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向荣

美国拜登政府4月底声称完成对朝政策审议以来，美朝围绕半岛局势和谈判前景的表态或动作增多。美国政府朝鲜事务特别代表金圣上月访问首尔同韩方讨论重启与朝对话的方案，并称美方愿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同朝鲜进行无前提条件的对话。但几乎同时，美国总统拜登宣布延长美国涉朝国家紧急状态一年，这意味着对朝相应制裁也将延长。朝美相互不信任和对立依然严重，导致重启谈判非常困难。

美方在完成对朝政策评估时说，美国的目标仍然是实现朝鲜半岛的完全无核化。鉴于过去四届政府的努力都没达到这一目标，拜登政府的政策不会把重点放在达成“大交易”上，也不会依赖“战略忍耐”，而将采取一种“经过校准、切实可行的”方式，对朝开放并尝试与朝鲜发展外交关系，增强美国及其盟友和驻军的安全。既不是“大交易”也非“战略忍耐”，拜登政府的对朝政策被称为“第三条道路”。而这条道路能够取得多大进展，关键要看它能否跨越横在美朝之间的鸿沟。

从目前透露的信息来看，拜登政府对朝政策主要有三个关键词。第一，盟友。与特朗普政府时期主要向盟友施压征收“保护费”不同，拜登政府试图通过一系列举动修复与盟友之间的裂痕。就对朝政策而言，美方曾表示已经并将继续与韩国、日本以及其他盟国和伙伴密切磋商。

在涉朝问题上，美日首脑会晤的一个重要进展就是把日本的安全关切纳入同盟体系，朝鲜发射中短程导弹也被看作是对美国及其盟友日本的安全挑衅。对韩国而言，拜登政府迅速与韩国达成驻韩美军防卫费分担协议，协议数额非常接近韩方要求，而距离特朗普时期“狮子大开口”的数据甚远。在美韩首脑会晤联合声明中提到板门店宣言、新加坡宣言的说法，美国也主要是为照顾韩方意见。另外，美国还与七国集团其他盟友就朝核问题进行了比较充分的沟通，相关内容在G7外长会和领导人峰会后的联合声明中都有体现。

第二，人权。拜登政府上台以来不断强调“民主”“人权”，试图构筑基于共同价值观的同盟体系和伙伴关系网络。作为协调结果之一，虽然G7峰会声明只是概括说了“再次呼吁朝鲜尊重所有人的人权并立即解决绑架问题”，但此前的G7外长会声明则用了很长一段来批评朝鲜的所谓人权问题，敦促朝方“尽快为国际人道主义组织进入朝鲜提供便利，并对人道主义需求进行独立评估。”

第三，CVIA（complete,verifi⁃ableandirreversibleabandonment），即朝鲜完全、可核查、不可逆转的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弹道导弹计划。从这个表述来看，拜登政府坚持朝鲜半岛完全的无核化，目标在往届政府的CVID(complete,veri⁃fiable,irreversibledenuclearization)基础上有所扩大，从要求朝鲜放弃核武器扩展到放弃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及弹道导弹计划。

但朝鲜方面的无核化概念与拜登政府的CVIA概念相去甚远。2017年加速推进核试验和洲际导弹试验之后，朝鲜宣布已经实现导弹强国目标,完成了国家“核武大业”。

此后朝鲜的无核化概念接近于“核裁军”“核不扩散”“无核世界”等概念。另外，朝鲜认为自己已经做出太多让步和实质性的无核化行动，但美方一直没有做出应有回应，反而不断通过军演和在韩部署尖端武器装备等对朝进行军事威胁，另外还对朝鲜实施单独制裁措施。朝方认为，这种情况是在“向为实现全球核裁军和不扩散做出努力的朝鲜泼冷水。”

曾通过穿梭外交在朝美之间斡旋的韩国时任国家安保室长郑义溶现任韩国外长。今年5月访美时，有美媒向他提问2018年朝美新加坡宣言中所谓“半岛完全无核化”的含义。郑义溶说，1992年生效的韩朝《半岛无核化共同宣言》将无核化界定为朝韩不试验、不制造、不生产、不接受、不拥有、不储藏、不部署、不使用核武器。他说这是对半岛完全无核化极为明确的定义。

但问题是，2021年的半岛局势与1992年的半岛局势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将朝鲜2018年以后或当前所称的无核化概念界定为1992年的概念，不禁令人想起“刻舟求剑”的典故。而无奈的是，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这种情况下，目前尚不清楚拜登政府具体将以何种“经过校准、切实可行的”方式来实现它的对朝政策目标，也不知道它的“第三条道路”如何跨越横在美朝之间的巨大鸿沟。▲（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