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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图》的形神之境与内在美学

2021-08-11高旭娇

收藏与投资 2021年7期

摘要:宋代花鸟作品以“黄家富贵”为新向标,对后世花鸟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幅以神领形的《双喜图》,不仅能够反映宋代花鸟画画家对“求真”及“尚意”的追求,还凸显了作品本身的艺术特色和内在美学特点。

关键词:崔白《双喜图》;以神领形;内在美学

一、自然且充满趣味的绘画风格

崔白在宋神宗赵顼的照顾下进图画院,尤喜绘画植物与动物。其进入画院,于徐熙、黄荃画风的基础上改变了画院最初流行的细腻艳丽的绘画风格。崔白绘画技艺精湛,重写生,擅勾勒填彩且设色清淡雅致,形成了工谨又不失野趣,疏秀而雅丽的新风格。

从《双喜图》充满雄健气魄的画幅,就可以感受到崔白疏阔的胸襟。画面的气氛、节奏能够很好地统一起来,画幅大却不显空洞,甚至在其中还能发现细微丰富的变化,整幅画面充满了趣味,让观赏者回味无穷。

这幅图渲染了秋天的空旷与萧瑟,描绘了在枯枝败草的背景下,兔子与喜鹊互相对峙的瞬间画面。其中对野兔和喜鹊具体形象的细微刻画,营造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特定意境,把兔子蹲地、昂头、垂耳、扭颈的茫然形态和喜鹊被惊动,居高临下俯视的神态刻画得十分真切。正是由于作者能够对生活进行细致观察,才创作出了这幅情景交融的佳作,使观赏者意犹未尽。

二、画面中通过具象营造的意境

宋人普遍追求的是画面中诗意般的境界,有以下两种方法可以使画面充满“诗意”:(1)诗画结合,相得益彰,以达到和谐的目的,如根据所作的画来题相应的诗;(2)所绘的作品无论是在结构的章法和构思上,还是在形象与色彩的变化上都给人一种诗意般的意境感受。我们仔细端详《双喜图》,并未发现画面中有题跋,可见这幅图中的意境是通过第二个方法来表现的。

大自然是画家作画参考、取景的一种来源,其自身并无诗意可言,只有画家在眼中、脑中、心中将其欣赏得有诗意后,才能将作品画得有诗意。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将普普通通的物象向意象转化的过程。在这幅作品中,所谓的物象正是大自然中真实存在的野兔,是居高的喜鹊,也是枯萎的草和木,而被转化为意象后,就是崔白笔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逃走的灵动的兔子,是受到惊吓后的双鹊,更是让人感到秋天萧瑟的凋零草木。正是因为《双喜图》中添加了崔白自身的审美意识和意趣感受,这充满诗意的意象才让画面从内而外地拥有了美学韵味。

三、在物象选择上的美学意蕴

细品本图的内容,就像一个精彩的瞬间被定格了,看似静止却又蠢蠢欲动,充满写实意趣。画面中秋风吹过,叶子从枯树上飘落下来,一只兔子忽然闯入我们的视线,顺着兔子的目光,我们发现两只喜鹊吸引了它的注意,一只喜鹊站在枯树枝上仿佛在伸颈警告入侵者,另一只则蓄势待发,做好了随时攻击野兔的准备,这个场景让人犹如进入一个有思想的、人化了的大自然。

宋人的大多小品皆为一枝一禽的刻板构图,而这幅《双喜图》的情景结合让人眼前一亮,既有鹊鹊互动,鹊兔眼神交流,还体现了动物和周围环境的交融,整幅画面物物相映,环环相扣。崔白还对动物神情进行了刻画,不仅有喜鹊的怒视,野兔的淡然,还有因对视而产生的紧张氛围,画面充满了动态性,有强烈的文学表达特点。

在画家的作品中,景与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崔白创造的动植物在画面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然与人文情怀相互交融,使画面更加充满趣味,提升了画面意境。可以说崔白无论是在题材的选取上还是技法的运用上,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四、技法运用所达到的美学意蕴

画面中所运用的技法与笔墨表现也是展示美学意蕴的方式。崔白不管是用笔还是用墨都使画面具有丰富的变化,其中最基本的就是干湿、浓淡和轻重的变化,以及粗细劲柔、顿挫缓急的变化。如野兔和喜鹊的皮毛、干枯叶子的筋脉以及竹叶的勾画,均是用非常有力的线条勾勒出来的,其中野兔的皮毛更是依据其骨骼结构和纹理的生长规律来细致刻画的,皮毛的长短不同,疏密不同,方向也各不相同,每一根毛都清晰可见,就连野兔的胡子也是经过细心推敲才画上去的。再看细微之处,兔子隆起的鼻头,还有因为抬头扭颈而自然垂下的耳朵,以及耳根处细软的绒毛团也都是相当具有质感的。画家细致到连耳尖处都画得透明,犹如血液在来回流动。向下看悬在空中的前腿,仿佛让人能够联想到爪子落地瞬间兔子的轻盈、迅捷与自信。背部与后腿连接处的处理也是非常精细自然的,每一根毛都仿佛嵌在皮囊中,连身上的斑点也随骨骼的走向有细微的变化,画面给人精细却又不显刻板的感受。崔白受北宋中期画法的影响,为了表现树木的枯,则是用干笔浓墨,连皴带写地勾出了枯树的干与硬,最后上一笔淡墨来表现枯中有润、枯而不死。与之相对,还有用大笔触画出的山坡,墨色居多且不憋闷。整幅画工写兼具,变幻无常,活泼洒脱又不失凝重。

