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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城四季镜相

2021-05-12王旭明

金沙江文艺 2021年3期
关键词:青松

王旭明

编者按:楚雄州文化璀璨多姿、底蕴深厚,蕴藏着丰富的“四大走廊”文化:一是以记述这生命起源的生命走廊,如禄丰恐龙、元谋猿人、三叶虫化石等;二是记述地球沧桑巨变的奇山异水走廊,如己衣大裂谷、元谋土林等;三是记述中原文化、古滇文化、民族文化、边陲文化相互激荡、交相辉映的古镇文化走廊;四是记述彝族古老神奇历史的优秀彝族文化走廊、服饰文化等。

为深入全面挖掘、阐释楚雄州“四大走廊”内涵,助推楚雄州文化旅游发展,诚望广大作家向我们提供彰显楚雄州“四大走廊”文化内涵的文学作品。本期刊发《鹿城四季镜相》,以飨读者。

春天的幸福魔毯

鹿城人知足常乐,工作节奏慢,生活色彩浓,将一缕缕青松毛编织成一块块幸福魔毯,理想中的现实和现实中的理想,就把三百六十五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过出了清清爽爽的味道。

逢年过节、婚庆日子,堂屋的地板上撒满青油油的松毛,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一起在人间烟火里忙碌,四季繁忙停留在几日的偷闲时光,岁月江河的悠长换取了几段脚步的踏实安详,世间百味不敢说,楚雄境内的美味佳肴摆成了松毛席上的宴席,家人们互相劝着“吃酒”“吃肉”“吃汤”“吃茶”“吃烟”,乐融融暖洋洋的模样就让鹿城人觉得“日子么就是这种好在啦!”

鹿城四面环山,山上的树种多为青松树和栗子树。青松树天生一副四季常青的峥嵘傲骨,历严冬不衰,经酷暑不败。一份顽强一份坚韧衬托着一世的高风亮节。千丝万缕的松毛无须梳理,自然向苍穹舒展自己的纤美,四季松针抓不住过往四季风的戏谑,只得摇曳着身姿的婀娜,把来去无踪的山风演奏成旋律委婉的涛声,不分昼夜拂过鹿城的街巷和鹿城人的心头。

青松属针叶林,一根根枝干如手指状分开张向天空,又在每根长长的指头上长满了细细的松针叶。将松针叶入嘴咀嚼,味道略酸还带着苦涩,再细细感觉,松毛的悠悠清香正是来自这种苦涩。松针叶间不时冒出细芝麻粒般大小的松油,鹿城人叫它为蜜油。我却一直固执地认为,蜜油才是青松毛香味的真正来源。

松毛的针叶和蜜油的蜜油,鹿城人不读第二声,而偏要读第一声。也不说摘松毛不说撕松毛,偏要说拑松毛。

鹿城逐年长出来的高楼大厦,并不能阻断一种民间生活习惯的延续,反而成为这种习惯的顽强承载。鹿城居民大多是附近农村丧失了土地的农民,还有远近县里乡里因为喜欢鹿城而在这里买房安家的农民。大多数居民,两代以前肯定是农民,所以不单乡音难改,积习难改,还把乡村的味道裹在青松毛里带着进了鹿城,对乡村生活习惯更为坚持更为发挥。

过年之前十来天,周边村庄的农民就开始到山上拑松毛掰松枝到城里来卖。农民们或挑或背或马驮或小胶轮车,把一筐筐一箩箩一袋袋的青松毛,送到城里的农贸市场东南西北几个固定的农贸市场门口摆着卖。这个时候,正是鹿城人们开始筹办年货的时候。十块八块二十三十块,青松毛的价格以堆头大小论,一两次讨价还价,就成交了。大多,卖松毛人都会把松毛送到买松毛人的家里。

历代鹿城人,从鹿城还是一座小小的城池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这样实实在在以自己的喜爱和习惯过自己的小日子。四面环山的鹿城,家里娃娃最喜欢撒松毛,有时,甚至等不到大年三十,娃娃们就按捺不住了。撒开松毛,娃娃们就可以在地上打滚摔跤追逐嬉戏,于是,撒欢山野的感觉让娃娃们跌进了欢乐谷,还让大人们变成了开心果。

娃娃时候爱过年,爱到才在青青的松毛地上吃过了元宵节的大汤圆,就盼望着下一个大年三十早早来到。年龄大了却怕过年,倒不是童心褪色,也不是怕花钱。与人相处,一年中总会欠下许多人情债,而春节就成了还人情债的最佳时机。相互走动拜年,礼尚往来,怕的是哪个环节做不好,花钱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但是,不论你一年中如何为生活四处奔波,又如何为一些人情债纠结,带着大山味道的松毛蜜油香总会让你腾出心空去休整,让出时间来忘却。

