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郑朝辉

冰雪是大自然对于北方的恩赐。中国古代的冰上运动由来已久。冰嬉脱胎于北方劳动人民长期以来的生产生活实践。

隋唐时期的室韦人居于黑龙江中上游两岸及嫩江流域，冬季“地多积雪”，因“惧陷坑阱”，往往“骑木而行”。唐代西域的黠戛斯人“俗乘木马驰冰上，以板藉足，屋木支腋，蹴辄百步，势迅激”。根据文献记载，这些行为虽尚不具备游戏或竞技性质，却已然可以视作冰车和滑冰运动的雏形。

《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十二月）中乘坐冰车的场景 原作尺寸：188.2×102.2cm 故宫博物院藏

上图：清 姚文瀚《紫光阁赐宴图》卷（局部）原作尺寸：45.7×486.5cm故宫博物院藏

到了宋代，皇帝也喜欢冰上的娱乐活动，在后苑里“观花，作冰嬉”。这项活动在元明时期初见规模。明朝，乘坐冰车已经成为北京城内冬天里的一道风景线。皇城内外，凡有冰处皆有京畿贫民“拉拖床以糊口。遇雪满林皋，坐拖床者艳素杂沓，交拉如织”。有的乘车者兴致高昂，要在冰面上往返多次才罢休。冬天的什刹海冰冻后“可拖床。以木板上加交床或藁荐。一人前引绳，可拉二三人。行冰上如飞”。待到早春，河冰不再坚牢，间或有人因冰裂而坠河丧生。但是，仍有很多人乘坐冰车。可见，乘坐冰车在晚明社会备受欢迎，拉冰车在京城成为一种季节性职业。

冰车在明代宫廷中亦有使用。嘉靖壬寅（1542年）年正月十六日，皇太子从紫禁城出发，要往西苑拜见嘉靖皇帝。此时，太液池已结冰。皇太子便乘坐冰车横穿了太液池。阁臣夏言“胡床稳坐度层冰”之词，描述的就是此景。

1625年（天启五年、后金天命十年）正月初二，在东北崛起的努尔哈赤曾经在冻结的太子河上举行了一场冰上运动会。比赛项目有冰球和花样滑冰，冠军可以得到二十两赏银，第二名也能拿到十两银子，这在当时算是一笔不小的奖金了。

满洲入关后延续了明代京城既往的冰车之乐，并将滑冰之技带到了北京。康雍两朝，冰上运动逐渐丰富起来。乾隆皇帝把滑冰运动发扬光大，并定为一项国俗，和巡幸、围猎一样，每年必定举行。并作为重要典制记载于钦定《大清会典》之中。正如乾隆皇帝所说“冰嬉为国制所重”。

下图：清 木冰鞋 故宫博物院藏

组图：清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等绘《冰嬉图》卷 绢本设色（局部）原作尺寸：35×578.8cm故宫博物院藏

每年的冬至日，皇帝会在瀛台观看冰嬉；腊八节的时候，乾隆会陪老佛爷到北海的庆霄楼观看冰嬉。参加冰嬉比赛的人员分为两队，每队数十人，各队十二个主要人物穿红黄马褂以示区别。比赛项目分花样滑冰和速滑；参加花样滑冰的，要在冰上摆出各种姿势造型，还要耍杂技，比如说“大蝎子”“双飞燕”“哪吒闹海”等等。所谓“哪吒闹海”，也称“哪吒探海”，表演者单足滑行向前，一条腿向后抬高，同时身体深度前倾、双臂向后完全伸展，如同冲出云端，浮于海上。“双飞燕”则由两人共同表演，表演者各自单足在冰上并排或前后滑行，另外一足向后高抬过髋，一手扶住，另一只手向前自然伸展。

速滑当然就是比谁滑的速度快了。比赛结束，皇帝挑出滑得好的，分三等，共九人，各自发给赏银，剩下的兵丁也都能拿到一些赏银。

除了观赏，清政府还曾把滑冰、冰上足球和摔跤作为守卫京城部队的军事训练项目。滑冰则作为每年冬天皇帝检阅军队技艺的项目之一。俗称“跑冰鞵（鞋）”。还在军队中设有专门溜冰的兵种，叫“技勇冰鞵营”，溜冰的兵士叫“冰鞵”，教习溜冰技术的称“冰鞵教习”，管理溜冰的机关叫“冰鞵处”。

当时所用的冰刀比较简单，在木板下镶钢条或钢片，绑在鞋下即成。后又发展分为单刀式和双刀式，与现在所用的简易冰刀相似。

乾隆十年（1745），乾隆帝在观看冰嬉之后写作《冰嬉赋》，并令汪由敦、钱陈群、蒋溥及张若霭等人分别写作同题《冰嬉赋》，冰嬉自此出现在乾隆朝的历史舞台上。乾隆皇帝还命宫廷画师将冰嬉盛典的场景画了下来。乾隆年间，描绘了冰嬉盛典场景的绘画作品有多幅，如：沈源绘《御制冰嬉赋图》、姚文翰绘《紫光阁赐宴图》等，比较完整地再现了冰嬉盛典场景的绘画作品有两幅，一幅是金昆、程志道、福隆安绘《冰嬉图》卷，另一幅是张为邦、姚文瀚合笔《冰嬉图》卷。

这些作品将其中维妙维肖的多彩姿态描绘得淋漓尽致。冰嬉者由八旗将士和内务府上三旗官兵组成，他们都是一身戎装，做各种项目的精彩表演。参加表演的千余人被分成两队：一队领队穿红马褂，队员穿红背心；另一队领队穿黄马褂，队员穿黄背心。队员背上分别按旗籍插着正黄、正红、正蓝、正白、镶黄、镶红、镶蓝、镶白等小旗，膝部裹着皮护膝，脚穿装有冰刀的皮靴，在晶莹的冰场上形成漩涡状列队，沿一米宽的冰道做滑行表演。

这种画卷应该是一种写实作品，再现当时的场景。图中尽收西苑内的远近亭台楼阁，雾霭掩隐的房屋和挂霜的树枝表明北方正当严冬。

除了有专为皇家表演的宫廷溜冰技巧队之外，在民间也盛行溜冰活动。当时，“什刹海、护城河冰上蹙鞠，则皆民人练习者”。在开展这项活动中，涌现出了一些民间的花样滑冰好手。文献记载中说：有一个叫齐士林的，十二岁就练习滑冰，能表演出诸如“猿猴抱桃”、“鹞子盘云”“凤凰展翅”“卧鱼”“朝天蹬”等姿势。至于速度滑冰，则更为流行。

《冰嬉斌》卷 乾隆诗 故宫博物院藏

清乾隆 金廷标《冰戏图》轴 纸本 设色121×64.8cm 故宫博物院藏

金廷标《冰戏图》轴描绘了冬季寒风萧瑟中，十个小伙伴来到结冰的池塘边，胆大的几个先下到了冰面上，可是太滑了，一不小心就摔了个仰面朝天，想再站起来也不容易，只能勉力支撑着。而岸上的同伴则嬉笑着，跃跃欲试。

金廷标是清乾隆时期最著名的宫廷画家之一，以人物画见长。他笔下的风俗人物朴实自然，贴近生活，情态生动，令观者心生亲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