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通

程奎：当代作家，辽宁抚顺人，代表作《皇太极全传》《明亡清兴十战役》等。

阴纵之归

努尔哈赤因脚下长有七颗红痣被李成梁认为是帝星下凡，将来必定要搅乱大明江山，因此决定将他抓起来，送往京城领赏，李成梁小妾得知后，偷偷地告诉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得以逃脱。

这里就有了一个重大疑问，李成梁的小妾听到丈夫有立功受赏的机会，应当十分高兴，她应该帮助夫君捉拿努尔哈赤，可恰恰相反，她却违背常理，通风报信放走了努尔哈赤，这里边有什么隐情呢？

我们还是回到李成梁攻破王杲大本营那一幕，努尔哈赤见李成梁来至王杲府前，便跪于尘埃，抱着李成梁的马腿请死。李成梁收留了他，将其留在身边为侍卫。《清史稿》记载：“太祖及弟舒尔哈齐没于兵间，成梁妻奇其貌，阴纵之归。”这段话中所说的太祖指的是努尔哈赤。成梁妻是谁呢？据说她是李成梁的小妾名字叫喜兰。还有人说这位小夫人姓柳，叫柳喜兰。究竟这位女子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已无从可考，我们姑且就根据传说叫她喜兰吧。喜兰为什么“阴纵之归”——将努尔哈赤偷偷放跑，喜兰和努尔哈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努尔哈赤在李成梁手下当差，表现一直不错，深得李成梁的信赖，明末清初的彭孙贻写过一本书叫《山中闻见录》，其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努尔哈赤“身长八尺，智力过人，隶成梁标下。每战必先登，屡立功，成梁厚待之。”

努尔哈赤这时在李成梁眼中已是一员爱将，随时有升迁的可能，正所谓前程一片锦绣。

也许有人会说，努尔哈赤一个女真人，在明朝的军队中会有什么锦绣前程。客官有所不知，如果努尔哈赤不出意外的话，还真有可能会被委以重任，真的会有锦绣前程。当时，在明朝军队中有许多少数民族将领担任要职。明崇祯皇帝时有个大将叫满桂，就是蒙古族人。

李成梁当时对努尔哈赤“厚待之”，肯定是要提职升迁的，按照努尔哈赤的才干，将来成为李成梁第二也不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为什么抛弃了锦绣前程而逃归？

移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

李成梁镇辽以来，屡战屡胜，战绩辉煌，《明史·李成梁传》载：“（万歷皇帝）辄祭告郊庙，受廷臣贺，蟒衣金缯岁赐稠叠。”不久又被进封宁远伯，加太子少保、太傅、世荫锦衣指挥使等荣誉职务。一时功盖当世，史载他“贵极而骄，奢侈无度”，女人当然也就少不了了。

这时的李成梁五十余岁，一是军务繁忙，不可能有过多的时间顾及内眷;二是他与这些妻妾们不可能有很深厚的感情。而这些女人们呢？有的是他的战利品，有的是他靠权势豪夺，不可能与他有什么爱情，也不会为他空房独守。于是，一些有些胆量的妻妾便铤而走险了，喜兰应是其中的一个。喜兰当时多大年龄现已无证可考，但估计不会太大。她奇努尔哈赤之貌，“奇其貌”是什么意思？这个“奇”肯定不是奇怪的奇，我们现在看努尔哈赤的画像，长得的确很英俊，而不是长得很奇怪。所以史书上说的这个“奇”肯定是惊奇、惊喜。一个小女子看一个男子长得英俊而感到惊奇、惊喜，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两个字：爱慕。

努尔哈赤一定非常有心计，将李成梁侍候得也一定很舒坦。因此，他得以在李成梁内府自由行走。据说努尔哈赤正是利用这一段宝贵的时光，精读了李成梁府中的《三国演义》。喜兰见他除了英俊之外，还肯读书，言谈之中，时现大志，当然是更加爱慕，认定他将来必有大出息。

喜兰没有看错人，努尔哈赤在李成梁麾下当了一段时间的差后，便上了战场。他每战必先登，多次立功，成为李成梁手下的一员爱将。由内侍成长为爱将，出入总兵府更加随意了。这时的努尔哈赤应该在十八岁左右，已经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喜兰能不更爱他吗？一个是英俊青年、一个是初尝禁果的少妇，移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

纸里包不住火，两人偷情的事不久便被人发现，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捅到了李成梁这里。李成梁一定气疯了：小鞑子竟敢动我李成梁的女人，真是色胆包天，非千刀万剐了不可。努尔哈赤得到了风声，急忙逃跑。他跑了，但他的心上人喜兰却遭到了灭顶之灾。

那么，现在就努尔哈赤从李成梁处逃归的几种原因进行分析，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因为东窗事发而逃归。

逃归的另几种可能

逃归可能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种：

一是努尔哈赤犯了军法，闯了大祸，李成梁要严惩他。喜兰得知后，趁李成梁睡熟，悄悄跑出去，告诉了努尔哈赤。她怕惊动李成梁，不敢穿衣。但是如果犯了要被处死的军法，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罪过，当即就会被押进广宁的大牢，喜兰根本没有办法营救他。

二是热恋中的喜兰和努尔哈赤，不顾一切以致东窗事发。李成梁捉奸，努尔哈赤侥幸逃脱，喜兰被抓个正着，努尔哈赤当时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喜兰被处死的全过程。