过年为什么要撒松毛,传说太久远,其中有一传说与元朝时候杀家鞑子的故事有关。

小时候,我们家里过年的松毛是自己去拑的。鹿城靠山而居,拑松毛的事一般由刚刚放寒假的学生娃娃完成,还在学校,同学们就相约了哪天哪个时候去哪座就近的山拑松毛。城东边的去东山,北边的去车前和团山,东山的松树太小太矮,大多去的是西边的尹家咀水库周边,漂白凹,和尚坝,白龙新村,再去得远的,西山后面有白米王山,团山后面有老鹰窝山。

拑松毛是个同学相约在山里玩耍的好借口。气力大的,还顺着捡半筐干松球背回家。山路上挑担子不好走路,一般都用背箩。带着咸菜,带着鸡蛋炒饭,带着冷饭团,在树林里来一场五花八门的自助餐。玩够了,才背起背箩拑松毛。我们的家在米市街,拑松毛一般去白龙新村,城边上去的人多,而白龙新村山上的青松长得茂盛,林间还长有沙松,沙松的树枝长得极像弹弓叉,掰一枝带回家,用小刀削出形状,绑成需要的角度,在煤油灯火苗上加热烘烤,就做成了弹弓叉。

过年要贴春联,许多人家会在门框边挂上一两截松枝,主人家对来年的期待就是清洁平安。或者,主人家的客堂上,主人会在大花瓶里插上几截松枝,再配上一束应时盛开的山茶花。虽然天气还有些寒冷,但是春天的使者就用它的勃勃生机和无限娇媚为鹿城人带来大山的问候。

鹿城人的年夜饭少不了一道粉蒸肉。粉蒸猪肉蒸牛肉蒸羊肉的配料基本一样,但鹿城人喜欢撒一层青松毛垫在蒸笼底。于是,山野的清香就被吃进了肚子里。

鹿城人早年没有冰箱,过年前的菜蔬鲜肉也不会买很多,短暂的保鲜存贮就靠鲜松毛的清凉体温,把青松毛均匀撒在菜蔬鲜肉上,三五天之内菜蔬、肉食和饵块筒还是鲜的不会变质。

松毛堆放的时间再长,堆里就由清凉变为温热,鹿城人就用松毛來捂蚕豆瓣,捂到豆瓣长出霉菌,配上辣椒面盐巴花椒籽和干菌子,再适量洒上一点点白酒,装坛子后一两个月就是带着松毛青香的豆瓣酱。用松毛捂豆瓣的方法,还可以用来捂臭豆腐。年三十前,就把新鲜豆腐块捂在松毛堆里,正月十五前后,新鲜豆腐就长出了长长的白毛毛,变成了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臭豆腐可煎可煮可蒸可炸,鹿城人都爱吃。多余的臭豆腐,又可以如同做豆瓣酱的方法做成腐乳。不管什么样的方式来吃,这样用青松毛捂出来的豆腐都是一股淡淡的山谷味道。

从大年三十开始撒松毛,每天吃饭前都要撒一层薄薄的新鲜松毛在表面。到正月十五过了元宵节,才会把厚厚的松毛清理掉。如果是在农村,清理出来的松毛,可以用了垫猪圈牛圈,也可以用了拧成松毛卷卷,一卷卷松毛拧成大麻花状,干透了,可以当柴烧,也可以用来烤鸭烤鸡,山野山风的味道就成了盘中餐,可闻可尝。

更多的干松毛会被清理到菜地或者庄稼地里,将一旁的土翻起来,埋住了松毛堆,一把火点燃,松毛火不单灭了土里的虫虫,还增加了土地的肥力。浓浓的烟雾飘起来,弥漫在整个村庄和小镇,把旧一年的埋汰事埋进土里,新一年的希望又从土地上升起来。

松树全身是宝。春季,把刚刚冒尖的嫩松针采回来,过热水焯一把,漂几天去了涩味,就可以炒食。不分季节,将青松毛剪成小段混在茶叶里面泡水喝,就变成了松毛茶,对咽喉痛和咳嗽有疗效。有了脚气或者皮炎,拑来青松毛煮成水用来泡脚,有祛风止痒的作用。在鹿城,我还喝过松毛酒,大概的工艺是将青松毛切短蒸透粉碎,加上酵母和酒曲,然后发酵蒸馏而成。松毛酒就有了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作用。松毛土适合养花和种地,透气呈微酸性。村民们会在冬季农闲时间背个大大的背篮,用一把长长的大抓耙,去松树下抓满干松毛背回畜圈沤肥或者背到地里堆肥。

