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明

陈之一(1903-1980)

如今，知道陈之一名字的人不多，了解其生平事迹者更少。实际上，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陈之一是个风云人物。他是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党员和政治活动家，是沪浙工人运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曾临危受命，担任中共浙江省委代理书记，领导全省人民积极开展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斗争。他一生坎坷，矢志革命，忍辱负重，不懈奋斗，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一

陈之一，又名陈志益，以后曾用名陈之益、陈智益、陈钧等。1903年1月12日出生，江苏省常州市金坛区指前镇建春村委于家自然村人。他7岁读私塾，14岁进高小，16岁考入镇江第六中学。时值五四运动爆发，受新思潮影响，他积极参加抵制日货、驱逐校长的罢课等活动。1923年，陈之一入上海大学社会学系学习。上海大学是大革命时期受国共两党影响的新型大学，陈之一接触到中国共产党的早期著名人物瞿秋白、蔡和森、邓中夏、张太雷等人，受到了马列主义的理论教育。翌年6月，经上海大学教务长邓中夏推荐，与叶挺、朱克靖等3人去苏联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被编入中国班聂荣臻学习小组。不久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1925年，陈之一奉命返回上海，在上海总工会第一办事处浦东区罢工办事处工作，任办事处副主任，兼浦东区青年团负责人，参与了上海五卅运动的组织和发动。他带领工人和学生走上街头，进行反帝宣传和示威游行，抗议日本资本家枪杀共产党员、上海日资纱厂工人顾正红和英国巡捕枪杀中国人的暴行。由于表现卓越，9月，陈之一转为中共党员。10月担任上海纱厂总工会组织部部长、印刷总工会中共党团书记。1926年初，陈之一组织日商上海纱厂三厂工人罢工斗争。8月，任中共上海小沙渡部委（上海第四部委）代理书记。1927年2月至4月，陈之一任中共杭州地委工人部主任。北伐军到达杭州后，兼任沪杭甬铁路总工会负责人。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陈之一亦遭国民党反动派通缉，不久转移至武汉工作。4月27日至5月10日列席了中共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6月，陈之一在武汉出席第四次全国劳动大会，帮助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会委员长苏兆征筹办武汉国民政府劳工部，任劳工部机要室主任，并参与拟订《劳动法草案》。

二

1927年8月7日，中共中央在汉口秘密召开紧急会议，总结了大革命失败的教训，着重批判了陈独秀的右倾错误，确定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总方针。会议决定调派最积极的、坚强的、有斗争经验的同志到各主要省区，恢复和整顿党的组织，发动和领导农民武装起义。陈之一被派往杭州，参加中共浙江省委领导工作，任省委常委、省委工人部主任。9月，因省委书记庄文恭称病辞职，9月27日省委召开党的活动分子会议，选举新的省委成员，陈之一为省委委员之一。9月28日，新省委召开全体会议，选出常委并进行分工，张秋人继任省委书记兼宣传部主任，陈之一任省委常委、职工运动委员会主任。正当新省委着手展开工作之际，9月29日上午，省委书记张秋人在杭州西湖三潭印月不幸被捕（1928年2月8日在杭州国民党陆军监狱被杀害）。当天下午，浙江省委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在中央未派来新的省委负责人之前，由陈之一代理省委书记。

此后，浙江省委加强了对全省党的工作的领导，使各级党组织有了很大的发展。到11月，全省共有杭州、宁波、奉化、绍兴、嘉兴、湖州等16个县（市）委或临时县委，有富阳、德清、桐乡、嘉善、温岭、江山等14个直属省委领导的独立支部或特别支部。

为贯彻八七会议精神，10月10日，陈之一主持发布了中共浙江省委《双十节告革命民众书》，提出了“没收地主土地”“实行耕者有其田”等口号，号召工农群众拿起武器，在共产党的赤色旗帜下集中起来，实行武装暴动，夺取政权，以红色恐怖消灭白色恐怖。10月12日，浙江省委在写给中央的信中提出，拟在年内乘冬防时期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农民暴动，“这个暴动以浙东为主力，浙西为副，浙北为响应者。暴动的目的是夺取政权，实行土地革命。”10月18日，陈之一主持起草了《浙江农民运动议决草案》，指出：“浙江农民的暴动动机，有几处已非常迫切，如果能在各方面准备充分，即可于最近数月内开始暴动。”浙江省委先后派出干部分赴全省各地，召开党组织和活动分子会议，要求把工作中心转移到农村，开展农民运动，组织武装力量，准备武装暴动。省委军事部在杭州成立了“红色恐怖团（队）”，主要目的是通过暗杀手段惩办那些为非作歹的工贼，以革命的“红色恐怖”对付反革命的“白色恐怖”。

