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北

阳 光

获得阳光的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来

另一种是偶尔闭上眼睛

经过你的事物会长出翅膀

爱情是花蝴蝶，时间是风

失恋是风的夜行，深一脚，浅一脚

有时会踩到不该踩的地方

命运是时间的翅膀途径你的身体

是你的也不是你的

悲伤是四月的雪花，边下边化

生死都可以在天上完成

眼泪掉进自己的命里

融化是最好的消息

而所谓理想呢，是一队大雁飞向山顶

飞得那么美

飞着飞着就看不见了

但你不用紧张，睁开眼

阳光又回到书页上

由小女儿引发的线论

想不到你在日记上画的细线

也会变成繁复之象

长线是彩虹，短线是游子

小时候缝在身上

長大了缝在月亮上

用过的力都变成绚烂的光芒

爱过的事物变成线结拴在伤口上

城市是失重的野马

代替我们中壮年的飞奔

而我喜欢的夜色是一根鱼线

失败了也要拽上来才看清，幸好啊

人体是天际线，老爸是地平线

你跑多远它都在那儿

有一天被扯断了，线头还留在体内

后半夜

爱过了，恨是躲不掉的

梦入膏肓，一切已经结束

或刚刚开始

星星漏掉的夜晚

藏不好一个性感的人

海水是一床温暖的被子

它努力藏掖着卷起来的浪花、荒滩

以及来不及成佛的石头

前半夜，乃至前半生丢掉的金丝银线

一并被卷进同一个夜晚

丢掉的还在丢，挣脱了

还要再挣脱一次

沉睡的镜面布满醒来的划痕

一丛白发赫然挺立

仿佛这潦草半生的神来之笔

长江路之歌

一条街的空置

是一朵繁花递出来的部分

花里有沉默，也有雷声

消失是笛子吹回来的叶子，哀而不伤

遥远的市井声加重了词语的力量

街上走动的新人是时间在开花

回音是撞在墙上的事物

又撞在心上，最爱的也是最苦的

所谓爱，就是一个深吻中憋闷的那一段时间

就是一缕炊烟升起前

被火焰吃掉的尾巴

更新的楼群是视觉穿上视觉的衣服

身上有光的人，渐次被夜色挑拣出来

桃花正落，杏花正开，海棠花还在等

生在树上，等就能等来个结果

而三十多年前在乌苏里西餐馆

对面坐着的人，有一天

会变成一列火车开回来

哐当——哐当——

四月是薄的

轻薄四月在仲春撞碎自己

躲进解冻的泥土

所有慌乱都是传奇

为空气画红的女人蹲在湖边

雾气的翼是薄的，而水面薄如镜子

你低着头就可以得到一切

一条鱼向空中挖掘自己

挖到你的想法时开始消失

消失的形状是薄的

你的身体、城市

和你想的那个人也是薄的

云朵在水中燃烧，灰烬是薄的

薄凉的雪花叙述着拈轻的智慧

它没有对这个四月动过更大的手脚

我只是旁观者，也没敢动手脚

躲避视线的垂柳爬进岸边的青草坡

太阳的脸上粘满绿汗毛

消息的失事是彩色的

而叶子的尖叫是薄的

你看这个坚贞而异常的四月啊

盛大的告别始于错误的倾慕

一个吻停在爱情的中途

时间的旅程已经透明，等待

是最薄最亮的那一层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