泰明,自己登基,是因为段氏皇帝一个不如一个,国家看着就要陷入乱局中,自己迫不得已,才接过帝位。那口气,好像自己当年登基,是受到多大的逼迫似的,不得不依。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才说出最为重要的一句话,“我死,必以国仍还段氏”,让自己的朝代成为历史,高氏家族继续扶持段氏的子弟出来做皇帝,统领全国。他害怕自己儿子恋栈权力,割舍不下,因此,极为不放心地叮嘱道:“慎勿背我。”一个“慎”字,可见他是十分担心的,怕儿子听不进自己的建议,仍然自己长袍飘飞,登上帝位,指点江山。

高泰明点着头,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高升泰这才放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的一句话,让他辛辛苦苦建立的朝代,成为了历史,成为历史上昙花一现的王朝。但是,他的叮囑,也给历史留下了几多猜测,几多的叹惋。

他的叮嘱,显然是不得已的,是形势逼迫。令人赞叹的是,这样一个恋栈权力的人,能根据形势,及时改变自己的想法,没有一条路走到黑,抱着帝位,如王莽当年抱着玉玺一样,宁愿被人杀死,也不愿放弃个人私欲。就这点而言,大理国百姓是幸运的,在即将面临动乱的时候,因为高氏的让步,从而使即将奔驰的战马勒住了缰绳,使即将挥舞的战刀插入了刀鞘,也使即将吹响的号角冷冻了声音。

一切,都因此而显得风平浪静。

在风平浪静中,高升泰的王朝徐徐落幕,成为历史,民间没有一点儿骚动,没有一点儿惊慌。

也是在风平浪静中,一个新的朝代,无声无息地走上政治前台。民间,也无一丝不安,没有一丝动乱。

公元1096年,即宋朝的绍圣三年,在前理国灭亡两年后,一个新的朝代诞生了,它就是后理国。

它的帝王,是前理国的皇族成员,可是,它们又不是同一个朝代。

它的大臣,几乎也是过去的成员,可他们已经在两年中,改换了三个朝代。

后理国和前理国相比,不只是国名有所差别,国策上也有所变更了。最大的变化是皇帝,大概在登基的时候,和高氏家族已经展开过谈判,从此,皇帝彻底和权力分隔开,成为国家的象征,成为国家的代表。后理皇帝平时也就上朝坐坐,摆摆样子,然后回到后宫,看看歌舞,听听音乐,感情细腻的就拿了笔,给自己的妃子画画眉,笑闹一番,很是风韵,也很是浪漫的。再闲暇无事了,他们可以游山玩水,可以画画写诗,可以参禅读经。唯有一样不能干涉,就是不许插手国事的处理,不许指手画脚地干涉朝廷的事情。国家的事情由谁处理?当然是相国。相国每天接见使者,每天和其他官员一起探讨政事;待到有敌人来进攻了,相国还得派兵点将,进行抵抗。向大宋进贡,联络感情,当然也得相国操心,国君不能置喙。这些,是建国初就约定好了的,不能破坏。

国事是相国处理,可是颁布制度,或者朝廷下发任命文书,以及上奏宋朝奏章时,得以国君的名义进行。此时,国君就显现出自己的作用,拿出印章,在文件上钤印。

君主也必须是段氏皇族的人担任,别人觊觎,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相国是首相,可以选举,但绝对不能选外姓子弟,必须在高氏子弟中选择。

相国权力很大,甚至可以左右国君的人选,但相国又必须尊敬国君。相国家族的人,也必须尊重国君,否则是大不敬,即使是相国的儿子,也是要充军的,也得戴着枷锁,走向遥远的烟瘴之地。

还有一样是不同的。

在前理朝,国君中有6位袈裟一披,走出宫廷,出家为僧,他们分别是段思英、段素隆、段素贞、段思廉、段寿辉、段正明,其中的段思英是由于叔叔段思良逼迫无奈,出家做的和尚,其余出家的,或多或少都和高氏权臣的逼迫有关,并非全都是因为耽于禅理,沉溺佛学,出家为僧的。

到了后理时期,则没有什么逼迫的意思在内了。后理朝代皇帝再出家,有的是由于怠政,觉得当和尚轻松,当国君麻烦;有的是由于家庭关系,烦乱如麻,不好处理,于是将三千烦恼丝一剃,遁入空门,无烦无恼无忧愁;有的是沉溺佛理,觉得当和尚,才能走进一种空净的世界,才能认真研究佛学,于是就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去了寺庙。也因此,这些君主当政的时间很长,最短的段智廉,在位6年;最长的是段正严,在位40年,像前理朝在位一年两年的,几乎没有。

后理时期,君相之间的矛盾少了,甚至消失没有了。

他们分工明确,相互合作,有时相互结为婚姻关系,多了一种家族关系,少了一份冷酷杀伐和阴谋暗算。

权臣和国君的关系如此,也算开古今一大奇观。

2

在古代,开国之君大都是英明神武的,都是上马的时候,执干戈以铁血冲锋,奋勇无前的。至于走下战场,则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

光武帝刘秀,带着兵士,在昆阳之战时,以三千铁甲,对新朝军队四十万,“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寻、邑陈乱,乘锐崩之,遂杀王寻”,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昆阳大捷,刘秀带着三千人,首先冲锋,直攻敌人的中坚力量,让王寻、王邑带领的军队大败,并趁机斩杀王寻。昆阳大捷,吹响了新朝灭亡的号角,刘秀更是其中的中坚力量。

三国魏的开创者,就是著名的魏武帝曹操,史书评价“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 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他能成功,不只是计谋高超,无人能敌,更是执法严明,公正无私,以及善于发现人才,任用人才。

隋文帝手创隋朝,统一宇内,以六合为一,其勤勉程度,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以至于史家称赞道,“克己复礼,勤劳思政,每一坐朝,或至日昃,五品已上,引坐论事,宿卫之士,传飧而食。”他和官员谈论制度,处理政事,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

开国之君,当然精明能干,才能卓著,否则,如何统帅群豪,如何刈除群雄,如何让健儿折腰、将军听命。即使如唐高祖这样的帝王,史书说其“优柔失断,浸润得行,诛文静则议法不从,酬裴寂则曲恩太过。奸佞由之贝锦,嬖幸得以掇蜂”,反正他为人太纠结,用人不明,奖惩偏颇,不太称职。可是,后来史家普遍认为,这是太宗皇帝故意贬低父亲,用来抬高自己的,高祖皇帝为人豁达,境界高远,有着开国之君的远略和气度。

