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文

从前有个人，家里很穷，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他却很要面子。他出门的时候，嘴巴上总是油光油亮的。如果别人问他吃了什么，他就擦擦嘴巴，说：“还能吃啥？就是鸡鸭鱼肉呗。”说完，有时还假装打个饱嗝。人家见他油亮的嘴巴，还真以为这老兄是位富豪呢。一天，他正向人吹嘘自己吃了什么好东西，他儿子急急忙忙跑来：“爹，快回家吧，我娘都急死了！”“急什么呀？”他不耐烦地问。儿子说：“你擦嘴用的那块肉皮被猫叨走了，我娘叫你快回去追呢。”见儿子把老底抖了出来，他生气地说：“叫你娘追去！”儿子哭起来：“我娘出不了门，她光着身子呢！”“不会让她穿上裤子吗？”“我娘的裤子不是你穿着嘛！”

这个故事好可笑。他之所以用肉皮把嘴巴擦得油光油亮，是因为吃东西用嘴巴，嘴巴长在脸上，“面子”谁都能看得见。可真是“吊死鬼擦胭粉”，死要面子啊！

“面子”，词典的一种解释是“表面的虚荣”。《孟子·离娄章句下》有个齐人乞食的故事：一位齐人在坟墓旁乞食，每次吃得饱饱地，喝得醉醺醺地回家。然后在妻妾面前夸耀，说有钱有势人请他喝酒吃饭。这引起他妻子的怀疑，便暗地跟踪他。看到他不是在富人的酒宴上，而是在东郊墓地向人讨要剩余的祭品吃。妻子回家把这情况告诉了他的妾，于是二人在院子里咒骂着、哭泣着。而他还不知道，从外边回来后，又在两个女人面前耍威风。这人说谎吹牛自夸，又在妻妾面前耍威风，当然也是死要“面子”。慈禧认为，如果她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生日办寒碜了，怎么能体现大清国的国泰民安？“那样洋人就瞧不起你，就欺负你;老百姓会不服你，就会出事。江山社稷会毁于一旦。”于是，挪用海军经费，生日大办特办，“是为给朝廷争面子”。而事实上加速了大清的灭亡。《金粉世家》中，金燕西非常喜欢冷清秋。他说;“除了冷清秋，我这辈子没有爱过别的女人。”那为什么两人还劳燕分飞呢？原因在于，金燕西明明知道妻子很不满意他半夜归家。而他却放不下少爷的“面子”。夜夜晚归，只怕別人说他“结了婚，就怕老婆了”。他们的行为，正如鲁迅先生在《且介亭杂文》中所说：“中国人精神的纲领就是面子，只要抓住面子，就相当于抓住阿Q身上的小辫子，牵他往东就往东，牵他往西就往西。”

为了“面子”宁可“活受罪”，千百年来“面子情结”始终难以彻底打破。诸如：本来厌烦读书，可是家里书架上却摆满了各种书籍，又一本都不读;本来囊中羞涩，请人吃饭时却点一桌子美味佳肴，餐后剩余不打包;本来经济拮据，为参加聚会，借钱买衣服首饰……凡此种种，都是“面子”心理作祟。不过这都是个人的事，出丑的是个人，连累的是家人，倒也无伤大局。严重的问题是，某些主政一方的官员私心膨胀，从个人的形象出发，为捞取升迁资本，热衷于往自己脸上贴金，大搞“面子工程”。君不见，某地将临街楼面粉刷一新，且统一挂上根本不需要的空调罩，而内里却保持原样，又旧又破;某国家级贫困县投资6200万元，举债在城市入口处“造景”“造门”，被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通报，县委书记被停职……诸如此类“打肿脸装胖子”的行径，虽“面子”好看，却是金玉其外，劳民伤财，连累一方百姓，恶化干群关系，还为一些人制造了贪腐的机会，有害党和国家的事业。

搞“面子工程”，群众深恶痛绝，国家明令禁止，但仍有些干部置若罔闻，没有树立正确的政绩观，习惯于“用肉皮擦嘴巴”，办惠民工程、民心工程少，做不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明知“面子工程”不可为却铤而走险，结果最终害己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