山里人婚丧嫁娶,找太多的桌子凳子嫌麻烦,干脆在露天院子里搭起一个松枝门,往院子空地上撒满青松毛,婚嫁不乏喜气清爽,丧事不失严肃淡泊。杀一头大猪,就着一片松毛地,把猪肉大卸八块。在松毛地上摆出“八大碗”“酒钵头”,客人来了,就着松毛地席地围坐,并不忙吃饭菜,而是先把饭碗里倒上小半碗大半碗白酒,开始互相劝着“吃酒”。红事客,因为主人家高兴,客人们也就高兴地互相劝着“吃酒”“吃肉”“吃汤”“吃茶”“吃烟”。白事客,因为主人家难过,客人们也就难过地互相劝着“吃酒”“吃肉”“吃汤”“吃茶”“吃烟”。于是,闻着青青松毛的蜜油香,无论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过得清清爽爽,轻轻松松。

年夜饭是鹿城人辞旧迎新的一场盛宴。夜幕降临,各家各户在开饭前都由当家男人或者男丁在家门口点燃一挂鞭炮,伴着外面的鞭炮声,在青松毛上席地而坐的家人们就开始了年夜饭。家人们高兴地互相举杯祝福,互相往碗里夹菜,互相劝着“吃酒”“吃肉”“吃汤”“吃茶”“吃烟”。

当青松毛触摸过了鹿城温暖的冬日,千家万户的喜庆日子就如春天的阳光脚跟脚爬满了鹿城周边山坡上。鹿城娃娃边吃年夜饭,边用松毛编成一只只“松毛螃蟹”,其实就是现在风靡世界的“如意结”和“中国结”。一顿饭就从昨天吃到了今天,从去年吃到了今年,从过去吃到了未来。

这些年,鹿城人的环保意识越来越强了,保护水资源和土地资源的同时,也在保护森林资源。所以,偶尔在山民的挑担里或者背箩里见到垫底和遮阳的青松毛,就觉得熟悉的蜜油香味爬上心头,一块巨大的幸福魔毯又飞起来,让鹿城从现实中的理想飞向了理想中的现实。

双龙媚鹿城

鹿城有条龙川江,但不是名山大川里的那种大江,除了夏秋雨季有点脾气,平素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样,说它是龙,至多也只是一条小龙。这条小龙来自鹿城邻居南华坝子,过鹿城后去了邻县禄丰坝子和元谋坝子,蜿蜒曲折的身段还没有走出楚雄州境界,最后在元谋江边小镇汇入了滔滔金沙江。龙川江有个土名字,鹿城人叫它北门大河。北门大河在古时候与鹿城人难得亲近。在小小的鹿城北边悄悄流过,自唱自吟。出了北门街口,鹿城人就要提着心走路。雨水一过,河水改道,田块变河滩,桑田变荒原,偶有野狼出没,偶有不想活下去的人寻短见,也把自淹死在北门大河。鹿城人吵架吵急了,就捣塞对方一句:北门大河又不盖锅盖你下不去,跳河嘛。

鹿城有条青龙河,它是龙川江的一条支流,但也不是生性具有恢宏气势的那种河。土生土长,流程不过四五十公里。它的梦想只是在那个叫作小河口的地方把自己一脉支流的柔软融入龙川江的主流,奔流到海不回头的理想就交给龙川江捎带去了金沙江。多情的鹿城人把龙川江和青龙河喻为鹿城的母亲河。两条江河上下流淌几千年,从小地方起源,流经古代州府威楚鹿城镇,滋养着彝山村庄和万亩良田。偶尔天公不作美,撮合两条江河一起耍点小性子,鹿城人多看它们的好,也不能去计较。

懵懂那些年,龙川江和青龙河从不引人注目,觉得鹿城人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就隔三岔五闹场水漫金山,让鹿城人哭不是笑不是恨也不是。龙川江和青龙河的季节性烂德性,逼着鹿城的祖先们小心翼翼与之相处,逼急了的鹿城人也有脾气,施展出抽刀断水与龙斗其乐无穷的英雄气概,让两条龙也乖上一阵子。