三是有的史学家说：努尔哈赤当时是作为质子也就是人质被家人送到李成梁处从军的。这一说法很难成立，因为凡是人质都应有一定的价值，而努尔哈赤家中当时根本谈不上什么势力，李成梁用不着将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扣为人质。再者，人质说与情理上说不通。喜兰看到努尔哈赤长得英俊，就偷偷将一个人质放跑了。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不论努尔哈赤因犯了军法逃归还是与喜兰东窗事发而逃归，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与李成梁的小妾喜兰之间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真正热恋中的人大都是没有理性的，会毫不犹豫地为对方去死。努尔哈赤当时一没钱二没权，身处险境，喜兰救他无所图。原因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因为爱而冒着生命危险“阴纵之归”，除此之外，还会有别的解释吗？

十个字泄露“天机”

史书对一件事情的记载往往十分简略，而且还要为尊者讳，但如果你仔细推敲，便会在文字表面品味出一些画外音。“成梁妻奇其貌，阴纵之归”，短短十个字透露了一切。奇其貌是爱慕;阴纵之归，是为爱而冒杀头的风险。与人家小妾有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人家救了你的命，又不能不记载，于是便将所有的话潜伏在了这十个字中。从人家处逃归，总要编个理由吧，于是也就有了关于李成梁见努尔哈赤脚心有七颗红痣而欲致其死地的传闻，这个理由在道教盛行的嘉靖朝，是很有说服力的。

赫图阿拉城的汗王寝宫内，在西墙上设一神龛，上面遮着个黄布帘。据说供的是“佛多妈妈”。佛多妈妈神位有画像、木雕像，或用布制成的偶像。木雕像头梳元鬓，衣着五彩旗袍，手系绳昂首骑马，形象温和俊秀;画像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牵着一匹马。人们说，这个女神就是喜兰。

喜兰被打死时连衣服都没穿。过去是最讲究殡葬礼仪的，一个人死了连衣服都穿不上的话，到另一个世界或再托生成人也会衣不遮体。也许努尔哈赤为了纪念她，将其临死前的样子画了下来，时常为她祈祷，愿她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喜兰应当享受金清王朝臣民们烟火祭祀，因为她救了一个改写历史的大人物。

到底在李成梁手下当过差没有

努尔哈赤到底在李成梁手下当过兵没有，史学界对此一直存在着争论。因为从努尔哈赤十岁到十九岁的这一段时间内，正史上没有对其行踪做记载。归纳了一下，大致有三种看法——

认为努尔哈赤这一阶段仍在父亲家中，直到十九岁才分家另过;

努尔哈赤是作为人质被家里送到李成梁这里当的兵;

努尔哈赤不堪继母虐待，离家出走，与弟弟在外谋生，后来到了王杲家。王杲被杀，他们兄弟二人被俘到了李成梁麾下。

分析史料，努尔哈赤在李成梁手下当差的传闻是可信的。一是因为这一传说流传十分广泛，除了上面说到的彭孙贻的《山中闻见录》之外，明朝人王在晋的《三朝辽东实录·总略》、陈建的《皇明通纪辑》《姚宫詹文集》等史学家和学者们都有类似的记载。众家趋同，岂能都是凭空臆想？而这些野史和传闻恰与《清史稿》起到了相互佐证的作用。

再者，努尔哈赤熟读《三国演义》。当时没有满文，所以就谈不上满文版的《三国演义》，他读的肯定是汉文版，一个女真人能精通《三國演义》，说明他汉学的功底已相当不错。他如何能识这么多的汉字？一定是在汉人圈中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现在看，努尔哈赤在这一阶段中，除了在李成梁手下当差外，再没有别的传闻，也就是说没有别的汉人生活圈，十有八九在李成梁麾下。

三是努尔哈赤起兵不久就展现出非凡的军事才能，这些军事才能从何而来？肯定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一定有过一段出生入死、刀光剑影的从军经历。

四是清朝康熙年间有个著名学者叫徐乾学，是顾炎武的外甥。徐乾学受舅舅的影响，从小立志于学，被任命为《明史》总裁官，奉命编纂《大清一统志》、《清会典》及《明史》。他还编纂过一本书叫《叶赫贝勒家乘》，家乘是什么，是家史的记录，也就是家谱。《叶赫贝勒家乘》就是叶赫部的家史。在这部家史上记载：“壬午，十年，秋九月，辛亥朔，太祖如叶赫国。时上脱李成梁难而奔我，贝勒仰佳努识上为奇人，加礼优待。”

在叶赫部的家史上也明确记载了努尔哈赤在李成梁部当差，而且从这段话的语气看，这是叶赫归顺后金之后追记的，或者是改记的。因为在这段话中称努尔哈赤为上，即皇上。因此，《叶赫贝勒家乘》有一定的可信度。

在李成梁麾下的这段时间，对努尔哈赤来说太重要了，他受汉文化的熏陶，开拓了眼界，增长了军事才干，为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逃归后的努尔哈赤果然没有辜负喜兰的厚望，他真的干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有人说，努尔哈赤之所以能成功，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家的祖陵占了龙脉。那么，努尔哈赤的祖陵究竟占没占据龙脉，努尔哈赤的崛起真与占龙脉有关吗？请看下期《惊心动魄的“暗战”》。

编辑/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