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丹，房 航

(1.苏州经贸职业技术学院兰斐女装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2.苏州福绘润智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江苏 苏州 215101)

纸鸢又名风筝，是由我国劳动人民在春秋时期发明的一种用于休闲娱乐的物件，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自东汉蔡伦改进造纸术后，民间开始以纸做风筝，故称为纸鸢[1]。纸鸢纹样主要取材于中国传统喜庆吉祥图案或是蕴含祝福之意的图纹，融合百姓的欣赏习惯，给予物体寓意，反映民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祈求。在漫长的岁月里，纸鸢纹样展现了一种设计文化在民间的发展历程，它渗透着民族传统和民间习俗，凝聚着历代民众智慧的字画寓意。随着时代发展与受众不同，纸鸢纹样演变出层次丰富的吉祥语境，并以即时调整适合生存与情感延续的方式，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民间艺术形象。

一直以来，传统艺术是触及设计师创意思维的重要灵感来源，借鉴纸鸢纹样对传统文化的沿袭与糅合，取其“形”延其“意”,从而传其“神”，开启意象思维进行创意表达[2]，可以让传统艺术与现代设计交融，形成共鸣，有助于民族审美心理的延续与发展。

1 传统纸鸢纹样的造型及特征分析

据相关记载，纸鸢造型自清代起主要分为四个类别：板式纸鸢、软翅纸鸢、硬翅纸鸢和串式纸鸢。基于飞行原理，纸鸢的左右外观对称、质量均衡，外部轮廓多是较小的头部，较大面积椭圆形的身体和两侧翅膀，逐渐变小的尾部。骨架结构则与其表现的纹样造型是一个完整统一的整体[3]，不同纹样造型决定着纸鸢骨架造型的不同。经过岁月的更替与沉积，纸鸢逐渐形成各具地域特色的纹样及骨架造型，如北京的沙雁纸鸢，天津潍坊的龙头蜈蚣身子造型的串式纸鸢，南通的板鹞风筝等，各类纸鸢均是艺术与技术的完美结合，其纹样造型具有浓郁的地方文化特色和民间生活气息。

1.1 板式纸鸢纹样

板式纸鸢也称平面风筝，显著特点是其主体为一个平面，没有凹凸的结构变化，蒙面四周以竹架撑开，尾部带有助于起飞的彩色长穗。这类纸鸢造型多为八角、菱形、方形、圆形等轴对称的几何形状，其上绘制图案，纹样造型不受骨架造型影响，题材内容广泛，表现手法丰富，从几何纹样、花鸟虫鱼到人物故事，寓意生动、纹样精美、色彩丰富。例如，山东潍坊《十二生肖》板式纸鸢以方形和菱形构图(图1)，按照十二生肖排序，依次绘制生肖剪纸形象，纹样整齐规整、神态各异，巧妙地将中国生肖文化、民族剪纸工艺、传统纸鸢技艺融为一体，呈现出独具特色的纸鸢文化以及层次丰富的创意语境。

图1 山东潍坊《十二生肖》板式纸鸢

1.2 软翅纸鸢纹样

软翅纸鸢即常见的禽鸟类风筝，由一根主翅条和左右对称的翅形蒙面组成。纸鸢主体骨架为浮雕式造型，两翼上沿设置竹条支撑，下部则无硬性结构，主要为布或绢等软性材料，根据所模拟的对象进行造型的灵活处理，随形剪就。软翅纸鸢纹样题材主要有鹰、燕子、仙鹤等禽鸟类，蝴蝶、蜜蜂等昆虫类，还有蝙蝠、金鱼、人物类题材。纸鸢放飞时，颜色格外鲜艳亮丽，两翼微微拱起并轻轻颤动，无骨架部分会随风飘动，模仿对象飞行或游动状态，呈现出栩栩如生的艺术效果。京津一带的鹰形软翅纸鸢仿照克鹰的身体结构和动作姿态(图2)，为了更好地起飞性能进行夸张变形设计，将鹰的身体缩短，翅膀拉长拉宽，展翅高飞的鹰风筝恰似雄鹰在空中翱翔，矫健强劲的两翅高耸，羽翼纹样清晰可见，真是惟妙惟肖。