小龙大龙都是龙,驯不服的龙都难缠。近些年让鹿城人记忆犹新的怕就是公元1986年鹿城经历的那场双龙过江的水患了。好端端一个鹿城经一夜大雨瓢泼硬就被两条龙耍成了一片汪洋。淹得鹿城半死不活,成了快要沉没的泰坦尼克,船首靠着西山,船尾淹在哨湾。那时,我的工作单位距离小河口很近,齐腰齐胸的洪水让鹿城人空前团结还空前有斗志。我和亚萍、跃进两个同事白天边抗洪抢险还边采访,晚上边啃面包边赶写文字,以《洪水塑造的群雕》为名的一篇报告文学发表在《云南交通报》和《金沙江文艺》,把这一场鹿城人与两条龙抗争的事迹从我们的视角用文字记录了下来。

其实,鹿城人与这两条龙的较量还在更早的年代。七十年代初,我上初中二年级,楚雄县政府一声令下,整个鹿城的工农商学兵,甚至街道和流域村民都参加了自三家塘至小河口的龙川江改直河道工程。工人半工半厂,农民半工半农,商人半工半商,学生半工半读,军人半工半兵,虽然是没有一分工钱的义务工,一呼百应就上了工地。鹿城人把改河工程当作打仗。打人海战:如同一个鹿城的人都出现在改河工地。撮箕扁担挑,小推车推,小拖拉机拉,蚂蚁啃骨头,人心齊泰山移。打车轮战:原来的岗位必须有人值守,轮流上阵,学校人多,今天这个班明天那个班。打阵地战:指挥部把任务按单位按人数划分成区块,各单位扛红旗拉布标,开展劳动竞赛。接着还打持久战:从我上初中开始的改河工程,到了我两年高中毕业回到鹿城,这场改河战还在进行。再到了我当知青两年半参加了工作,从知青变成了工人,到了学工队的头半年,还是去参加改河。与最初的人挖肩挑所不同的,是有了汽车可以用,而且河道设计一再加宽加深,工程量就天天在增长。

终于,青龙河的改造工程也尾随其后,设计一步到位,且由机械施工,用上了挖掘机和大型卡车,工程速度就可调可控。

鹿城人智慧。渐渐懂得了循循善诱文武并用地驯服两条蛟龙。40多年过去,鹿城人与龙川江斗,与青龙河斗,由斗狠变成了斗智,斗出了经验斗出了感情。鹿城人在龙川江和青龙河上游流域筑起了青山湖和中石坝水库,锁住了两条龙的喉咙,又在哨湾干流拓展双龙出海的闸口,实现了关蓄收放自如,硬是驯服了两条蛟龙。被降服了的龙川江和青龙河,虽然缺了些沙滩的酥软和曲线的柔美,但也知道顺着鹿城人的心思去尽显妩媚,与鹿城人的相处就越来越和谐,相敬如宾,相互爱恋,眉来眼去,还朝朝暮暮。

鹿城风水好。一个马鞍形坝子,被自西向东的龙川江和自南向北的青龙河环抱,东有东山福塔朝霞升红日,西有紫溪垂幕揽沉月。向东150公里是省城昆明,向西160公里是风花雪月的西域大理。

鹿城地缘好。滇中腹地,高速公路、铁路动车已经四通八达,民用机场正在建设。融入了昆明的一小时经济圈,成了省会城市的后花园。全州地域广袤,气候立体,州府所在地,理所当然共享着周边县市的优质资源。

鹿城发展快。一座30年中迅速成长的现代化城市,如同跨上一匹神骏日行千里,身边还伴着龙川和青龙护驾,让这座城市就多了腾飞的底气,也让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在国际国人的旅游目的地里面占了一席之地。

鹿城人大气。在改直了的龙川江和青龙河之畔的一马平川之上建设了开发区新城和鹿城东城,建设了彝人古镇和彝人外滩,新城比鹿城根老城就长大了不止十倍二十倍。鹿城人恋旧。在早年野狼出没的河湾,截一段龙川江得留原貌,建一个龙江公园成了龙川江活化石。鹿城小娃在河湾泛舟在水边喂鱼,鹿城老人在林荫里遛遛鸟又遛遛自己。

双龙媚鹿城,河宽水自浅。鹿城人爱美,便在龙川江枯水季打几座橡皮坝,调节水面调节湿度还调节水面的美感。至夜晚,沿两条河岸而设的霓虹灯与路灯交相辉映,波光晃动着夜空的星星,圆圆的月亮自顾挂在小河口高高的树梢,龙川江和青龙河就为鹿城人演一出双龙抢宝再演一出双龙戏珠。鹿城男女就在两岸和城市的广场上伴着月亮打歌跳脚,烧烤冷饮,古老文化传统在现代生活模式中就有了代代相传的默契。

