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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流行语范式转向的原因及影响分析

2021-09-22林辰

新媒体研究 2021年11期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范式

林辰

关键词 网络流行语;范式;流行梗;缩写词;糊弄学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11-0078-03

隨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传播渠道日益丰富,受众有了更加多元的手段和途径来表达自我[1];在表达途径拓宽的同时,用户“失语”的趋势却愈显突出。这种“失语”的现象不是指受众不愿意去表达自我,而是指当前网络流行语的表达方式与传统的表达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分裂与变化,这种变化也带来了新的社会交往方式与文化景观。托马斯·库恩的范式理论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观察网络流行语变化的维度。本文以网络空间的流行语为典型案例,尤其是流行梗、缩写词、糊弄学三个典型的亚文化话语,剖析网络话语范式变革转向背后的社会心理与文化意涵。

1 网络空间中公共话语表达的范式转向

托马斯·库恩的范式(paradigm)理论是一个公认的稳定的模型或模式(pattern),它能够提供一种新的维度来探索研究公共话语表达的转向[2]。公共话语表达一般是指以公众为主体,以公共话语为载体,以现实事件为指向,以公共诉求为价值基础的行动。传统的公共话语表达范式的主要表现为话语表达的权威性与引导性、确定性与一致性、监督性与指导性、单一性与指向性、政治性与宣传性[3]。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当前的网络空间已经成为了人们获取信息、学习知识,以及交友的重要平台[4],而随着这一方式的不断进化,也催生出了各类网络亚文化,它的诞生与勃兴推动了网络空间中公共话语表达的范式转向:依靠各社交平台上所产生的“梗文化”“缩写词”“糊弄学”等亚文化类型的话语表达已经渗透到了网民的日常交往之中。

1.1 “梗文化”的兴盛

“梗”系统的写法为“哏”,通俗点说就是“笑点”。一般来讲,只要是流行的事物,如综艺,动漫,电视剧等,就一定会有“梗”的存在。关于“梗”的运用,大到一个时间段,小到某句台词,甚至某一个字或者音节,例如:“名媛”“打工人”“尾款人”“凡尔赛文学”“小丑竟在我身边”等。

1.2 网络“缩写词”的流行

网络“缩写词”指摘取文字的首字母所形成的代称,本是一套非互联网资深冲浪用户难以理解的话语体系,但因其形式简单、输入便捷、能即时传递情感并具有虚拟社区区域性而被大众使用。例如:u1s1(有一说一)、dbq(对不起)、yyds(永远滴神)、ssmy(盛世美颜)、zqsg(真情实感)。这种简洁的缩写表达在网络社区中随处可见,而其问题在于当缩写成为网络流行语,对于不了解缩写文化的圈外人而言,读懂一连串的缩写语言无异于在做阅读理解,不少人喊话自己患上了网络拼音缩写阅读障碍症[5]。

1.3 “糊弄学”的出圈

豆瓣的“糊弄学小组”的出圈,使得“糊弄”文化走进公共视野。糊弄学主要针对的是那些生活中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弄弄子”们分享经验、求助糊弄技巧、交流“糊人糊事”,用最少的时间和最巧妙的心思糊弄过去。糊弄学作为一门“博大精深”的学科目前已有丰富的“糊弄”语料模板,例如:万能句式“感叹词+评价事情+感受”、评价事情:“这也太那个了吧,太过分了,咋这样啊,这叫啥事啊,这人也真是”、回答不了的问题:先回复“好问题”“你有什么打算”等等。

以上的“梗文化”“缩写词”“糊弄学”仅仅是网络流行语的一角,网络空间中多元的亚文化以其“个性化”“平民化”“生活化”的特质正逐渐融入“主流”的公共话语表达,迎来了网络空间中公共话语表达的范式转向。

2 网络空间公共话语表达范式转向的原因

网络空间话语表达范式的转向原因本文归纳为三点:社交媒介的“中介化”带来语义表达的折损;网络流行语更迭的迅速;认同机制下网络群体间的“巴尔干效应”。

2.1 社交“中介化”带来话语表达的贫瘠

在互联网交流中,由于身体的不在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必须依赖中介,而语言在通过中介传达的时候会损失掉原有的一些意义,这导致人们在交流中会使用情绪更加强烈的词眼来进行表达,从而失去了细腻的语言表达[6]。好的舞台一律叫“炸”,任何棋逢对手的竞争都叫“神仙打架”,不仅单身要接受“暴击”,温柔、喜悦、甜蜜这些感受也构成“暴击”。

2.2 流行话语的迅速更迭

这些年新出现的流行语正迭代得越来越快,从几年前的“洪荒之力”“蓝瘦香菇”“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到近年来的“内卷”“干饭人”“打工人”“小镇做题家”。传统的话语愈加难以描述新发生的网络现象,也难以精准地表达网络群体在网络时代面临的情绪。但我们又极度依赖语言来描述生活,于是描述新世界的方式极大地落在了饭圈化的“网络流行语”身上[7]。

2.3 认同机制:网络群体间的“巴尔干效应”

网络“巴尔干效应”指的是互联网群集中的分裂现象:一个子群的成员几乎总是利用互联网传播或阅读仅可吸引本子群其他成员的信息或材料,一个新流行语被广泛使用,常常不是为了准确描述我们的生活,而是为了“区分敌我”[8]。“内卷”“打工人”“丧”是对一种现象和价值观的质疑、嘲讽、反思和认命。现代人很容易就接受这些流行词,因为他们迫切需要一种集体性词汇来表现自己的情绪和位置,把与自己相近的人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共情联盟[9]。

