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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日,请关注读写困难群体

2021-06-09罗燕

民生周刊 2021年9期
关键词:笨小孩阅读障碍纪录片

罗燕

校校不愿学习,逆反情绪很重。

文字好像在闪烁、拥挤,怎么也记不住,读不出、写不好……这是阅读障碍群体面临的普遍困境。

阅读障碍又称读写困难,是一种先天性的大脑功能轻微失调。2004年,北京社科院调查发现,中国有10%的中小学生有读写障碍,其中两成级别严重。10年后,数据增加了1%。截至2018年底,按比例估算,全国约有1500万学生有读写障碍。

正在热映的纪录片《我不是笨小孩》,让我们看见了这一群体,也让更多人认识了阅读障碍。

那些家庭的焦虑,拍出来的不到十分之一

“我有病,你有药吗?”写作业无奈之际,校校向妈妈李绿坛哼了一句。李绿坛随即在墙上挠了一道,表达了自己“抓狂”的情绪。

这是《我不是笨小孩》中的一幕。看似是一句玩笑,却让人笑不出来。当时在北京海淀上五年级的校校,拼音一直没有学会,简单的课文也很难读顺溜。他在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确诊患有“阅读障碍”,这是他一直以来学习成绩不好的真正原因。

李绿坛每天坚持让校校“打卡”识字、读书,相信只要肯努力,铁杵磨成针。但校校已经对“学好”失去了信心,不爱学习,也不愿意学习,逆反情绪很重。

“对抗的场面每天都在上演。”《我不是笨小孩》导演李瑞华说。自2017年以来,她深入3个家庭拍摄,发现3个家庭各有各的困难,但有着同一种焦虑。

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学习环境,年幼的群晓离开了北京,追随曾经的老师来到位于山西的一所私立学校。妈妈因此放弃了原来的工作,到这所学校陪读、任教。群晓特别努力,他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阅读困难,但同桌的“两页作文”让他羡慕不已,反复向老师追问,怎样才能写出两页作文。

“其实,在我们拍摄的时候,群晓已经走过最黑暗的一段。”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教授、《我不是笨小孩》联合导演樊启鹏说。和以前相比,群晓的阅读水平提高了,但与此同时,他的同龄人也在进步,横向比较,他仍然显得落后。尽管父母、老师都在向他传达“你已经很好了”的观念,但他依然不能对自己感到满意,还会继续和自己较劲。

若汐的故事一开始就是妈妈撕卷子的场面,一次又一次不及格的成绩,打击着这个家庭。“他们家最大的困难是妈妈的崩溃。”李瑞华说。

若汐妈妈每天陪若汐学习,纠正她的错字,晚上陪她写作业直到深夜,但始终看不到成绩的明显提高,这让若汐妈妈从情绪的崩溃走向身体的崩溃。

李瑞华看到,曾经有一段时间,若汐一到考试前就会想办法不去学校。有一次,若汐跟妈妈在街头僵持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妈妈妥协了,带她回家。

“这些激烈的对抗、崩溃的场面,我们最终没有放到纪录片中。那些家庭的焦虑,我们呈现出来的不到十分之一,还是想给观众留一点希望。”李瑞华说。

若汐正在晨读。

比如,纪录片的结尾是若汐经过努力考了78分,一家人举杯庆祝。但事实上,这只是四年级的一次考试成绩,在升入五年级后,若汐又遇到新的困难,考试仍然只有40多分。

这是一条隧道,但不是无底洞

因为纪录片的拍摄,樊启鹏接触了很多阅读障碍者。他们有的尚在中小学教育阶段挣扎,有的已经成年,在社会各个领域工作。

据他观察,阅读障碍并不影响个体成年后的生活,随着成长,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得到发展之后,他们完全可以扬长避短,跟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在一些领域成为优秀人才。

国内外有很多名人是阅读障碍者,爱因斯坦、毕加索等人小时候都因成绩差被称为“笨孩子”,后来研究者推测,他们可能是阅读障碍者。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古迪纳夫、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歌手萧敬腾等人都有阅读障碍,也承受过阅读困难给他们带来的巨大压力。