可是,也有开国之君,不同于以上诸人。

这人,就是后理国的开国君主段正淳。

段正淳,“大理国正明之弟”,他是段正明的弟弟。哥哥出家了,做了和尚,将国家让给高升泰。高升泰接受皇位,登基称帝,内心还是大慈大悲的,沒有将段家一门老小,如郑买嗣对南诏皇族一样,全部抓起来,斩于五华楼下,而是用丰厚的爵禄,将他们养了起来,还做着高升泰朝的官职。譬如段正淳就是这样,“正淳性纯和。升泰继位,封正淳佑国布”,国布也是一种官名。段正淳做得很认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正淳慎重,诸事皆顺”,工作做的得心应手,获得一致称赞。

总之,段正淳没什么亡国之痛,因此,虽然会写情诗,估计写不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诗句。他整天在府邸里,陪着心爱的女子,观花赏鸟,读书弹琴,生活得很潇洒,也很有诗意。

他没有什么大志,也没有经世之想,更没有恢复家国的想法。

他很满足,锦衣玉食,一家团聚,此生足矣。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他这样,竟然也和他的祖先段思平一样,手创一个朝代,奠定一个王朝。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日登基称帝,指点山河,为帝十三年。

这叫什么,这真的叫命运。

他称帝后马上改元天授,言外之意,自己能够称帝,能够开国,是上天授予的,绝对不是自己运气好,懒猫碰着一只死耗子,也不是高氏家族看得开,将国君的位子再次拱手让给自己。

他的帝位,应当说是他的性格授予他的。

史书记载,“正淳性纯和”,他是个慢性子,诸事慢慢来,轻易不发怒,不起火,一切都摆出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还有史书记载,“正淳慎重,诸事皆顺”,大概正因为他这样柔顺性格,什么都看得开,都不反抗,才被高氏看重的。要知道,高氏要掌权,要让段氏皇帝做木偶,第一个皇帝很重要,就如破竹一般,劈开竹节最为重要。竹节一开,后面的跟着规则学样子,自然而然就会做傀儡了。

也有史书记载,高升泰临死时,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就已经确定了将来后理国号,以及开国君主的人选,道:“今吾将死,还位于段正淳。正淳仁,精通国策。凡我高氏子孙,世代扶段而不存二心,众遵之。”确定这些之后,老爷子仿佛还不放心,还要等着段正淳登基称帝,改元之后,才很放心地长叹一声道:“吾可安心而去。”

如果这是真的,不得不承认,老爷子不愧在政坛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眼光奇准,堪称火眼金睛,选段正淳做国君,他算是选对了人。段正淳登基后,抱着膀子,什么事情也不干,就是看着高泰明处理政事。然后,就回到后宫读佛经、看书、陪着老婆聊天。他的佛理知识,一定是很深厚的,对于权力和一呼百应的威风,他好像看得很淡然,这点很符合《金刚经》里佛祖所言,“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就是一切的东西都是空的,别看得太重,别放在心上。

段正淳就是这样的,权位名利,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这样做,一定是因为在登基前高家人找他谈话了,谈话中列出条件,他如果能抛开权力,那么,高家人就让他做皇帝,得到国君所应得到的一切,除了执掌国政之外。他如果不答应,那么,段家有的是人排队等着,他们就去选择其他的人,他继续做他的逍遥王爷,过他的吟风弄月的日子。

面对这个选择,段正淳一定是答应了。

他不傻,他不答应,别人答应,段氏照样失去权力。大家都坚定不移,决不答应,说不定高家人一失望,自己继续当国君,不让位了也说不定。与其那样,不如自己答应了,既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恢复了失去的江山,还当了国君,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这个头开得很好,以后,段氏国君都学着他的样子,做了逍遥国君,对权力几乎懒得望一眼,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这样,避免了多少流血和战争。

当中原皇帝和权臣,为了权力,都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都拎着刀子相互瞪视着的时候,在后理,则出现了权臣和国君和谐相处的画面,如果让中原皇帝和权臣知道了,大概会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吧。

3

段正淳能做为后理的开国君主,能成就一代基业,有着一种幸运,也有着个人的能耐。

他也有着神灵故事在身。据说,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硕大的鸟儿,张开洁白的翅膀,在空中飞舞着,如一片硕大的雪花,缓缓地飞入内宫,翅膀一合,唰地一声,飞入他母亲的肚子。他母亲一惊,感到胎动,于是就生了,生下段正淳。

也就是说,他是上天派来的,有九五之尊。如果他哥哥段正明后来不禅位给高升泰的话,很可能他会接掌朝政的。

他在段正明时代,是“官佐国布,司掌八节度”,可见权力是很大的。不过,高升泰掌权,给他这样的官职,估计是有名无实的一个虚衔。但是,他并不以虚衔对待,认认真真干得很是出色。因此,段正明禅位,“大中国”建立,他仍然担任此职。

另外,他受到了很好的皇家教育,有着执掌江山、指点群雄的资质。史书说,他由于聪慧,有潜质,因此,“无为寺妙湛大师见淳资慧,收为徒,传以止观大法。十七大考文蹉第一,武试居寺之三,而学成入仕”。这段文字,年代久远,语焉不详,大概是说,他跟着名僧学习佛教,多次考试,文采无匹,落墨成章,位居第一。至于武学嘛,也很是高明的,跑马射箭,样样精通。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和自己那个名叫高升洁的夫人,是能双剑合璧,称霸江湖的。

所有金大俠的粉丝都还记得,《天龙八部》里记载了段正淳,在段正明做皇帝的年代,就悄悄一袭布衣,折扇轻摇,到中原的花花世界里,和美女们打情骂俏去了。他处处留情,处处留下风流债,以至于丐帮马大元的那个倾国倾城的老婆康敏,对他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竟然用朱唇贝齿,咬起他的肉来。他还笑着说:“我有时候想,我将来怎样死才好呢?在床上生病而死,未免太平庸了。在战场上为国战死,当然很好,只不过虽英勇而不风流,有点儿美中不足,不似段正淳平素为人。小康,今儿你想出来的法子可了不起,段正淳命丧当代第一美人的樱桃小口之中,珍珠贝齿之下,这可偿了我的心愿啦。你想,若不是我段正淳跟你有过这么一段刻骨相思之情,换作了第二个男人,就算给你满床珠宝,你也决计不肯在他身上咬上一口。小康,你说是不是呢?”