与此同时，省委还策动了在城市的罢工斗争。陈之一认为现在工人受压迫已忍无可忍，只要党决定，马上可以开展罢工斗争。10月24日，他主持省委会议，讨论通过了城市工人罢工和工、农、学同时举行一场“大的争斗”的决定，以打击国民党的进攻。11月2日，杭州的振新、庆成、霞和等丝织厂开始罢工。接着，江干光华火柴公司和湖墅烟业各厂纷纷开展罢工响应。结果这次罢工斗争很快遭到了失败。

10月间，陈之一还主持完成了《中共浙江省委九月份组织工作报告》，对前一阶段全省党的组织工作和省委改组情况向党中央进行了详细汇报；主持创刊了浙江省委机关刊物《钱江怒潮》。

不久，因浙江省委“红色恐怖团”在进行袭击活动时，遭到国民党杭州市公安局的追踪侦查，省委机关受到牵连。11月6日，由于省委妇女部主任、虎林丝厂女工石爱云叛变，省委常委兼职工运动委员会主任沈乐山被捕，杭州的省委机关被破坏，全省党组织的名册也被国民党搜去，内有共产党组织和党员的联络地址及秘密联络办法等，还有《浙东暴动计划》。11月8日，国民党按名册在全省展开大搜捕，截至11月20日，全省共有116人被捕入狱，浙东暴动的主要负责人、省委常委王家谟等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大革命失败后重新恢复和发展起来的全省党组织又一次遭受严重破坏。浙东暴动计划流产。

三

在浙江省委机关被破坏、全省党的组织遭受重大损失之前，1927年11月3日，夏曦（李家瑞）受中共中央委派到杭州贯彻中共八七会议精神，主持浙江党的工作会议，并改组省委，夏曦任省委书记，陈之一任省委常委。11月10日，夏曦赴上海汇报工作，并在沪召开浙江省委会议，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常委李维汉出席会议，对中共浙江省委成员进行部分调整，夏曦继续任省委书记，陈之一调上海工作，12月任中共上海闸北区特派员。

1928年2月16日，上海各区工会特派员和产业工会负责人在新闸路酱园弄开会，因叛徒告密，陈之一与中共江苏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陈乔年，江苏省委常委、上海总工会委员长郑覆他，江苏省委委员许白昊、张维桢等10余人被捕。陈乔年、郑覆他、许白昊3人不久即慷慨就义，陈之一被判8年有期徒刑，张维桢被判刑6年，关押在上海漕河泾监狱。期间，陈之一担任过一年狱中秘密党支部书记，组织难友开展对敌斗争，后被转往甲字重监关押，由张维桢接任狱中党支部书记。1933年“大赦”，陈之一、张维桢被先后释放。出狱后，二人积极寻找党组织。1934年，经组织审查，陈之一与张维桢恢复党籍，被调到上海全国总工会白区执行局负责开展上海纱厂工人运动，张维桢任上海纱厂总工会主任，陈之一任总工会秘书。1935年，韩念龙（化名蔡仁元）在上海创办杨树浦工人识字学校，招收裕丰、大康等纱厂工人来读书，以教识字为主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大力宣传抗日。陈之一与张维桢经常到该校开展活动，通过组织各种形式的宣讲活动发动群众、培养骨干，先后发展韩念龙等加入中国共产党。

上海大学旧址

1936年2月，大康纱厂工人梅世钧遭日本人毒打致死。陈之一、张维桢和韩念龙利用杨树浦工人识字学校为基地，组织大康、裕丰、公大、上海纱厂等厂工人举行反日罢工，以抗议日本人制造“梅世钧惨案”。为了加强对日商纱厂工人斗争的领导，上海全总白区执行局专门成立了日本纱厂工作委员会，由陈之一、张维桢、韩念龙、周林等组成。8月1日，陈之一担任上海工人救国会负责人，并与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等文化界救国会以及其他几个救国运动团体建立了联系。8月，上海全总白区执行局宣布解散，日本纱厂工作委员会虽然失去了与上级的直接联系，但他们决心继续推进日本纱厂的工人罢工斗争。11月，日本纱厂工作委员会按照中共中央《八一宣言》精神，拟定了五条意见指导沪东日本纱厂工人大罢工，并成立了罢工指挥部，由陈之一、周林负责指挥沪东各厂斗争，最后促使上海32家日本纱厂6.8万多工人都参加了反日同盟总罢工。同时，上海各界市民也纷纷表示支持日本纱厂的工人斗争。经各厂工人和上海社会各界救国运动团体的努力，这次轰轰烈烈的上海反日大罢工于11月26日胜利结束。

