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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之爪:让世界更有温度

2021-04-25陈拾语

女友 2021年4期
关键词:吴起朗朗丹尼

陈拾语

2012年,吴起在南京开了一间宠物店。小店只有六十多平米,但客人很多,他们是冲着吴起来的。吴起在宠物培训行业里很有名,多次担任世界级犬类赛事的评委,常在综艺节目里分享与狗狗相处的诀窍。

某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视编导的电话,说有一位母亲看了电视后,想要带孩子来看他训练,孩子的情况有点特殊,但很喜欢狗。不久,吴起见到了这个叫丹尼(化名)的小男孩,丹尼不和吴起打招呼,也不与吴起对视,躲在母亲身后不吭气,他母亲解释:“孩子注意力不集中,但是比较喜欢小动物。”

吴起把一只小狗牵了出来,丹尼的眼睛瞬间亮了。吴起引导丹尼上前一步,请他轻轻抚摸小狗毛茸茸的头,又带他和狗玩游戏——握手、扔球、摸摸、吃小饼干……眼看着丹尼慢慢放松下来,那位母亲才鼓起勇气说,“我儿子,是一个自闭症儿。”

星星的孩子,有时距离人很远,有时距离人很近

自闭儿常被称为“星星的孩子”,該说法源于美国知名自闭症患者坦普·格兰丁的自传《星星的孩子》,里面提到自闭儿就像被封锁在另一个星球,有时候离人很近,有时候又离人很远。

很多星星的孩子,对人的交流罕有响应,却对动物有着极大的热情,吴起回忆说:“在丹尼的世界里,我跟狗是一体的,玩熟了后,他还会开口回答我的问题,连孩子妈妈都没意料到。”

看着丹尼的身影,吴起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童年记忆里,自己总是一个人玩沙子,上课被老师提问也不回答,考试一塌糊涂,还留级一年。家人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吴起“其实有一些自闭行为,还没达到自闭症”。

小学三年级时,吴起在路边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只小奶狗。他左手提起它时,发现它的毛色无法辨别,身上爬满了虫,他把它带回家,取名叫“来福”。

吴起喜欢和它讲话,慢慢地,开始更多地跟身边的人讲话,他说:“它让我时刻感受到生命的温度,让我想成为这有温度世界的一员。”来福陪伴吴起的十几年,吴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小学时的倒数生,到高中全班前五优秀生,再到拿到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从沉默的孩子变成话痨少年。

人与狗之间深厚的情感羁绊根植于吴起心中,唤醒他和狗狗沟通的天赋。

大学毕业后,吴起开起了宠物店。吴起与狗狗配合无间的才艺表演,让他成为众多卫视黄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但他那时对宠物培训理解得很肤浅,以为训犬就是训动作,狗狗听指令、会表演就可以了。

见过丹尼后,吴起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被来福治愈的经历,让他觉得,“如果我的天使,真能帮到这些孩子,那我就要帮下去!”

接下来的八年时间里,吴起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自己创立的“中国PFH治疗犬”项目中,这也是国内第一个辅助治疗犬公益项目。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给你温暖

决定放手去做以后,吴起查了非常多的资料。他发现,早在1953年,美国心理治疗学者莱文森就通过实验证实了犬类辅助治疗的效果,在很多国家的医院、学校、法院都能看到治疗犬的身影,它们给人们带去精神抚慰,维护特殊人群心理稳定。但在当时的国内,犬类辅助治疗还是个空白领域。

没有经验可借鉴,他只好自己迈出第一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从普通犬里挑出一些“种子选手”,朗朗,是他第一个选中的对象。

朗朗曾经是一只弃犬,吴起从朋友手中接过这只胆小的牧羊犬时,它已经辗转过好几个家庭,反复被遗弃的经历,让它时刻处于一种紧张状态,接来的头几天,它无法自控地满屋子大小便,不分昼夜地尖叫,导致邻居上门投诉。吴起一度心力交瘁地瘫坐在地上,对窝在墙角发抖的朗朗说:“你再这样叫,我就真的养不了你了。”

也许听懂了吴起的话,第四天朗朗就不叫了。吴起带着它去和别的狗狗玩,做游戏、做训练,虽然朗朗一开始学东西慢,但适应力很好,性情稳定。吴起对它的要求一步步提高,开始用训练治疗犬的标准来训练它。

在给朗朗喂食时,吴起会有意突然抓一下它耳朵边的毛发,每抓一下就会给它一块狗饼干。吴起说:“这是一种脱敏训练,每一次意外触碰,都给予实物奖励,这样它就会对这种触碰产生好感。因为治疗犬会接触到很多不同的人,面对各种不能预料的接触,它必须有可控性。即便是不小心被人踩到尾巴、被扒开嘴、被抓到毛发,都不可以有攻击人的行为。”在此基础上,吴起还给朗朗加入了一些突发情况训练。

吴起上《鲁豫有约》时,现场与朗朗做了一次演示,吴起假装受伤瘫倒在地,朗朗站在旁边观察了2秒,上前用鼻子去碰主人,来来回回围着他转,想要弄清他到底怎么了。而后吴起完全倒地,朗朗马上扑到他身上,把肚子贴住他的身体,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保存他的热度。