鹿城人喜爱双龙穿城过的风水格调,人与城、人与水、水与林相依相衬,与两条龙和谐共生,照自己想要的模板打造生态宜居山水园林城市,把龙川江和青龙河建成了集防洪、休闲、生态景观为一体的两岸滨水绿色景观空间。无论盛夏或是暖冬,漫步在龙川江或青龙河堤岸的人行步道,总有神清气爽的盎然生机充盈在鹿城人的胸襟,心里面的小气候就生出八九分的清凉惬意。

鹿城人安步当车,一面把小城人的小日子过得舒缓踏实有滋有味,一面让龙川江和青龙河成了穿越时空长河,把寻求发展的眼光投向了城外的世界。

双龙媚鹿城,靠一江春水两条玉带满岸春色与鹿城人脉脉含情水土交融,惹鹿城人爱了又爱赞了又赞没完没了。因为有了龙川江和青龙河的乖巧,鹿城这座“深闺无人识”的世外桃源,便在园林宜居城市的中国大舞台上多了几分妩媚和妖娆。

三寸金莲走四季

“小脚婆,洗裹脚,洗到太阳落。”

我还是鹿城娃娃时的这一句童谣,已经许多年听不到了。

今天的鹿城,由于距那个时兴女人裹小脚的年代已经过去百年之久,只有在记忆中才能见到小脚婆了。

記忆中,我的祖母就是一个在米市街土生土长的鹿城小脚婆。父亲保存着一张旧时照片,是父亲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与她的两个姐姐一起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年代旧了,泛出了茶色。

照片虽然老得变了颜色,但是历史的沧桑已经还原了它本来的色彩:四把老式红色木制椅子上,端坐着三个小脚女人,第一个是大姐,第二个是二姐。我的祖母坐在最后,是三姐妹里的小妹。三个女人的个子都是中等偏高,三姐妹的打扮基本都是一个模样。没有刘海儿,长发中分,系一块中间有圆形玉石两边有黑色绣花硬布片的头饰,头发打一个绾别一支发簪。三个人耳朵上都戴着银色耳环,似乎还描过眉红过唇,目光都平淡地注视着正前方。三个人都身穿圆领藏青色大面襟姊妹装,胸前系一块绣宽花边的围襟,右边腋下拴一条白色方巾。下穿深蓝色棉布灯笼裤,自膝盖以下被一条黑色绑腿布有序交叉缠紧,绑腿布一直缠到脚腕,脚腕以下是白色裹脚布,被裹脚布裹得很紧的一双小脚装在一双很小的尖尖鞋子里。鞋子是双层的,形状如端午节的大号粽子,软软的蓝色夹层布做成了尖脚形状的脚套,脚套外面才是落地走路的尖尖鞋。尖尖鞋极为精致,浆过的黑色底板布面上,用蓝色红色黄色和金色丝线绣满了花花朵朵。双层鞋的后跟沿口上,分里层外层还有宽宽的鞋拔布片,上面仍然绣着密密麻麻的花朵。照片映照出那个时代鹿城小脚女人的真实模样,她们穿的该是当时鹿城汉族女人最时尚的服装。从祖母的年龄推断,照片应该是摄于20世纪40年代。那个时候的中国,正处于朝代更迭的特殊时期,而照片上的三姐妹,也正在经历着各自所嫁的那个家族的兴衰。

父母亲告诉我,照片上的三个小脚女人,命运都好,前后嫁入当年鹿城的三个大户人家。大姐嫁入凤鸣街的杨家,三姐嫁入和平街的花家。三妹嫁入和平街王家后,成了我父亲的母亲,然后成了我的祖母。

鹿城本来就小,大户人家有多富裕,当然只能在鹿城横向去比较。

对其他两位我称呼为姨奶奶的小脚女人,她们的音容笑貌和那双尖尖的小脚已经记忆依稀,但那些在祖母陪伴中度过的童年时光,以及祖母的鹿城小脚婆记忆一直如蒙太奇碎片顽固在我的脑海,将父母的描述和我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对鹿城小脚婆祖母的记忆便越加清晰。

父母亲在闲聊中常会说起祖母,在父母亲的描述里,我知道了祖母名叫朱兆珍,中偏高个子,是个遇事不惊,经得起大事的女人。在那场时代变革中失去了长子次子和丈夫后,祖母用她颤颤巍巍的一双尖尖小脚挑起了这个家族的担子。公私合营了,那院土改时留下的酿酒作坊的九间房,以每间人民币50元的入股价被入股进了当年的酱菜厂,也就是今天的楚雄市酱菜厂。祖母当了股东,每天依旧如普通工人一样起早贪黑,迈着那双小脚到厂里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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