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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草木间

2021-09-27张蕾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1年9期
关键词:野蔷薇红豆杉藤蔓

野蔷薇

到了龙坪,登上海拔近两千米的聚龙山顶,我看见了久违的野蔷薇。一挂碧绿的流瀑,随意地铺悬在坡壁上,上面随意缀着些粉团团的花朵——那正是野蔷薇花。

六月的高山,草木繁盛,绿意自天边层层涌来,丛丛蔟簇的野蔷薇便格外亮眼,如林中仙子齐齐下凡,来配合闯入山林的人们开一场热闹的节日歌会。凡花草带了“野”字,自有一种天真烂漫气质在身,配得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诗句。野蔷薇,野蔷薇,是童年的花儿,是以天真的模样永远绽放的花儿。在少不更事的年纪离开滋养了我整个童年的小镇之后,便绝少与之相见。这一次的相逢,除了意外的惊喜,还有由衷的赞叹。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無骨的藤蔓,这藤蔓之上小荷般浮着的柔弱花瓣,竟能在高处逢生,那样清秀绝伦,一如我最初的记忆。想必,如此高度的海拔,常年缭绕的云雾、随时可至的雨露和清新纯净的空气,会赋予它特别的芬芳。果然,树叶在清凉的山风中颤栗起来,一股清芬的气息从林间拂过,在我的肺腑间来回涤荡。这是埋藏于记忆深处的味道,它不似兰花的幽,也不似桂花的甜,如果非要形容,我觉得那是一种阳光与露水混合的味道。

闻到这久违味道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再次被唤醒——无论隔着多么遥远的时光之河,往事即刻打马而来。野蔷薇花,与那段不会重来的日子一样,永远在心间闪亮。

梦 子

高山逶迤,云雾连绵,聚龙山上的野果都比低海拔处之同类要出众得多。一种叫梦子的野浆果,就是这样。

“梦子即鲁迅先生《百草园》中提过的覆盆子,蔷薇科悬钩子属植物,此外还有野草莓、山莓等别名。”多年前,我在一位安徽女作家的博客里见到过这样的介绍,从此我记住了梦子。其实这是一种家乡常见的野浆果,甚至于在孩提时代就时常满足我们这些乡下孩子的口腹之欲。然而多年来,我不竟不知它的名字该如何写就,总认为是一个很复杂的生僻字,而且以此地的乡土发音是“上声”,然而事实上它就叫梦子,如此简朴,干脆,与它的味道一样怡人。聚龙山上的梦子确实在个头上大得惊人,状如草莓,只是小巧一点,摘一颗喂进嘴里,不再是寻常牙缝都填不满的感觉,而是满口生津,酸甜鲜美,妥妥的满足感从舌尖一直漫延到心尖。它的色泽也更明艳,一颗颗熟透或正在成熟之路上殚精竭虑的果实密匝匝镶嵌在带刺的藤蔓上,散发出红宝石般耀眼夺目的光芒,吸引着人们小心翼翼拨开草丛,探出手脚。一丛一丛,一颗一颗,我们绕着山顶一圈来来回回,眼睛放着异光,没有放过一粒红艳艳的果实。

三月开花,四月结果,五月熟透,梦子如此走完美好易逝的一生。它酸甜多汁又薄脆易碎的果肉,是蚂蚁与小鸟的宠物,是乡下人的路边寻常,也是有过乡村经历的城里人念兹在兹的记忆。这样的记忆,单纯拙朴,一派天真,美好到穷尽一生也不会忘却。

红豆杉

聚龙山上的红豆杉是远近有名的。曾见过报纸报道,就在这片神奇的山林里,有一颗千年红豆杉。

走在高山里,我时时能见到红豆杉的身影,一抬眼,它们在山道旁的树林中,在村民们的院落里,或高大威仪,或旁逸斜出,却无一不绿得意兴盎然,特别是枝梢那层嫩生生的新绿,一芽芽宛若崭新生命发出的第一声吟唱。红豆杉的叶子细密,绿起来真是冒了油涂了蜡一般。我是深有感触的,对红豆杉。在这个叫龙坪的地方,我的家人曾工作过一段时间,记忆最深的是每每为他踏雪而归牵肠挂肚。山路上的雪一个冬天都不会融化,而他却载着一车人,一个冬天都在冰雪里来去。那一年的冬天,我就在对这种日子的深深无奈之中度过,我们无比渴盼春天的来临。然而聚龙山的春天来得是那么迟疑,让人望穿了秋水。那次,他回家,带回了一株瘦小的红豆杉,比我五岁的女儿还要矮小。我们买来一只如缸的特大花盆,一起在春天将它栽下。那年的圣诞节,它成了我家的“圣诞树”,我的女儿站在它身旁笑得灿烂。据说这是不好成活的树,然而却很是坚决地在我家扎根、发芽,开枝散叶,以我不可想象的速度向上拔节,一度已经超过了我的女儿。可由于地盘所限,由于阳光、雨露与微风皆有限,它渐渐放慢了成长的步伐。

如今,我的女儿十二岁了,它依然斜着身子站在我的窗前,叫我想起这个叫做龙坪的地方,叫我看见生生不息的希望。

张蕾,散文家,有散文集《行走河岸》出版,现居湖北保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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