现实中,称帝前,段正淳是没有封过镇南王的,也没有来过中原的,更没有和中原的宋朝女孩卿卿我我,风花雪月。

但是,他的风流确是很出名的。

据说,高升泰有一个妹子,是一个倾国美女,名高升洁,“国中才女,幼学于本慧国师精奇门”,这女子闺中时读书、写作、念佛经,精通佛理——看来,大宋朝女子那时要擅长刺绣,大理国女子要精通佛经。高升泰就从中撮合,让妹妹和段正淳结成连理。两人都口齿伶俐,都有很好的才华,闺阁之中,口辩起来,段正淳常常落败,按照规定,心甘情愿地供老婆驱使,或煮茶,或画眉。

段正淳妻子有没有这么韵致的一个名字,宋词一般婉约,芭蕉细雨一样轻盈,不敢妄猜。这个曼妙的女子,是不是高家的千金,也有待商榷。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段正淳怕老婆,敬老婆,也宠着老婆。

他是一个性情中人,对自己怕老婆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忌讳,甚至在自己的诗里歌咏此事:“国有巾帼,家有娇妻。夫不如妻,亦大好事,妻叫东走莫西行,朝东甜言蜜语,朝西比武赛诗。丈夫天生不才,难与红妆娇妻比高低。”从诗里可以看出,段正淳老婆文采武略兼备,这两样段正淳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而且,这个女子温柔之中,含有刚性;细腻之中,含有骄纵,属于天真烂漫一类的,要段正淳做啥,就一定要这样。如果段正淳做到了,女子就温柔如水,笑靥如花,奖赏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如果做不到,哼哼,夫人就会有一点小小的家暴。总之,无论是老婆的微笑,还是娇嗔,甚至一点小小的家暴,段正淳都是很受用,全盘接受。所以他说,“夫不如妻,亦大好事”。这首诗写得不是多好,可是,幽默直白,将自己怜爱老婆的那种水一样的心情,毫不遮掩,表露无遗。

这点,如果让当时中原士大夫读来,一定会大惊失色的。他们一定会想,这是一个国君写的吗,一个国君怎么能写这样的艳诗啊?如果是他们的国君,他们一定会当即摇头,写一道奏章,第二天一早交上去,劝告皇帝,陛下当以国事为重,当重九五之尊,怎么可以和后宫女子整日嬉戏,而且翰墨之间,满是轻薄之词,若是传出去,千载之后,史书记之,后人将如何评价圣上啊。刘邦当年在宫中和自己心爱的戚夫人卿卿我我时,大臣周昌推门进去一见,转身就走。刘邦赶上去,骑在他的脖子上问:“我何如主也?”周昌抬起头回答:“陛下即桀纣之主也。”本来,这是周昌的错,人家私宅,你进去要敲门。他不敲,撞着皇帝私事,还骂皇帝。结果,刘邦反而害怕他了,有他在面前,再也不敢对戚夫人含情脉脉了。

皇帝也是人,也有爱,有情,怎么就不能喜爱自己老婆了?怎么就不能给自己老婆写写情诗,写写恋爱信了?

其实,今天读到段正淳的诗,仍可以感受到他是个很可亲近的人,他一定有着贾宝玉般的性格,爱在女子面前,低头做小,心细如发。这样的人,说白了,可能重视家庭亲情,重视爱情,更过于重视国君的位子。

用今天的话说,他属于一个地道的暖男。

在大理国君中,哪一个国君不是左拥右抱的,这样一个纯情的国君,算得一枝独秀了。

他的暖意融融,他的风流多情,有性情使然,也有一种无奈吧。

4

段正淳登基后,接过皇帝的印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提前的商定,下发一道圣旨,明确规定,“以高泰明为相国,执政柄,高泰运为栅主”,高泰运封地在今日的腾冲,他是高泰明的弟弟。

高泰明再次成为相国,这次是后理的,他也马上借助相国的权力,开始了分封。分封对象,都是高家子弟,如当日段氏一般,“是时高升祥之子祥坚封于湙门;高祥明之次子封于晋宁;三子明兴封于嵩明;四子明义封于禄丰,即统有滇池四方之地,约等于元时之中庆路,共有三万三千户。而鄯阐府为大理东部重镇,控制三十七部,擢祥明为安东将军之职,即所谓统兵”,后理江山,险要丰腴处,此时都归于高氏。段氏皇族子弟,则待在宫中,尽食俸禄而已。这样,避免段氏闹事夺权。

高泰明揽权,说实话,他也有着处理政事的能力。

后大理时期,权力虽然独属于高家,但是,相国的任职,还是带有选择性的,这也就保证了在高家一族中,基本做到了能者上,庸者下的规则的。这样,比嫡长子继承制还是要先进很多。这,也是大理国能延续下去的原因。

由于高泰明治国手段不错,再加以政出一门,因而就出现了“高氏相之,政令皆出其门,国人称为高国主,段氏拥虚位而已”的现象。

在国家治理上,高泰明显然继承了前理朝时代的治国策略,仍然以文治为主,用书生治国,儒家之中,掺入佛教,以至于史书谈到他治国的情况道,“西南夷知文教者惟白人,蒙、段二氏皆白人也。白人之俗事佛而尚释,故段氏有国,用僧为相,或已任而更出家”,这里显然指的是大理国了,只是国相不是僧人,其他的官职,用的仍是释儒,这些读书的人,凭借儒教和佛教知识,走上官场、担任官职、处理国事,等到有一天感到累了、疲倦了,就写一道奏章交上去,辞去官位,挥挥衣袖,没有归园田居,而是走向深山古寺里,研读佛经去了。

官员对红尘,对职位,甚至对富贵如此淡然,就避免了阴谋争斗,避免了贪污腐化,避免了诋毁陷害。

有关大理国历史文墨里,很少涉及贪腐行贿。这在官场,是一种奇景。

也因为好佛,后理建立后,古寺大刹,有增無减。人在大理行走,山水间、树林中,时时有梵钟在耳,有诵经声悠扬传来,有僧人衲衣飘飘走过身边。因此,有诗人漫行于此,曾吟诗“古寺翠崖阴,危亭绝顶临”,这不是夸张,是写实。此地小小一座金马山,山上古寺掩映,“铜瓦寺在会城东十余里,金马山西北麓,范铜为瓦,覆寺三楹,春月游人毕集”,这儿出现寺庙,也成为风景名胜。当地人在此敬佛后,更是漫游散心。不大的芒涌溪,“有三十八庵,岩壑幽秀,天风海涛,时震林木”,成为一地道的佛国。鸡足山“在宾川州,汎洱海四十里,乘风而渡,两日到”,这儿更是寺庙云集,梵唱声声,木鱼声此起彼伏,“大刹七十二所,兰若三百六十,小庵无算”。

