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月

1

暑假在家的时候，我和母亲一起去学校接弟弟放学，路过隔壁李阿姨家时，我们顺路过去串串门。我们刚进门，李阿姨就连忙招呼七八岁的儿子去沏茶，那孩子双手奉茶，规规矩矩的。我妈接过茶，笑容和蔼地夸起了眼前这个乖巧的小朋友。

之后，我就坐在一旁听着她和李阿姨闲聊，弟弟在一旁拿着手机打游戏。中年女人之间聊得最多的话题无非就是孩子，她们从我聊到我弟弟和李阿姨家的“皓皓”，这时候，李阿姨让“皓皓”给我们表演了新学的尤克里里。弹的是一首很简单的曲子，弹得很流畅，让我这个对乐器一窍不通的人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想来应该是下了苦功夫的。

我很崇拜会乐器的人，以前初中时我也曾萌生过想学尤克里里的想法，只不过因为家里的条件便搁置了。回去后，我心血来潮跟母亲说：“你有打算给弟弟报兴趣班吗？我觉得可以让他学门乐器，培养他的审美和情操。”

我心里还留着当年没学成乐器的遗憾，所以隐隐希望现在家庭条件改善后，弟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但我话音刚落，就看见母亲从厨房里转身走出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就他？他能学什么？他能像隔壁的皓皓那么厉害吗？”

母亲自顾自地拿起杯子喝水，漫不经心地说：“他今年小升初，我给他报了个英语培训班，免得他到时候去城里上学口语不好，惹人笑话。”

听到母亲的一番话，我皱起眉头，大概是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在母亲的安排下学这学那，没有自由，于是我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那你问过弟弟的意见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母亲只回了我一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问他干什么，他那么小懂什么？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他要是有梦想，铁定就是当个什么都不干的闲人，不用读书呗！”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么迂腐的思想，因为这么多年的教育告诉我，每个人，无论年纪大小，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意识、人格，都应该得到尊重。

2

初中的时候读过三毛的《拾荒记》，里面讲到她想要當一个捡破烂的人，“因为这种职业，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同时又可以大街小巷地游走玩耍，自由快乐得如同天上的小鸟。”

但她将这个梦想写进语文作文时，被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还有高中的选修课文《清兵卫与葫芦》，清兵卫的葫芦被父亲拿着锤子一个一个地砸碎，而他站在一旁，脸色发青，不敢做声。

这些场景何其相似。每当我们有一个平平无奇或者在长辈看来“没大用”的梦想时，总是会引来父母、亲戚的嘲讽、不认同。在他们眼里，只有考“北大、清华”“赚钱”这类的梦想才能称之为梦想，其它的都是在乱想。

实际上，孩子的梦才是最纯粹的，不掺杂利益，每一个梦想都值得被尊重。

但是我的母亲是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农村妇女，她只信奉“读书是穷人家孩子的唯一出路”这一准则。我和她的思想是有代沟的。我没办法指责她，因为是她将我送进了大学的校门。我只能耐心地跟她解释，可是她这个人执拗得很，只认死理儿。

3

回想当初，我高中的时候堕落过大半年的时间，成绩在普高里是吊车尾，在本科和专科边界线上徘徊。为了能上个好大学，我打起了传媒生的主意，那时候我还是学校的播音员，形态、声音尚可。但是母亲就是不同意，硬要我和千万大军一起过“独木桥”。

那段时间，迟迟无法提升的成绩让我一度崩溃，每天躲在被子里哭。后来，我甚至无心学习，在学校光打游戏，虚度光阴，直到后来我自己想开了，想明白了，才开始继续努力。

因为亲身经历过，我明白其实很多青少年沉迷游戏并不是因为真的上瘾，有的是为了逃避当下的生活;有的是没有自己感兴趣、热爱的东西，感到空虚，无事可做，就只能从游戏里获得刺激，来打发时间。我曾经是前者，而我的弟弟现在则是后者。

尤其是在农村，经济条件限制了孩子们可享有的资源，又过早地承受了家庭的压力，乡村的教学太过传统、古板，没有活力，一系列因素的影响下，容易产生厌学情绪，把一群孩子硬生生地熬成了老年人。

而游戏里的放松和刺激常常能填补他们心里的空虚，给他们一个改变的契机，如果不及时阻止，很可能堕落成性，然后在颓废的道路上一走到底。

于是我只好好言好语地劝说弟弟，让他自己去和母亲讲自己喜欢什么，让他和母亲进行一次耐心的谈话。不是说英语班不好，而是长期的学习会使人疲倦厌烦，此时就需要一门兴趣爱好来排解烦恼。

其实很多家长都是这样，花很多钱让孩子去做不喜欢的事，到头来浪费时间还徒劳无功。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孩子好，可是，在不尊重孩子的情况下强迫孩子做不喜欢的事，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希望家长们都能尊重每一个梦想，也许这些不起眼的种子，以后会在孩子身上开出不一样的花。

编辑/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