当吴起模仿行动不便人士(老人或残障人士)勉强坐到轮椅上时,朗朗抬起两个前爪,立起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像是在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给你温暖。这样的画面,在后来吴起带着治疗犬进入各种服务机构做公益活动时,常常可以看到。这个时候,狗狗不仅是宠物,更是可靠的伙伴。

感谢你们和狗狗,陪我妈妈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她过得很开心

一开始,大众对治疗犬的认知是一片荒漠。最早,吴起给各种自闭症儿童服务机构打电话,向他们提供免费的治疗犬辅助治疗,收到的回复大多都是:没听说过,不用了。

有一次,吴起带着朗朗去南京一家自闭儿康复机构演示治疗犬公益服务,院长看到狗,贴着墙战战兢兢地挪进接待室,一个被狗咬过的老师更是门都没进,吓得掉头跑了。在接待室里,吴起给了朗朗很多指令,让它和自己握手,它就把小爪伸出來搭在吴起手上;让它坐,它就乖乖坐好。院长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一点点,勉强表扬:“它还蛮听话的。”后来,这家机构终于同意让吴起和朗朗为自闭儿提供一次公益性辅助治疗,这在国内还是第一次。

金一(化名)和金二(化名)是在这家机构上课的一对双胞胎兄弟,都是自闭儿,不听指令,交流有障碍,但对动物有很大的兴趣。吴起给兄弟俩设计了一个游戏,在盘里放一颗狗粮,让他们去给朗朗喂食。自闭儿一般不愿意与人说话,可在这个游戏中,他们必须要开口向吴起要狗粮,还得想办法得到他的指令,这样朗朗才会吃。如果他们抢吴起口袋里的狗粮,朗朗就拒绝吃。

兄弟俩艰难地与吴起沟通,以前他们学会这样简单的开口要花几周时间,他们的母亲在一旁看着看着就落了泪。

“狗是大人与自闭孩子沟通的一座桥梁,通过孩子对狗的喜欢、与狗的互动,引导他与狗主人沟通,继而慢慢让他与更多陌生人交流,这样可以帮助他们打开心里的那道门。”吴起说。

他还联合英国爱丁堡大学的博士生研究项目,开启了国内首个“动物辅助治疗儿童自闭症的效果研究”。2020年底,吴起在采访中说,“欧美的这类研究已经有百年历史,我们仅仅只开始了八年,不奢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飞跃,但我们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动物辅助治疗适用的群体不仅仅是星星的孩子,吴起带领一群携犬志愿者团队在这八年间,不断拓展着服务的群体,从儿童康复机构,延伸到养老机构、医院、学校。

一次,吴起带着团队到一家养老院做服务,其中一位老奶奶非常喜欢跟狗拍照,吴起就为她拍了很多张与狗狗的合影。活动结束后,他将这些照片发给院长,不久后,院长告诉他这个奶奶过世了,照片发给了她远在国外工作的子女。后来,奶奶的子女特地打电话来感谢吴起,“我们很遗憾没能陪伴妈妈度过最后的时光,你们拍的照片,让我们看到了她最后的笑容,感谢你们和狗狗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她过得很开心。”

吴起感慨:“很多时候,情感的慰藉比金钱上的富足要重要得多。”

天上的星星能指引方向,

我们用生命影响生命

几年前,吴起把工作室从南京搬到上海,并成立了宠物培训学校,学员包括著名的直播达人李佳琦和他的狗狗“Never家族”。

吴起还招募了一批携犬志愿者,把更多的普通狗培养成治疗犬。现阶段,团队中有三分之一的治疗犬是由流浪犬组成的,通过吴起一番严格的训练,它们成了治疗犬,重新回到人类身边。原本的弃犬有了新家新主人,被它们抚慰的特殊群体也重新找到了生活价值,人与狗的情感纽带,通过温柔的形式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再次建立起来。

治疗犬不仅可以帮助特殊群体,在亲子教育中也有积极的作用。

在吴起看来,孩子对待小动物的方式,映射了父母教育孩子的方式。美国有68%的家庭养宠物,其中宠物狗的比例高达70%,养狗如此普及,正是因为“狗狗能帮助家长教育孩子”。

这种“生命教育”目前还没有被国内普遍接受,国内养宠物的群体只占总人口的10%,并且人们对小动物的态度也存在很严重的两极分化,一方面是爱好吸猫撸狗的“铲屎官”们过分“宠溺”的行为,影响到他人的生活环境;另一方面是不养狗人群的恐慌,有时会把狗的很多问题无限放大,网络波唇枪舌战的“打狗”运动从不曾停歇。这两种态度在吴起看来都不可取,他想尽可能地去化解这个冲突,他说:“狗的问题,本质上都是人的问题。”

2020年底,吴起在上海举办了一场“宠物友好日”的活动,招募养狗爱心人士加入到“中国PFH治疗犬志愿者团队”中。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都被主人消毒清洁、梳洗整齐,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可以得到狗狗的抱抱,蹭蹭它们柔软的毛发,感受它们温热的体温,吴起把这个活动叫“爱狗狗送抱抱”。

某位志愿者说:“黄昏的夕阳能温和大地,天上的星星能指引方向,我们能用生命影响生命。”

二十多年前,垃圾堆里捡来的弃犬“来福”,曾让一个孤独的男孩感受到生命的温度。当他成为这有温度世界的一员后,他和他的伙伴,也想让那些孤独的心灵,进入这个有温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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