这样敬佛,固然耗费人力物力,但是,却让大理一片祥和宁静,风景优美,绿树成荫,空气洁净。

这儿樱桃树极多,“大数围,高数十丈,白多于红,味酸涩”,花开时节,一片云霞,罩着山水房屋,罩着山寺楼台,如在一片胭脂水中。清风一吹,花瓣飘飞,伴着落雨细雾,再有僧人数着念珠,呢喃而过,正有着“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的韵味。这儿有土橄榄,一棵棵树枝摇曳,绿叶如烟,掩映在人家的围墙边,开花时节,花色如玉,垂于围墙外,让人走过,有着一种“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的意境;这儿有“盛夏,儿童碗盛卖之,和以糖蜜,可疗饥”的积雪,犹如白玉;这儿有号为“三绝”的温泉,无硫磺味,不刺鼻,能治疥,“身有垢,不假浣濯,入水俱浮”;这儿花多,因此蜜蜂多,当地人寻找野蜜,“度越山岭,蜂人土窍中,从而掘之,其穴之中大如城郭,辄得蜜数百斛,故槟榔、香附、橘橙、佛手柑、木瓜、香橼、梅李、川芎、瓜、茄多以蜜渍供客”,甜润中有水木清华味。

这些,都是平凡的生活,平静的日子。这样的美好生活,唯有平静,才能享受,唯有平静,才能感觉。

对百姓来说,平静、平和,就是美好的日子。

另外,后理继承前理外贸政策,积极加大对外贸易量。

后理建国初,其贸易对象,仍然是经济高度发达的宋朝,销售的货物,仍以战马为主。

宋朝到了哲宗时,不再懦弱,对外采取强硬态度,尤其对西夏的进攻,更是坚决反击,还以颜色。在后理建国的1096年,宋夏展开第二次平夏城之战,“夏主遂奉其母合将数十万兵围平夏,疾攻十余日,建高车临城,填堑而进,不能克,一夕遁去”,西夏国主夏崇宗,和他的母亲梁太后,带着四十万大军,进攻宋朝平夏城,在宋军的坚决反击下,大败而逃。梁太后再也强硬不起来,号啕大哭,珠泪滚滚。西夏有大将,一名嵬名阿埋,一名妹勒都逋,都强悍无敌,骁勇善战。宋军统帅章楶,暗暗派出间谍,到其营中侦探,听说这两人倚恃武功,无敌无畏,毫无防备,于是遣折可适、郭成“轻骑夜袭,直入其帐执之,尽俘其家,虏馘三千余、牛羊十万,夏主震骇”。西夏难以应付,唯有低头哈腰,向宋朝请和,以至于有宋朝大臣得意地对宋哲宗说:“自有国以来,用兵西方,而能所为必成,所伐必克,使天威远畅,丑氐震叠,未有如陛下今日之盛者也。”

西夏靠近西北,战马如云,作战的时候,骑兵为主,尤其他的铁鹞子军,更是以冷锻甲护身裹马,很难对敌。

宋军要战胜夏军,也必须以骑兵对骑兵。可是,由于缺乏牧场,中原少产战马,即使有,其奔驰力度,以及劲健程度,也不及草原奔马。此时,名闻天下的大理马,就成了大宋最为渴望得到的马匹,因此,宋朝学者道,“大理连西戎,故多马,虽互市于广南,其实犹西马也”,就是说,他的马匹虽然产自西南,马匹的质量,奔驰速度,负重强度,都不亚于西北出产的战马,甚至超过了西北的战马,更具有劲健无匹的特性。

也因此,宋朝的铜钿,也就流水一般,进入了大理国的国库。后理经济,丝毫不弱于前理,甚至后来,随着宋室南渡,马匹量需求加大,更超过前理。

5

后理还有一样一直继承着前理的,也就是继续和大宋保持着和平,继续向大宋进贡,以保持一个藩属国的职责。

这种进贡,在高升泰时代,曾经搁浅,现在,再次提上日程。

大宋仍然保持着过去的态度,对大理国的热情入贡,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你来了,我接待。你不来,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原因还是一个,担心大理国如南诏,到时强大了,富足了,回过身来,对自己动刀。这,实在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也是眼光的狭隘。

大宋开通的通商口岸,仍然是黎州,后来又扩及雅州。

大理国君臣急得直跳脚,两个关口,如何能够满足需求啊。他们商量再三,最终决定,仍然去宋朝,向大宋国君进贡。这次进贡的目的,估计不只是贸易,还有一个,毕竟是国家新建,得让大宋国君给予关注,这样才能号令全国,名正言顺。另外,仍然是文化的吸引力。大理国君一旦退位,进入寺庙,只有两件事可做,一件是诵佛研究禅理,还有一件就是出游,别的地方不去,只去大宋,使劲看看那儿的诗词山河,瓷器江山,将自己在位时十分向往却难以实现的理想,变成现实。过去的段素隆、段素贞、段正明,无不如是。因此,金庸武侠中,段氏皇族出家者,都到中原漫游,江湖浪迹,华山亮剑,五岳来去,是有着历史根据的。

段正淳登基后的1103年,即大宋徽宗崇宁三年,后理国的君臣坐不住了,“遣高泰运奉表入宋,求经籍”。这次出使规格很高,正使的地位,仅仅比相国高泰明低一级,是他的弟弟高泰运。这次去,表面上是寻求典籍,暗里的意思,仍然是希望宋朝承认自己的藩属地位。如果宋朝给予典籍,就等于说,大宋朝同意将自己的儒家思想、礼乐教化、典章制度等等,赐予大理国了。

这样,两国的关系,不也就确定了吗?