3 网络流行语范式转向的影响

基于对网络流行语的深度使用与观察,本文发现网络流行语在公共、群体、个体三个层面具有深刻的影响与意义。首先,在宏观的社交趋势层面,效率至上的交流模式导致了话语表达的困境;其次,在群体层面,越来越多的网络流行语正在成为一种刻板化的标签;最后,在个体层面,数字化的生活场景导致了个体生活中“附近的消失”。

3.1 社交趋势:效率至上导致话语困境

Wajcman和Dodd在《速度社会学》一书中开宗明义地指出:速度与加速成为我们这个时代鲜明的特征[10],这种加速的特征也体现在网民的社会生活与交往之中。例如省略了亲身躬行的步骤,事事依靠于攻略:从吃饭旅游、升学求职、看电影打游戏到看见每天的热搜,遇事问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络,观点向意见领袖看齐,表达情绪靠转发、引用,在二手经验中积累二手话语,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话语表达趋于同质[11]。尤其是“糊弄学”给聊天提炼出了现成固定的回复模版,缩写词省时省力,流行梗提供了意义丰富的表达自助餐。方程式的流行语,经过精心打磨带来了高效率和新的交流方式[12]。而在大量这类表达被不断重复时,语言的含义被稀释,语句的意义被固定了下来[13],以至于发生“想让女友多喝热水时不知道怎么表达”“别人以为是套路,其实是真实感想”“但把真心话发到朋友圈又很难为情”。言不由衷、欲说还休、似是而非、词不达意,年轻人的表达遭遇了众多危机与困境[14]。这在《鼠疫》中的描述就是:囚徒找不到真正的心灵语言,唯一的选择就是用陈词滥调来表达切肤之痛,才可能博得看客的同情和听众的兴趣[15]。

3.2 群氓狂欢:“戈德温法则”导致思维的单向度

互联网中的“戈德温法则”是指在争论中,把对方比作纳粹或希特勒的几率趋向100%[16]。把对方简化成一种刻板印象,人变成非对即错的二极管,对表达没有耐心,跳过论证,直接贴标签、上结论[17]。“渣男”“绿茶”被认为是不遵循主流亲密关系的一种标签化的模版;在职场、爱情、亲子关系中的批评被直接简单污名的表述为“PUA”。这是因为在社交媒体上,争议的词眼能够带来热度,道德的、情绪的标语、口号易于传播,鼓励、放大极端表达成为一种机制[18]。《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NAS)上的一项研究显示,道德、情绪色彩强烈的信息更容易在社交媒体上传播——一条推文中每增加一个道德、情绪性的词,被转发的概率就会提升20%[19]。勒庞也在《乌合之众》中指出,群氓最典型的表现就是言论的非理性,“群体就是聚集起来的表现为同质均一心理意识的人类群体,他们拒绝理性而复杂的思考,对提供给他们的各种意见、想法和信念,只简单地选择两个极端,或者全盘接受,或者一概拒绝;将其视为绝对真理或绝对谬论。”[20]这种伴有情绪标签的话语表达导致异温层间的互动充斥着简洁、短小的流行语,同时这样的表达习惯最终导向的是脑袋的懒惰,形成了马尔库塞意义上“单向度的人”[21]。乔治·奥威尔也曾在书中警告,减少词汇量会缩小思想的范围,最后使得人不可能犯任何思想罪,因为没有词汇表达[22]。

3.3 数字生活场景:“顶格”表达导致个体“附近的消失”

在“几小时不刷手机就被时代遗弃”的焦虑下[23],“顶格”式的表达(指话题内容的宏大、话语表达的绝对)越来越多。宏大问题充斥我们的谈话,美国大选、英国脱欧、系统困境,貢献了办公室、茶水间、饭厅、网络的许多谈资,人们群情激昂地谈论国际局势、系统困境,别处大于此刻的现实,越来越有这样一种趋势:人们对大命题侃侃而谈,对真实、周遭的世界“失语”。人类学者项飙在“十三邀”节目中用“附近的消失”概念精准概括了现代人对周遭世界“失语”的状态:“(现在国人)他对周边世界是没有一种沉浸进去、形成一个叙述的愿望或能力,个人有时关心自己,有时却一下跳出到大事件的宏大评论,但是对中间这一层没有兴趣,这是‘附近的消失”。随着导航、美团、微信等种种现代科技的出现,资本与技术的合谋:“即时性”的追求正在不断压缩“附近”的空间,生活场景被数据化[24]。我们不再依赖于对周围生活环境的认识,不再需要靠自己的感知和探索,而完全依靠技术一步到位、高度便捷的指引,人与现实中的场景、人与人间的关系变成了精准计算后的各种“推送”[25]。项飙谈到数字化的生活场景:“每个个体与另一个个体都通过那个高度抽象的系统来协调”,我们对悬浮于我们之上的那个系统高度信任,但回到家,紧闭大门,我们却对身边的邻居没有丝毫的了解,网络让公共领域看似延展到整个地球,实际上是缩小到宅在家里——这是一种虚幻的镜像,犹如小小的胶片通过灯光投放到大屏幕上一样,但人只有在与他人的相处之中才能确立自己的世界,地理意义的“附近”已经转化为数字意义的“附近”,而人对现实中附近的需求减弱、人与人关系的空间感也随之消失[26]。

4 总结

社交的“中介化”、流行语的迅速更迭以及网络空间中的认同机制共通促成了网络流行语的转向。同时网络流行语表达范式的转向也在三个层次影响了现代人的“生活”:“效率至上”成为数字时代话语表达的趋势;“情绪标签化”的表达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人们单向度的思维;数字化的生活场景重构了物理层面上的“空间感”,是人的“附近的消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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