图2 京津一带的鹰形软翅纸鸢

1.3 硬翅纸鸢纹样

硬翅纸鸢俗称元宝翅风筝，结构特点是纸鸢边缘相对较高，两侧都有一根向后弯曲的竹条，中间形成凹陷，平放时如元宝形状，故称元宝翅风筝。因题材内容不同，硬翅纸鸢的骨架结构多变，大致分为三类，具有燕子一样叉形尾部的沙燕类纸鸢；以古代神话故事或民间传说为题材的工笔人物类纸鸢；取材于民间传统吉祥寓意的器物、文字、动物形象类纸鸢。因其结构的灵活性受到了众多文人画匠的青睐，硬翅纸鸢纹样内容丰富、造型形式多样[4]，例如，《麻姑献寿》硬翅纸鸢结合传统工笔人物画的艺术审美与表现技法(图3)，进行纹样造型与工艺设计，纸鸢主体为手捧美酒寿桃、脚踏祥云的仕女形象，翅上绘有云纹、仙鹤作为辅助，整体构图严谨工整，色调清新雅致，线条精致流畅，极具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魅力与审美情趣。

图3 山东潍坊《麻姑献寿》硬翅纸鸢

1.4 串式纸鸢纹样

串式纸鸢分头、身、尾三个部分，身为主体部分，由若干相同或不同的单体纸鸢用线串联组成。串式纸鸢的题材内容丰富，造型方式多样，常采用象征吉祥寓意的动物，或是借助民间喜闻乐见的神话故事形象，形生意象的演绎民众的主体文化意识与风尚习俗。因其工艺的特殊性，从观赏的角度来看，串式纸鸢设计重点在头部和尾部，山东潍坊最具代表性的《龙头蜈蚣》串式纸鸢(图4)，颠覆常规，卡通龙头形象十分夸张、写意，却最大限度地使形洗练单纯的特征发掘出来，展现出人们理想中的形象世界，充满诙谐幽默的情趣与感染力，纸鸢升天时气势磅礴，智趣生动，极具视觉震撼力和艺术表现力。

图4 山东潍坊《龙头蜈蚣》串式纸鸢

2 传统纸鸢纹样对现代服装创意的启迪

作为中国独特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纸鸢艺术底蕴及审美价值不仅表现在精巧的工艺技法上，其纹样语境也具有鲜明的传统文化观念、独特的民族审美心理和多元的表现形式。现代设计与传统艺术对话，可以激发设计灵感，开启服装创意思维潮流。

2.1 对服装廓型创意的启迪

纸鸢纹样艺术属于立体造型艺术，放飞在空中的纸鸢，其廓型首先会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历代民间手工艺人以自然生物为灵感，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进行创意实践，转化为众多寓意深刻的灵动造型。深刻理解纸鸢造型艺术，将其在现代审美视角下进行演化和抽象，高度概括和简化结构，可以创造出具有艺术底蕴、展示设计师个人风格的服装廓型。Alexander McQueen“天使之翼”系列服装，将服装肩部廓型解构重组，融入鹰的翅膀造型(图5左)，结合仿生羽毛纹样，与人体共构成充满戏剧张力的空间形态，溢出肩线的造型像在高空滑翔的鹰形纸鸢，掮动着乌黑发光的翅膀正在俯冲下来；另一款服装廓形源自蝴蝶造型(图5右)，面料纹样用类似剪纸手法将蝴蝶花纹以不同大小、疏密排列，随着模特走动，极像一只蝴蝶软翅纸鸢，肩部拱起的翼形造型轻轻颤动，裙摆则如同纸鸢无骨架部分，纤薄飘逸的面料和富有层次的肌理纹样让服装充满灵动美感。