高泰运去的时候,是徽宗登基的第三年,此时,是宋朝发展最为辉煌的时期,是宋朝经济最为繁荣的时期。宋朝的灭亡,是在宋徽宗手上。徽宗皇帝,用古人的话说,“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但是,细说起来,宋朝的灭亡,并非经济不如别人,一幅《清明上河图》,描摹了一切,也足以证明着一切。宋徽宗的错误是,明知军力不如金人,偏要挑动战事,即《宋史》所言,“宋不立徽宗,不纳张觉,金虽强,何衅以伐宋哉?”当金人攻打辽国时,辽国平州守将张觉以城降宋,宋国如果不接受,就不会惹怒金人,金人就不会马蹄奔腾,冲向汴京,北宋就不会灭亡。

这话,仍有些不客观的。

金人大刀如飞,覆灭辽国,与大宋接壤。此时,大宋的富庶,早已挑动大金将士的欲望,让他们眼红不已。当时,即使没有任何违约事情的发生,金人也会摧动战马,抡着大刀,冲向中原富庶之地的。狼要吃小羊,不在于有什么借口,而在于什么时候肚子饥饿,什么时候产生欲望。

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没有雪亮的刀枪,只有富庶和文明,永远只有挨打的份,只有受欺压的命运。有如花的生活,青瓷的世界,得有强大的力量维护,这样,国民才能充分享受生活,享受诗词。宋朝从开国起,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只顾提高经济,却没有注意很好地保护自己的果实,自己的富庶。

这些,都是后话,距离高泰运到来那年,还有整整24年。

高泰运带着他的使团,骑着大理骏马,马蹄嗒嗒走入的,就是《清明上河图》里的世界,就是“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的世界。他们沿着大街走着,看着两边林立的店铺、茶馆、酒楼和来往不断的仕女书生,大概会感到眼花缭乱、兴奋不已的。此时,深巷中,琵琶滚珠一样流散,落在耳中,露珠一般;高楼上轻歌曼唱,如春天的丝绸,轻轻地拂拭着人的心。

那一刻,他们大概也有不虚此行的感慨吧。

此时,是徽宗继位的第三年,大理国使臣突然到来,递上奏章,表达对大宋的向往,表达自己的归附愿望,也吐露出对盛世王朝的赞美之情,显然让徽宗感到很有面子,春风荡漾,难以自已。因为,徽宗继位时,曾一度受到宋朝臣子们的怀疑抵制,宰相章惇就一摔袖子,毫不隐晦地说:“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端王,是徽宗登基前的封爵。章惇说他轻浮,不庄重,不足以居九五之尊,让徽宗皇帝很受伤,很丢面子。

后来,徽宗虽然勉强登基,但大臣们仍不看好他。章惇甚至用他秀雅的书法,上了一道奏章,辞职不干了,充分表达出自己的蔑视。现在,自己登基才两年,就有大理国使臣来进贡,来臣服,可见自己名声很好啊,简直达到了声名远扬的程度。徽宗于是下旨,对大理国使臣隆重接待,至于希望得到典籍的要求,徽宗全部答应下来,使臣“得(书籍)六十九家,药书六十二部”,书籍的数量是很大的。

宋徽宗在位,做了很多荒唐事,譬如大兴土木,建造宫室;譬如信任蔡京,以至于對方贿赂公行,卖官鬻爵,民间歌谣道,“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最为荒唐的是联结金人,共同灭辽,其中危害,甚至高丽国君都看出来了,派人告诉徽宗道:“闻朝廷将用兵伐辽,辽为兄弟之国,存之足为边捍;金为虎狼之国,不可交也!”可是徽宗仍大手一挥,置之不理,我行我素。

然而,由于是文化人,徽宗在位的时候,文化建设,却得到了飞速发展,诗词歌赋,更是随着弦管之声,传唱天涯。他本人做君糊涂,可是一个才人,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自创瘦金体,赢得后人一片赞叹道:“徽宗皇帝天纵将圣,艺极于神。”有人将其和南唐后主李煜并列,称为“帝王双璧”。别说,他们很像,文雅相似,风流相似,才气相似,治国的糊涂也相似。据说,徽宗出生那天,他父亲做了一个梦,李煜来见他,说他们赵家夺了自己江山,现在,自己一定也要葬送掉他们赵家江山。

因为爱好艺术,懂得文化,徽宗理解大理国需要什么书籍,因此,这次送的书籍种类,也是非常丰富的,除医药书籍外,有经学子集,有历书,有关于写诗填词的一些书籍。“后乾道中,南诏使者见广南人言其国有《五经广注》《春秋后语》《三史家注》《张孟押韵集》《圣历》诸书,皆泰运所求得也。”乾道年间,已经到了孝宗时代,大理国向他人炫耀时,仍拿出徽宗送的这些书籍,翻得哗啦啦响,知道不,这是大宋赠送的,很值得一读的,很有价值的哦。

只是此时,送他们书籍的徽宗皇帝,早已死在了金国的五国城。

徽宗真不该做皇帝,他是一个好文化人,可惜,偏偏去搞外行工作,害了自己,害了家人,也害了国家百姓。

这些,非他所愿,可是,他不自觉地做了。

在对大理国文化输出上,徽宗皇帝是不错的,至少,比他前面的宋帝都前进了一步。

大理国君臣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最主要的是,从这次赠送书籍,发出一个信号,就是大理国离大宋的册封,已经越来越近了。这,可是他们一直孜孜以求的事情,是他们的向往。

6

段正淳的后理国,开局很不错,是个开门红。这得益于君臣之间的合作,得益于上下一心,宫廷没有矛盾争斗,外部没有战火硝烟。

后理君臣,翻着使者带回的书籍,嗅着上面的墨香,读着宋人的文句,還有诗词,一个个脸上放光。

更让段正淳感到很高兴的一件事,是高祥明来到了羊苴咩城。这次,他可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沉甸甸的礼物,“进金马杖八十节,人民三万三千户”。对于高祥明进献户口,史家议论纷纷,有的认为,是高祥明赠送给段正淳农奴。有的说不是的,一个大臣怎么送国君农奴啊?还有的解释,是年,高祥明被封为鄯阐侯,按照规则,向国君上报统辖下的户口,也就是户口簿。以上说法,都有点解释不通。大臣一次给国君三万三千户农奴,说不过去。至于说是鄯阐侯辖下人口,好像又太少了,鄯阐一带就这些人口,如何防御滇东三十七部?如何捍卫大理国?如何成为东京?如何支撑高氏家族的统治?

这次,高祥明进献的户口,究竟是哪儿来的?

