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艺旋

好莱坞经典电影配乐一直是现代音乐的旗帜和丰碑，一代又一代的电影配乐师为一部部电影作品注入音乐的灵魂，让影片的情感更加丰富饱满，让每一个动人的画面印刻在观众心中。

提到好莱坞配乐大师，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三位配乐巨头：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汉斯·季默（Hans Zimmer）以及本文的主人公詹姆斯·霍纳（James Horner）。詹姆斯·霍纳，在中国也许并不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但他的作品却为大众所熟知：《燃情岁月》《泰坦尼克号》《勇敢的心》《阿凡达》《美丽心灵》的主题曲或配乐作品，都堪称音乐与画面交相辉映的经典之作。

詹姆斯·霍纳生于1953年8月，而他的出生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恰是好莱坞的所在地，似乎从一开始他就与好莱坞结下了特别的缘分。年少时的他已经开始接受音乐训练，5岁学习钢琴——可以说霍纳与音乐一生的联结由此开端，10岁随家人来到英国接受严格的古典音乐的教育，随后进入皇家音乐学院攻读作曲专业。正是在英国的这段旅居岁月，让霍纳接触到爱尔兰音乐并深受触动，与之结下不解之缘，从其后来的配乐中可以听到浓浓的爱尔兰曲风。正如他所说：“我是个爱尔兰音乐的追随者，我喜爱它忧郁的气息和永恒的品质，我和其他作曲家不同，因为我不把配乐看作是一项工作，而看成艺术。”也正是这一特殊的音乐风韵和对待电影配乐的态度，为霍纳成为世界一流电影配乐大师奠定了基础。

因为詹姆斯·霍纳，爱尔兰音乐被传播到世界各地，让更多的人了解并爱上了这一曲风，可以说霍纳与爱尔兰音乐之间是相互成就的。1970年代，青年霍纳回到美国，先在南加州大学拿到了硕士学位，接着又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继续深造并取得作曲理论博士学位，之后留校任教。在经历了不算成功的音乐剧创作生涯后，霍纳决定离开学术界来到电影界，成为好莱坞为数不多的学院派电影配乐师之一。好莱坞的大部分配乐师或是半路出家，或是兴趣使然，抑或是迫不得已，而霍纳的特殊学院派音乐学习经历为其日后的电影配乐创作带来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詹姆斯·霍纳有着一头微卷的黑发，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那种大师气派。但就是这样没有大师气派的霍纳，成为两项奥斯卡音乐奖、两项金球音乐奖以及三次5项格莱美奖的获得者，也成为席卷全球一个时代的电影配乐大师。

霍纳1979年为电影《红衣女郎》配乐，从此开启了他的电影配乐生涯。1986年，他为美国环球影业公司制作发行的动画片《美国鼠谭》创作了歌曲《在某个地方》。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只名叫菲佛的小老鼠和家人移民美国时走散了，为了寻找家人它四处闯荡，遇到种种困难，但它坚持不懈，最终克服阻碍，与家人团聚。《在某个地方》就是菲佛在夜晚与姐姐彼此思念时所唱的，曲调安静而惆怅，令听者为菲佛的孤单而心生怜悯，同时也感受到家人彼此记挂、牵念的融融暖意。这部配乐作品为霍纳首次赢得了奥斯卡奖和金球奖的提名。

1989年，一部描写南北战争的影片《光荣战役》成为霍纳配乐史的一个里程碑，霍纳为这部历史题材影片注入了细腻唯美的温情，也因此获得了他的第一座格莱美奖杯。1994年，《 燃情岁月》上映，该片讲述在美国西部辽阔草原居住的一个父亲和三个儿子的故事。父亲是一名厌倦战争的军中上校，带着家人来到西部山区生活，然而妻子的离开使父亲不得不一人独自抚养三个孩子慢慢长大，三个孩子性格上的不同也逐渐显现出来：老大为人忠厚，办事踏实认真；老二狂放不羁，向往自由；老三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老大在大学毕业后带回了未婚妻苏珊娜，正是这位未婚妻，把一家人平静的生活打破了……可以说，影片的成功离不开詹姆斯·霍纳的配乐。对于这样一部诗意唯美的电影，霍纳用他最喜欢的爱尔兰音乐为影片赋予了最具表现力的旋律，与整部影片的主题、情节紧密贴合并融为一体，令人过耳不忘。在第一个主题中，苏珊娜和老大回到西部草原，一段柔和的钢琴曲向我们娓娓道出有关三兄弟悲欢离合的传奇经历；而当大型交响乐演奏影片主旋律时，则彰显着美国西部草原的壮丽、辽阔和悠远的气质，也烘托出这几个男人之间深沉而又坦荡的父子情、兄弟情，乐曲所传递出的真挚情感让人不禁潸然泪下。在这部描写20世纪美国一个普通家庭的影片中，霍纳的配乐始终充满着悲悯的情怀，甚至那些枪林弹雨、炮火连天的战争场面的配乐也饱含深情，为无情的岁月挥洒出一片有情之光。影片的主旋律风格多变，从恬静淡雅、温情脉脉，到波澜壮阔、荡气回肠，再到慷慨淋漓、激情昂扬，每一段旋律都精雕细琢，层层叠叠，扣人心弦。