厦门女孩张佳立从小语文学习很吃力,写字经常丢失笔画,考试时阅读题很难做完。但她一直很努力,高中时因为热爱美术选择成为艺术特长生,后来作为艺术生考上复旦大学。

大学毕业后,张佳立到英国读研究生,“当时雅思考了七八次,是靠把题库背下来考过去的,真是很痛苦的经历。”

在英国读研究生期间,张佳立选择了阅读障碍的研究方向,却意外地确诊了自己的阅读障碍,学校因此给她提供了允许迟交论文、不因为论文里的语法错误扣分等便利。“但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些特权,因为我能自己管理时间。”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之后,现在张佳立在上海一所国际高中任教。

张佳立告诉《民生周刊》记者,她的研究生同学中,不少人有阅读障碍,他们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克服了障碍。

“读写困难群体两极分化现象特别严重,一部分可能成为精英名流,一部分可能成为监狱里的罪犯。”樊启鹏说。

一项对北京市未成年犯管教所的调查发现,50%的犯罪青少年存在不同程度的读写困难。这些数据给了樊启鹏很大触动,让人们理解这个障碍,进而帮助这个群体克服阅读困难,成为他拍摄这个纪录片的初衷。

“如果家长和周围人不了解阅读障碍,因为他读写不好,打骂、侮辱他笨,可能会诱发他的不良情绪,让他对社会充满敌意,进而犯罪。反之,如果我们都能正确认识阅读障碍,知道这只是对文字不敏感,孩子在其他方面并不差,甚至比其他孩子更好,能消除读写障碍带来的负面情绪。积极引导,孩子就走上了积极阳光的道路。”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助理研究员王久菊说。

对于阅读障碍者来说,最困难的是中小学阶段,他们会面临很大的学业压力,甚至同伴歧视,家庭也可能因此卷入冲突与焦虑中。日复一日,家长和孩子可能因为反复受挫,看不到希望而崩溃。

“这是一条隧道,但不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只要能够顺利地穿过去,未来还是光明的。”樊启鹏说。

他们需要更多理解和支持

《我不是笨小孩》播出后,很多人联系李瑞华,有的是寻求帮助,有的是倾诉自己当年的学习困境及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有的人看完纪录片后,意识到自己小时候怎么也学不好,不是因为笨,也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阅读障碍,从而跟自己和解了,也更好地接纳了自己。”李瑞华欣慰地说。

但是,让家长接受自己的孩子有阅读障碍是件更难的事情。李瑞华发现,很多家长拒绝承认自己的孩子有阅读障碍,并且对此很排斥,尽管孩子成绩一直垫底,他们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对于阅读障碍群体来说,最大的伤害不是阅读障碍本身,而是别人的误解。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教授李虹说:“要改变他们的环境,让他们能够被理解、被接纳,然后才能期待他们发展得更好。”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不仅需要家长参与,还需要老师、学校、教育界甚至整个社会的参与。目前亟须形成全国适用的阅读障碍诊断标准,有了这个标准之后,可以对学生进行评估,发现需要帮助的阅读障碍者。此外,还需要建立一个专业的干预队伍,可以为他们提供额外的个体化教育,帮助他们克服阅读困难。“关键是不要让阅读障碍影响孩子其他学科的学习,以及他们对自己的自信心、同伴关系、师生关系和亲子关系等。”

阅读障碍的预防也很重要,李虹介绍了三级反应模型。第一层是所有孩子一边学习,一边监测孩子们的进步。如果有孩子跟不上,就進入第二层,就是小组辅导,让孩子在额外的小组中学习,并评估他们有没有跟上同龄人的发展。如果有孩子还是跟不上,就进入第三层,进行一对一的高强度专业辅导。

李虹希望,学校能尽量采用多元化的评价方式,“我们要承认每一个孩子的与众不同,不要用单一的学业成绩作为衡量标准。要给阅读障碍孩子更多鼓励和支持,这样他们才会愿意进行阅读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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