翻开大理国地图,就可以看见,鄯阐东边,全部都是部落。这些部落,有滇东三十七部,是十分著名的。还有一些部落,星罗棋布,不太著名,也不太大。

当时高家分封的子弟,各自掌管着一片土地,很多凭借着手里的军队、权力,来蚕食一些部落,甚至吞并一些部落。这样的现象,并非大理国独有,在南诏时,就已经发生,如弄栋蛮,“南诏异牟寻破掠吐蕃地邑,收获弄栋城,迁于永昌之城”,异牟寻打败吐蕃,将归附吐蕃的弄栋蛮迁移到永昌城,就是一例。再如裳人,“本汉人也。部落在铁桥北,不知迁徙年月”,后被异牟寻攻破部落,“获裳人数千户,即移于云南东北诸川”。这些户口,自然要登记在册,交给国家,进入国家户籍里的。

高祥明所交的户籍,总共三万三千户。

这个数字不大,但是也不小。在古代,没有计划生育,更加上大理国一带,受到汉文化影响极深,四世同堂,一直是封建时代提倡的礼仪之家、忠孝之家。这点,大理国大概也是如此。因此,一户十口人家,在今天看来,让人瞠目结舌。在过去是极为正常的。以此计算,这次高祥明一次上交给大理国人口,应在三十多万。

这,绝对是一个部落。

这一带,究竟是哪一个部落被灭,哪一座城被攻破,让高祥明得此收获?这座城,就是安东城。

南诏的时候,有一个名叫李珠的,带着他的部落,生活在鄯阐不远处。南诏国君为了收服他,就给了他一个官,即安东将军。这位部落首领很高兴,堂而皇之地接过大印,开始筑城居住,这就是安东城。

这个部落,和滇东三十七部一样,我行我素,表面上是南诏的下属,其实自主性很强。到了大理国,更是如此,袭封安东将军的爵位,依然保持着独立状态。到了高祥明接手鄯阐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于是,带着军队,发起攻击。这个部落,估计是江湖独行侠,谁的账也不买,也没有盟友,面对高祥明盔甲如水的军队,只有举着白旗,乖乖出城,交出自己的城池,交出自己的部落,包括自己的部落民众。高祥明全部笑纳,人口收归鄯阐侯管辖。但是,鄯阐也是大理国的,所以也得上报。

段正淳做国君,出现这样的事,他当然高兴啊,这事传出去,大家一定都会翘着拇指说他英明神武,手指都没有动,凭着自己的威信,就解决了一件大事。最为高兴的,应当是高泰明,鄯阐的威胁消除了,还增加里鄯阐的力量,于是,他和段正淳商量,该如何奖励高祥明啊,得,他占领了安东城,消灭了安东将军,就让他来当吧,于是,段正淳赐给高祥明“八章礼衣,龙头剑,擢为安东将军”,兼顾着鄯阐侯。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高祥明甚至就没有出军,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军事实力,就对周边部落形成一种压迫,使得这个部落首领,不得不交出自己的部落。这样,或许还能不失富贵。如果被灭,只怕生命都没了。

大宋初建时候,吴越国占有江浙一带,十分富庶,以至于后来柳永歌咏“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到了宋太祖的时候,已经天下混一,吴越王钱俶很慌,派出使者,向大宋进贡,“益以器服珍奇为献,不可胜数”。宋太祖一点儿也不领情,手一挥道:“此吾帑中物尔,何用献为!”到了太宗的时候,钱俶面对一统的大宋,带着全家人,还有地图,以及户口簿、官吏名单,坐船来到汴京,将之献上,从而封爵为王。

这个部落的归附,做法大致和钱俶相同。

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逆大势者为庸人。大势所趋,历史使然,国事一统,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支力量所能阻挡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言之不虚。

可是,有的史书上,将这次事件的主人,也就是高祥明,写成了“李观音得”。这显然是错误的,一者,鄯阐侯很明显是高家人,不是李家人。再次,李观音得曾出现在明人陆深所著的《燕闲录》里。该书记载,到了南宋时代,宋孝宗乾道年间,大理国有人来到横山谈生意,名李观音得。这里的横山,并非笔者老家的陕西横山,笔者老家横山属于榆林。书中的横山,是横山寨,在今天的广西田东县,其城堡遗址南北宽约四公里,东西长约五公里,是个方圆二十平方公里的城镇,靠近右江,运输便利,四通八达,其河对面就是直通大理国的茶马古道,连接印度、缅甸。

大理国时期,这儿是茶马古道的一个起点,很多商人、马队、还有其他行人,在这儿将丝绸、瓷器、茶叶,上了马驮子,“驾”地一声,挽起一个鞭花,“啪”地一声,队伍就出发了,一路而去,经德保、靖西、那坡、云南的富宁、广南、昆明,到达大理,再延伸到缅甸、印度,直至西亚。当然,回来的时候,也会在这儿歇下,借一杯茶,清洗一下身体的劳累以及心里的灰尘。第二天,一身轻松,再次上路,走向自己的家,走向炊烟袅袅的村子。

那时的横山寨,成为各国经济联络的中转站。

这儿,也成为南宋出口商品的出发点,成为南宋进口战马的马市。那时的南宋,已经蜗居在江南青花瓷世界里。江南山清水秀,粉墙黛瓦,文士羊毫一挥,翰墨飞扬。美女轻轻一笑,迷醉江山。那儿什么都有,琵琶如滚珠,洞箫音如月光,“二十四桥千步柳,春风十里上珠帘”,可就是缺少征战沙场的名马,缺少风驰电掣的良驹。宋军士兵的坐骑,大多购自横山寨,数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其年购战马量在1500匹至3500匹,加上民间需求,横山寨马市每年马匹贸易量达四万匹之多。

这些战马,主要买自自杞、罗殿、特磨道等国,或者羁靡州。

这些滇东部落,或者国家,并不产战马,战马都是从大理国贩卖来的。因此,大理国知道后,心说,我为啥要让别人转一道手,为什么不直接去卖?三十七部是大理国的藩属,因此,商人可以从此通过,带着马匹,来到横山寨。卖完马匹,手里有了大量的金银,又购买了大宋书籍带回国去,“每贾人至横山,多市《史记》《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本草》《王叔和脉诀》《千金方》等书”,看来,大理国人不只是读佛经,也还很爱读史书。

李观音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横山寨的,他来专门和南宋官员进行沟通的,告诉他们,“欲自通久矣。常遣马样来,多为特磨所留,特磨人亦贪悍,故久不得达”,我们早想和宋朝做生意了,我们多次派人带着骏马样品来,经过特磨道,被他们给扣了。然后,他告诉大宋官员,干脆和我们大理国相互直接订购马匹吧,这样,中间少了中介机构,我们都可以多收获一点儿。

至于谈判结果如何,没文字说明,但李观音得写了一篇《与邕人书》,很有文采道:“古人云:‘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识词。知己之人,幸逢相谒;言音未同,情虑相契。吾闻夫子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今两国之人不期而会者,岂不习夫子之言哉?续继短章,伏乞斧伐。”我们双方啊,都是极讲诚信的,而且目标一致,就是为了做好做大马市生意,互利共赢,我们虽然各有方言,很难听懂,但是,我们品行相同,为人相同,文化相同,都信奉孔夫子他老人家的话,都以他的伦理要求为准则。