詹姆斯·霍纳的电影配乐总有着对爱尔兰风笛的偏爱，他将传统交响乐融合民族音乐，让爱尔兰民族音乐成为世界的音乐而备受瞩目，堪称配乐史上的经典范例。1995年，派拉蒙影业出品的史诗级苏格兰战争电影《勇敢的心》上映，该片讲述了13世纪苏格兰起义领袖威廉·华莱士与英国之间的斗争。霍纳借用凄婉空灵的爱尔兰风笛吹响了苏格兰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不平凡的一生。故事的开端是一片绿水青山，霍纳以学院派风格写了一小段交响乐作为序曲，拉开整个故事的大幕。当哀婉凄美的爱尔兰风笛独奏时，不仅渲染出苏格兰人民遭受的迫压屈辱和华莱士失去父亲的悲惨经历，更让人感受到一种宏大的史诗氛围。影片的主题是爱情和英雄，表现爱情的主题音乐幽婉而哀怨，冥冥中蕴含着对自由的向往，似乎在告诉我们无论周围的环境多么恶劣，爱情之花依然绽放。当音域广阔、音色悠扬的爱尔兰风笛与弦乐合奏时，爱情主题被烘托得格外哀戚而缠绵。而当心爱的姑娘受到伤害，积怨已久的苏格兰人民在华莱士的带领下同英国进行抗争，勇敢的华莱士成为苏格兰人民的英雄。就在两军对垒、战争一触即发之时，辽阔无垠的原野战场上，大气磅礴的英雄主题曲缓缓奏响……

灾难下的生死之恋使得《泰坦尼克号》（1997）的爱情荡气回肠，而主题曲《我心永恒》更成为现象级作品席卷全球。虽然这首乐曲只在片尾完整呈现，但该曲主旋律以不同形式的配乐贯穿整部影片，无论是悠扬的爱尔兰风笛吹响，还是挪威女歌手席琳·迪翁抒情的吟唱，甚至是在泰坦尼克号沉没时的交响奏乐，都能看到《我心永恒》的倩影。它的主旋律悲惋却不沉郁，将影片浪漫悲壮的感情基调衬托得恰如其分。尤其是当杰克和露丝这对情人相互告别时响起的主旋律，成为逝去生命的挽歌和歌颂永恒爱情的赞歌。霍纳在一些配乐段落中使用了电子音色，并且以管弦乐队来讲述音乐主题，将悲傷凄凉与浪漫磅礴融为一体。

对于一个长于浪漫诗意的配乐创作者来说，对动作场面的音乐描绘或许是其短板，但霍纳在《阿波罗13号》（1995）中尝试用大型交响乐来烘托紧张顿挫的动作场面，效果恰到好处。这样的创作风格延续到后来的《泰坦尼克号》《完美风暴》等影片中。2014年，霍顿为中法合拍影片《狼图腾》配乐。该片以1960年代的中国为背景，讲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人与狼之间如何彼此尊重、和谐共处。霍纳再一次用悲壮恢宏的曲调诠释了一个别样风格的故事。

詹姆斯·霍纳的特殊音乐经历注定他的配乐创作与众不同、独树一帜。他善于将现代曲风与传统曲调、东方与西方的音乐相结合，这样的结合具有划时代意义，因此霍纳的电影配乐具有国际化、民族化和多元化的特点。他采撷世界各民族的音乐元素，对电影主题做出了独立而细腻的音乐语言诠释，其配乐仿佛影片的灵魂，虽无法与之相见，却如影随形，久久萦绕于观众的脑海挥之不去。

霍纳在电影配乐中所使用的音乐元素丰富多样。作为学院派音乐家，他运用交响乐作为整个配乐的底色，再配以与电影基调相契合的各种器乐、曲风及演奏形式，呈现出大气瑰丽、波澜壮阔而又诗意悠长的气韵；在交响乐齐奏下一抹悠扬独奏的呢喃，不知诉说了多少电影人物的传奇人生。

虽然很多人提到霍纳总会想到爱尔兰曲风，但他一直在不断地追求创新，给电影配乐注入新鲜血液。为了配合影片情节的发展，他会加入新奇的音乐元素，比如采用电子合成器合成一些特殊的声音，从而创造出独特的音效氛围。同时，他也尝试运用新的科技和电脑软件等为其最擅长的传统交响乐注入新的活力，为电影配乐的发展谱写新的篇章。

詹姆斯·霍纳，这位好莱坞颇具传奇色彩的、才华横溢的电影配乐大师，在2015年6月的私人飞机失事事故中遇难，享年61岁。他用人文史诗般的作品以及宏阔而婉转的乐曲，展现出广博的胸襟和悲天悯人的情怀。霍纳的作品已成绝响，但他光辉而荣耀的一生将成为电影配乐史上永远明亮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