图5 Alexander McQueen“天使之翼”系列服装

2.2 对服装装饰纹样创意的启迪

源自民间图形艺术的纸鸢纹样，一直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在传承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审美体系，富有独特的艺术格调和丰厚的民族色彩。服饰文化是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重要表现形式，中国图形艺术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世界服装装饰纹样的创新发展。GUCCI的创意总监Alessandro Michele致敬中国元素，突破民族艺术与时装设计的界限，将中国典型文化符号龙纹，转化为适合当下年轻人的街头服饰元素(图6)，运用类似龙头纸鸢造型和用色方法，通过手绘、拼贴与线绣等工艺，突出龙纹头部和尾部的夸张造型，配以红、绿、蓝等对比强烈的大色块，在深色丝质面料衬托下，与细腻的中式立领、盘扣、绲边组合，呈现雅致精巧的装饰效果。服装中左右对称的龙纹仿佛在云中穿梭，与放飞在空中的龙头纸鸢一样，形象鲜明、寓意深刻，体现颠覆常规、跨越国界和文化差异的全新思维方式。

图6 GUCCI SS17服装装饰纹样

3 传统纸鸢纹样在服装中的设计实践

解析纸鸢纹样的主体廓型、造型元素及表现手法，采用提炼、分解、抽象、重构等创意手法，通过变形、夸张、节奏、虚实、错位等图形创意原则，探寻传统纸鸢艺术之形“象”，从“象”出“意”，以形求美，转化为现代服装设计的创意语境(图7)。

图7 房航设计作品

3.1 主体廓型的提取

灵感源自板式纸鸢的主体造型，提炼菱形、方形和圆形等轴对称图形，解构，变形，叠加，四周辅以硬质材料，配合服装肩部造型，释放出超越面料本身的超强的轮廓感。借鉴纸鸢尾部流畅的线形长穗，转化为兼具装饰性和功能性的系带设计，打破方正结构带来的沉闷感觉，给人以视觉上冲击感，传达一种灵动的、富有节奏感的服装艺术美感。

3.2 造型元素的提取

北京沙燕纸鸢被赋予了人的情感，其纹样可以千变万化，装饰性和趣味性极强。原本自然界中的黑色燕子，幻化为集多种吉祥寓意为一身的彩燕，其主体纹样常以鱼纹为主，辅以蝙蝠、牡丹等吉祥图形，内涵丰富、造型简练、线条优美，“将云拟水，鱼蟹游行于碧波”，是沙燕纸鸢动态美的精髓所在[5]。提取寓意吉祥的鱼形纹样，图案本身构图已经非常完整，并且较为繁复细密，如果直接使用，服装造型会受到过多局限，因此，通过抽象与分解、变形，弱化图案色彩、结构和肌理，重构鱼纹形态及神态，形成服装袖部左右对称的装饰纹样，营造出一种古朴写意的装饰效果。

3.3 表现手法的提取

首先，以线立形，突出鱼纹的灵动造型。借鉴传统工笔画的线条美，以单纯线条勾勒为造型手段，借助线条的粗细长短、虚实疏密、交错穿插，表现鱼纹结构和活跃之态。其次，以形达意，获取鱼纹的形式美感。借鉴传统写意画的意象美，以墨色为主色层层渲染，形成渐进式吸收和渗透的艺术效果，表现鱼纹的质量感和空间感。形神兼备的鱼形装饰纹样与服装简洁风格统一，营造简练的结构之美、朴素的色彩之美，将传统纸鸢纹样的形式美和神韵美以现代时尚方式进行全新的解读。

4 结语

现代设计与传统文化、艺术的碰撞最容易激发新的创意思维。作为中国民俗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传统纸鸢纹样因物喻义、物吉图祥,将情景物融为一体，是普通民众的生活习俗、民族心理、社会心态和审美旨趣的综合反映，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人文精神，其创意语境及表现形式又极具现代设计语感与艺术延展力，可以给现代服装的创意设计带来丰富的联想与启示。相信纸鸢纹样艺术与现代设计的碰撞，可以塑造出更多具有人文精神和艺术魅力的服装形象，同时，让中华民族艺术及人文风貌得以更为突出地弘扬与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