这个李观音得,读书很多,而且应用古人的话,尤其孔子的话,自然流畅,如水注山涧、风飘水面。

尤其那句“言音未会意相合,远隔江山万里多”的诗,无论平仄、感情、意境,都非常高妙。

有人说,他是一个商人,我更愿相信,他是一个释儒出身的官员,不然,文化水平不可能如此之高。

高祥明进献户口时,是1103年。而据《燕闲录》所载,李观音得去横山寨在乾道年间,乾道是宋孝宗在位的第二个年号,从1165年至1173年,共9年,就算李观音得是1165年去的,距1103年,也已经过去了62年。假如当年进献户口的人是他,在62岁的基础上,再加上其敬献户口之前的年龄——一个能看清形势,顺势而为的人,那时至少也有十六七岁吧。这样一算,他出现在横山寨时,应该在80左右吧。一个80多岁的老人,身体再好,在那样交通跌宕的年代,千里迢迢,赶到横山寨,可能吗?

所以说,很可能是有的史书将两者人物搞混了。

1103年,敬献户口的是高祥明。

乾道年间,来到横山寨的是李观音得。

7

后大理时期,君臣是较为团结的,因此,就出现了“君臣一德,州国一心”的现象,当然,这有些夸张,有些自我宣传。但是,抛开夸张的成分,还是有着真实的内核。由于没有战事,国家的发展呈现出一种繁荣景象。因为经济繁荣,后理的地位也就得到了提升,甚至出现了“文列武列,万国口实而宣威”,文臣武将,都忠于职守,服从大理朝廷的命令,不再如杨义贞那样,竟然拔出刀子,对着自己的国君动手。于是,各国使者,都在赞颂着后理的繁荣昌盛,赞颂着后理的文明典雅。

“万国口实而宣威”,这句话里,多少带着一种得意,一种夸耀,别看我是大宋的藩属,我们大理国还是有藩属国的,不但有,还很多哎。

这些国家的使者,坐着马车,带着贡品,车马匆匆地来到大理都城后,不是马上递交国书,去拜见国君段正淳,而是沐浴更衣,第二天一早,首先到了国相府,去拜见高泰明,“波斯、昆仑诸国来贡大理者,皆先谒相国焉”。这里的昆仑国,可不是昆仑山那儿有什么部落,建立了什么国家。“昆仑国,正北去蛮界西洱河八十一日程。出青木香、檀香、紫檀香、槟榔、琉璃、水精、蠡坯等诸香药、珍宝、犀牛等。”这个国家物产丰富,战士骁勇,而且长于用谋,在南诏的时候,曾和南诏勇士进行过决战。南诏国君,带着将士,盔甲铿锵,进攻昆仑国,一路奋勇直进,几无对手,很快就攻下对方的城池,高兴得嘎嘎的。可是,第二天爬起来一看,大家傻眼了,“被昆仑国开路放进军后,凿其路通江,决水掩浸,进退无计。饿死者万余,不死者昆仑去其右腕”,这样看来,这次进军,南诏险些是全军覆灭了。须知,南诏健儿,日日锻炼,犹如战刀:南诏马军,能够合格的,必须经过五次考试,得射中靶心,得射中铜钱,得于四十丈外射中高杆上刻着的痕迹,得手握长枪轮动如飞,“盘枪百转无失”,还得能文能武,这样才算合格。南诏步兵要想成为勇士,也得经过五场考试:点苍山上立一杆,第一个跑到下面的,过一关;一丈三尺的坑,大吼一声,一个箭步跳过,过一关;在激流澎湃中,一头扎入水中,中流击浪两千尺,过一关;背上一石四斗米,走上四十里,不流一滴汗,过一关。五关通过,算是罗苴,也就是勇士。这是特别考试,平时练兵,则不是这样,是在部落广场,竖着一根高杆,名颇柱,高达八丈,高杆上刻着痕迹,痕迹之间有距离,名斗子,“所试人持竹剑,去颇柱四十步外,走马向前柱,中斗子者上,中第二规次之,中第一规为下”。

南诏时,有点如古希腊,一个国家都成了一个营盘。

可是,这样一个日日训练的国家,竟然败在一个昆仑国手里,战士不是饿死,就是被俘,砍断一只手放回去,很惨烈的。

大理国倒没有如南诏那般练兵与张扬武力,这个昆仑国竟然不请自来,来进贡了,来时,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很多部落,“南海诸洲有十余国,诸国周围或可百里,或数百里,或可百驿……遂使總唤昆仑国焉;唯此昆仑,头卷体黑。自余诸国,与神州不殊”。这些国家,有十多个,都不大,总的唤做昆仑国,派出使者,组团来访。

有时,刀子不是无敌的,枪炮不是无敌的,善良和友谊是无敌的,能将所有的天堑都填成坦途,将所有的隔阂都消于无形。

南诏一直不懂这些,所以,最终失败。

大理国君臣显然比南诏国君聪明,所以,最终成功。

随后,缅人也来了,“进白象及香物”,估计不怎么值钱,但是,表达了臣服的意思即可,就如喝酒人常说的一句话,在意不在酒。

其中的缅人,建立的朝代就是历史著名的蒲甘王朝。这个朝代此时正处于第二代君主江喜佗在位时,他和孟人之间,展开生死决杀,很担心大理国在背后给插上一刀,所以,才派出使者。

几年前,蒲甘王朝第一代君主阿奴律陀,还带着他的无敌大军,横扫东南亚,然后,率领军队,兵指大理国,询问大理国一颗佛牙呢。据《缅甸史》载,阿奴律陀一路而来,沿途几无对手,靠近了大理都城,派出使者,送信给大理国君,说, 听说贵国有一颗佛牙,非常贵重,我非常信佛,能送给我吗?最终,据说,大理国君臣给了他一颗假佛牙,他双手捧着,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件事情,和缅甸史书记载的有些矛盾。

阿奴律陀是什么人?他是缅甸蒲甘王朝的创建者,是缅甸三大民族英雄之一、三大帝之一。他登基称帝后,挥舞长剑,统一各部,再出兵征服南部打端、西部阿拉干王国,奠定蒲甘王朝243年基业,打下铁桶般江山。这样一个雄才大略者,让一颗假佛牙给骗了,显然是不真实的。有关大理国史料,对其兵逼大理国无丝毫提及,宋朝史书亦无。很可能是他带着大军,兵临边界,号角声声,战象排列,以索要佛牙的做法,来试探大理国君臣对他雄起一方的态度。大理国君臣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了一颗假佛牙,也等于间接表明态度,我们和平相处,互不干涉,你看如何。