五、画面构图存在的美学意蕴

在本幅作品中,野兔、树木和喜鹊3个主要物象构成了“S”形的画面结构,使画面中的动物和植物呈现虚实结合、上下呼应的画面关系。从构图来分析,以回首的兔子为画面的视觉中心,通过兔子的动作联系到喜鹊,这是第一层由动物组成的“S”形画面构图;第二层则是以枯树为中心,与旁边生长的竹子和被秋风吹逆转的枯草,组成了一个比动物组成的“S”形还要大的植物构成的“S”形。兩个“S”相交于枝头的喜鹊,如此看来,画面物象所在的位置毫无违和感。“S”形构图本身具有优雅的特点,而《双喜图》又恰好遵循并应用了这个构图规律,画面整体宏大而又不强调空间的深度感,是一幅精彩且完美的特写。

中国画中所谓的“经营位置”就是指画面的构图。虚实结合可以使画面更加丰富、有细节,所以在一幅作品中,画面构图中的主次关系是最重要和必不可少的。《双喜图》中的主次关系就非常明显,崔白在植物和近处山坡用实笔来进行点提,而远处的山坡则用虚笔勾出,两处相串连,就形成了一条贯穿画面的,实际存在的“S”形。再看画中野兔所处的位置刚好在画面下部的黄金点附近,成为画中的重点,让人不禁遐想片刻的宁静蕴含着怎样蓄势待发的力量。落在枝头的喜鹊最接近画面上部的黄金点,所以靠前一点的喜鹊比飞起的喜鹊表现略实。地上的野兔与枝头的喜鹊成为定格画面的关键,而飞起来的喜鹊作用则是使画面富有延展性。鹊鸟的对视形成无形的线,体现出画家的独具匠心。

总之,《双喜图》整幅画面的气象是流畅贯通的一体,画面形成的两处“S”形构图是对立统一、静动结合、虚实相生的,让画面变得十分丰富且有层次,极具美感。另外,《双喜图》一改宋代婉约低调的画面风格,新型的宏大画面构图使整幅作品充满了动态的美。

六、作品在设色中隐藏的美学意蕴

若要画面有意境,必然与笔墨、设色息息相关,只有技法运用恰当才能够达到最理想的画面效果。正因为勾线时正确地运用了提、按、顿、挫的笔法,才将崔白想表达的画面表现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徐建融曾在评析崔白的《双喜图》笔墨技法时,强调崔白非常注重笔墨的表现,设色是非常清新淡雅的,用笔丰富多变,使画面非常有质感、重量感和运动感。画中较近的那丛草就是用浓墨来勾勒的,但是所画的草苍劲有力,且有着非常丰富的变化,又用几笔简单果断的淡墨勾出了山坡周围几丛枯萎的草,如此,既形成了对比,又互相融合,二者非常和谐。在土坡上面,生命力极强的翠竹在摇摆着,在崔白随性率性灵动的勾勒下,生长在竹丛中的荆棘也被赋予了生命。画面中的竹子、草以及树叶都是用双勾的方法完成的,最后以淡淡的赭石设色,色调统一又和谐。

重点来看崔白对动物的刻画,他用淡墨和丝毛法来画野兔,从兔子后背到肚子的颜色由深到淺,用笔非常讲究,虚入虚出,将兔子皮毛的弹性、光滑与亮泽表现得非常到位。由于顺着骨骼的生长方向勾勒皮毛,所以最后兔子的身体被刻画得十分有立体感。飞起来的喜鹊和落在树枝上的喜鹊作为画面的主题之一,形成上下呼应的结构,成为黑白对比的集中点。整幅作品对兔子和喜鹊的描绘较对枯树、竹草、荆棘、山坡、石头的兼工带写和全是写意的笔法精细了很多,可以看出崔白用笔的收放自如,随意且灵活。在画面的设色上,本幅作品整体用色非常淡雅,呈现出一种清新柔和的质感和一种舒适的透气感,同时色调与画面感的融合也相当完美。

画家用笔墨来表达《双喜图》中的植物和动物,已经有了托物言志的趋势,并且笔法的运用也为后世带来了深远影响,所以邵颜评论崔白的用笔极其丰富且画面的变化极多。崔白抒发内心情感意味的绘画风格深受郭熙的影响,由此看来山水画还是有花鸟画可以借鉴的地方。此后的徽宗画院又回到了最初的花鸟画绘画风格,不再拘谨刻板,对羽毛质感等柔软事物的表现也变得非常灵动,这要归功于崔白带来的影响。如此看来,《双喜图》的笔墨运用与绘画语言既体现了同时期山水画的特点,又为花鸟画开拓了新的风格,对后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作者简介

高旭娇,1998年11月生,女,山西吕梁人,渤海大学美术学院2020级硕士,研究方向为美术学院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