1937年4月，因日本纱厂工作委员会失去与上级组织的联系，陈之一便作为代表，去延安找寻组织关系。5月，在延安列席了中共全国代表会议。会后，因时任中央组织部部长博古希望他尽快返回上海等待中央派人接收，陈之一提前离开延安。后因康生认为陈之一和张维桢有“托派”嫌疑，二人组织关系未被上级部门接收。

四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1937年9月，陈之一从上海到南京八路军办事处找到博古。博古安排他去国民党统治区做统战工作，11月担任国民党军委康泽别动队视察员。不久，陈之一回江苏金坛老家，招募动员家乡子弟数十人参加抗日队伍，并于1938年春节后在江西景德镇将这些人员移交给新四军第一支队司令员陈毅。1938年，陈之一与黄炎培等民主人士在湖南辰溪和浦市创办“江苏失学青年工读团”。后去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见到了周恩来，汇报了近期工作情况。

1939年初，陈之一抵达重庆，开始使用“陈钧”这个名字。董必武、博古安排他赴武汉做统战工作，引起国民党特务机关的注意。董必武又让他以国民政府经济部平价购销处专员的合法身份，在浙江金华设立采购站。1941年，陈钧再回重庆，开展工业合作社运动，先后联系42个工业合作社组织了工合联合供销处，并被选为理事会主席兼经理。两个月后，陈钧自己开设小布厂，加入迁川工厂联合会，表面上成了一名“真正”的“民族资本家”，并以此基础在中小工厂中开展统战工作，在斗争中推动他们扩大联合，直到组成有6000多家企业的中小工厂联合会。1943年，陈钧联合纺织染、毛巾被单、土布、针织袜子4个同业公会，向花纱布管制局开展斗争，取得胜利，争取了民族资产阶级，打击了官僚资本。是年，他还为沈钧儒、陶行知在重庆购买了两套房子，作为《民主日报》的社址。陶行知称赞这所房子是“民主之家”，李公朴也曾在此养过伤，后被国民党特务捣毁。

1944年，陈钧参加张群、吴味经举办的星期五聚餐会，邀请周恩来作形势报告。1945年春节，日军进犯贵州，重庆人心浮动，他与留苏同学召集新年聚餐会，与会者二三百人，请董必武到会讲话，从而稳定了人心，促进了抗日团结。是年8月，法币贬值，民族资本家惶恐不安，陈钧向国民政府经济部部长翁文灏提出紧急发放500亿元资金，以拯救民族工业，翁准发了200亿元贷款。

1945年11月28日，中国民主建国会筹备会议在迁川工厂联合会办公地点举行，30多人出席了会议。会议推举黄炎培、胡厥文、章乃器、孙启孟、陈钧等为筹备干事。在12月5日的筹备干事会议上，通过了章乃器起草的《民主建国会成立宣言》。年底，中国民主建国会在重庆成立。在成立大会上，选出37位理事、19位监事，作为发起人之一的陈钧当选为中国民主建国会理事。

抗战初期的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旧址

1946年至1949年初，陈钧与胡厥文在上海做民建、标卖敌产等工作，他邀请董必武在民建大会上作国共和谈的报告，协助中共组织建立上海地下电台，在工商业界宣传党的城市政策，开展护厂活动等。

五

1949年5月上海解放。不久，陈钧被调往北京，到中央财经委员会工作。但由于种种原因他的党组织关系一直未能得到解决。

1950年9月，政务院任命陈钧为江西省人民政府人民监察委员会委员，后任政务院财经委员会私营企业局专门委员。1952年3月，陈钧在中财委私营企业局工作期间，突遭陷害，被上海市公安局秘密逮捕，罪名是“反革命”，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1956年，在董必武的干预下，陈钧获平反出狱，1957年4月任国务院参事。

“文化大革命”期间，他受到政治迫害。1980年8月16日，陈钧在北京病逝，享年77岁，其骨灰于1982年8月被安放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1988年9月17日，经中共中央组织部批准，其党龄从1925年秋入党算起。

2019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暨浙江解放70周年的纪念活动中，陈之一（陈钧）的形象第一次与其他10位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为浙江解放事业作出贡献的省委书记（代理书记）们一起，展示在公众面前。与千千万万革命先辈一样，他将永远活在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