大理国君臣的态度,是他最在意的,他得到佛牙,就等于得到了他们的态度,因此十分高兴。至于佛牙真假,实在是次要的,所以,他就打道回府了。

阿奴律陀回去后,不久,在一次打猎中死去。昔日的无敌帝国,也就迅速衰败下来,不得不派出使臣,来到大理都城进贡了。

大理国,已经俨然成为东南亚的霸主了。

很多时候,仁政胜于铁血,友好胜于刀枪,团结胜于分裂,和平胜于敌对。只是可惜,很少有人懂得这些,只有真正深入华夏文明,懂得华夏文明的人,才能接受之、领会之,并将之贯穿于理政上,贯穿在外交上。

中国几千年来,无不将此贯穿在治国上,也因此,这个民族,几千年来都是带着微笑、带着友谊、带着文明、带着唐诗宋词、带着茶叶瓷器,一直走向远方,和他国天涯握手。

大理国学习宋朝,也是如此。

8

后理开国,就这样慢慢走上了坦途,走得很平静,也很艰难。这段时间里,“段氏拥虚位而已”,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否定了段正淳的功劳,否定段正淳在后理开国中的作用。因为,高泰明无论能力多么突出,都是一个相国,都不是国家的实际元首,他都必须借助着段正淳的名义,行使权力、发布命令,否则,很可能有的力量就不买他的账,不接受这些命令。

段正淳最为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治国能耐不如高泰明,因此没有去争抢,没有去设置陷阱,或者明枪暗箭地去对付高泰明。历史上,皇帝给权臣设置绊子的例子还少吗?曹操对汉献帝,说实话是很不错的,汉献帝流浪在外,“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间。州郡各拥强兵,而委输不至,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饥死墙壁间,或为兵士所杀”,曹操收留了他,扶持其为帝长达几十年。可是,汉献帝时时窥伺着曹操,忘不了做掉曹操。建安五年,“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幕后推手是汉献帝;建安十九年,他再次联系伏皇后父亲,准备干掉曹操;建安二十三年,他指使“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起兵诛曹操”。

段正淳从无此想,也从未做此事。

如果说,国家清平,是高泰明治理的。那么,朝廷的和平、君臣的和谐、上下官吏“尊卑相称,上下相继”,则离不开段正淳的垂范作用。

段正淳站在台前,微微笑着,甘愿做一个幌子,让高泰明使用。

段正淳站在幕后,默默无闻,甘愿无声无息,将高泰明推向权力的中心。

周成王曾因为周公执掌政权,长大亲政后,很是愤怒,吓得周公逃走。一次,他看了自己小时生病,周公禀告上天,愿以身代的文稿,才大悟,接回周公。宋仁宗不是刘太后所生,刘太后死后,他听信别人的话,以为自己生身母亲是刘太后毒死,就派兵包围刘太后娘家府邸。到后来打开母亲棺材,看水银养着的母亲面色如生,无中毒迹象,才长叹一声道:“大娘娘(刘太后)今日才清白矣。”

一代圣主仁君,对于执掌权力的人,尚且难以接受,可是,段正淳却接受了,毫无怨言,十三年如一日。

这些,对于一个国君来说很不容易。

当外国使臣到来的时候,按照礼节,应该拜访他时,这些人却走向了相国府邸,去拜见高泰明,递上国书。那一刻,他的心中一定有些不舒服和愤怒,可是,他最为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为了大局,能够压制心中的不快,继续着自己的职责,这就已经让人敬重了。

他做国君13年,始终没有怨言,没有和高泰明产生隔阂,没有阴谋夺权,或发动宫廷政变。也因此,后理从建立之日起,就走上了发展的正轨道,处于上升趋势。这,也是和他的默默配合分不开的。

他退位的时候,是1108年,这年,是宋徽宗大观二年。

他禅位的原因,不是因为高氏的逼迫,他和高泰明算得最佳搭档,用今天的话说,是黄金搭档。但是,当时遇见“彗星见西方,大疫”。有的史书说的更为厉害,此时,大理国“彗星初现西方。至次年春发,慧长六丈,帚扫东南,三月流星如雨。疫起永昌,东延鄯阐,至冬初,死三成。豺狼四串,食人无计。是年洪水四溢,田事歉收,开仓取食”。这些显现,在古代被认为是天象示变,是上天的警告。为了免除灾难,国君一般都应当发布罪己诏,禀告上苍,改正错误。尤其在大理国,全民信佛,“家无贫富皆有佛堂,旦夕击鼓参礼节,少长手不释念珠,一岁之中,斋戒几半”,在这种情况下,罪己诏仿佛也难以抵消灾难,那么,国君就得禅位,就得离开宫廷,就得走入古寺了。

于是,他剃去长发,袈裟一披,走向古寺钟声里,走向绿水青山间,成了一个僧人。

他出家不在无为寺,而是在鸡足山,这儿是佛家圣地,也是风景名地,“山三峰,偃伏如鸡,距顶有石门,佛大弟子摩诃迦叶秉释迦衣钵,入定于此,候慈氏佛下生,乃入涅槃。逢岁朔,四方缁素进香,自汉至今不绝”,属于名山名胜。他出家后,法名修空大师。

他纯粹是自愿的,是出于消除百姓灾难的心理,走向红尘之外的。

今天,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迷信。抛开这点来说,他的人格,是值得赞美的。一个人,为了一国利益,甘愿放弃国君的位子,算得一种无私。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国君,但他绝对是一个好人。

进入寺庙,他大概更会带着自己的那位心上人,诵经之后,或者坐在窗下,他依然会拿起笔,给心仪的女子画眉,或者读着诗歌吧。这样的日子,对他是最为适宜的,也是最为美好舒畅的。

编辑手记:

经过了数年的权力更迭,大理国进入了“后理”时期,第一个皇帝即是段正淳,史书称其为“伪谥中宗文安皇帝”。这时期的大理国,内部大兴佛法,外部则积极与宋朝发展经济贸易、求得文化典籍。虽说这时的大理国政柄握于高氏一家,但君臣“和睦”相处,国內并没有出现激烈的君臣权力争夺,安定的内外环境也延续着大理国西南强国的地位,“缅人、波斯、昆仑”竞相朝贡,相比于北方各国间的战乱,这里无疑仍是一片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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