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采用了人类学整体性的视角及横向关联性的研究方法，重点阐述了如何用油画作品构图中的指向、色彩、图形以及抽象形语言来表达人类学视角下跨学科的社会意涵、文化意涵及情感意涵。

【关键词】人类学；绘画；跨学科；跨文化；囍临门

笔者多年来尝试绘画与人类学之间的跨学科合作实践，以探索更多的学科合作之间的学术研究之路径，从人类学整体性的视角及横向关联性的研究角度出发，寻找人类学视角下跨学科的社会意涵、文化意涵及情感意涵在绘画构图中的指向、色彩、图形以及抽象形中的形式语言表达方式。本文以笔者的油画作品《囍临门》①为例进行详细阐述。

一、作为社会意涵表达的构图指向

《囍临门》是笔者2016年5月与人类学家庄孔韶教授应邀参加波兰的一个跨国婚礼，同时考察波兰文化和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青年时期的经历后回国创作的大型场景式的人物油画作品。作品描绘的是一位中国的人类学女博士和在中国做项目的波兰男青年的跨国婚姻晚宴派对。五月的波兰，和煦的春风使得婚礼的晚宴更加和睦。左边坐着的是新娘新郎双方的父母以及西式婚礼的证婚人；新娘在左后方陪同日本、英国嘉宾交流。画面中间第一排的两位嘉宾来自日本和英国。第二排和第三排人物，除了新郎（黑衣男青年）和中式婚礼证婚人（浅蓝紫色男中年）都是乐队的成员，其余的后面几排均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嘉宾。这次的跨文化婚礼晚宴请来的是波兰的柴屋乐队（Kapela Drewutnia），是一支盲人乐队（除了领队），他们带着孩子一起表演。现场的乐器有爱尔兰短笛、流行于欧洲的bagpipe（风笛）和balalajka（俄式三弦琴）。欢快的音乐氛围让来自各国的嘉宾消除了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之间的隔阂。②

绘画作品除了对绘画本体语言的研究外，在构图中，指向在表达社会意涵方面有着直接明了的优势。意涵是由感受和情感指向而生发出来的直接或间接的心理意愿。在中国文学作品中，如“牧童遥指杏花村”“弦外之音”“旁敲侧击”等，都具有典型的指向作用。在人物画创作中，通过人物躯干、肢体及脸部朝向，眼睛所视的方向以及物体所指的方向來体现艺术家想突出的重点。构图中的横线、竖线、斜线以及被画面分割出去后又绕回来的线，都有一定的指向和隐喻作用。在我们看来，高更比其他人更早地理解了构图暗示性的作用，他通过缩短线条，给定印象来完美地展现作品。③朝戈先生把人物安排在画面中最尊贵的位置上，以使作品具有强烈的精神理想价值。④指向是画家在创作的构图中所预留的特别线索。指向还带着文学性，比如手的动态朝向，都有不同的意思表达。朝上指向天空，象征着精神上的诉求。朝左指向远方，象征着行动。朝右指向家园，象征着回归。指向可分为直接指向和间接指向，直接指向是指通过画面中带有指向性的符号或形体所指的方向来突出主要的人或物。间接指向是指隐藏在画面之中的简单抽象形及复合抽象形或者通过符号及形体指向画中的某一部位来完成指向任务。⑤

指向中有物与人的指向：在画面的构图中，笔者安排了前面第一排桌子上的物品与人物发生关系，而不是随便摆放。每个主要人物都安排了指向关系，其中最重要的人物安排了至少三个以上（图1）；人与人的指向：在人物的动态、手势以及其他方式上直接或间接地完成指向任务（图2）；视向指向：通过人物的眼睛所视的方向，找到所要重点突出的人物，以此完成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指向，意在彰显人与人之间跨文化和睦交流之目的。新娘除了放在小星标（图3）的位置，还有另一个创意来源，是国家级珍贵的天文学文物——武汉长春观紫微垣古星图碑头的北极。从右极开始，在新娘的左手结束（少丞）。其意乃取探索天地间奥秘，强调中国婚礼习俗文化“一拜天地”的“天人合一”思想（图4）。

二、作为文化意涵表达的色彩

高更是一个典型的绘画人类学家，他在塔西提岛创作的作品就属于人类学绘画作品。而他对色彩的整体把控、巧妙运用，这一点尤其意义重大，使画作更具象征意味。在他的作品中，色彩顺理成章地逐渐取代了构图的位置。⑥色彩是否需要忠实自然，得看画家在艺术表现上的需要；因为绘画具有一种改进和完善的人类精神为依归的力量。⑦色彩有象征喻意，也因此成为绘画艺术中表现精神力量的一种重要方式。而文化意涵是表现精神力量的重要来源，精神力量在于人性，人性又常常带有族性的烙印。族性源于历史上相对隔绝的人类群体生活。“假如不存在内部人与外部人的区分，那么就不会有族性”⑧。具体而言，族性（ethnicity）涉及代代传承的文化特质，如宗教信仰、饮食习惯、语言特征、民族色彩、地域服饰、民风民俗、民族起源以及共同的祖先和社会经历；因族性而产生的民族认同是人们与不同起源和认同的人们之间互动的产物。⑨民族之间的矛盾大多是过于强调民族之间文化的不同。因此，尊重和欣赏其他文化，和而不同，是处理民族关系的智慧所在。我们参加的中波婚礼很好体现了这一点。这是一个中国人与波兰人的婚礼晚宴派对，所有的嘉宾均来自世界各地。因民族和信仰文化不同，则婚礼不同、仪式不同。这显然是两种文化之间的一个联欢会。

色彩在不同的民族中有不同的意涵，也因此显现出跨文化的差异。在画面中可以看出波兰的餐巾纸是暗红色的，并且呈折叠状三角形立在盘子上面；而在中国，餐巾纸是白色的，放在盒子里，搁在桌子中间或旁边。因此，在婚礼晚宴的派对中，桌面上也同样放着白色的纸巾，被叠成三角形或扇子形，放在特殊的容器中。这显然是新郎和新娘合作策划的结果。

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最典型的色彩是黑、白、红、黄四色。中国人讲白纸黑字，黑色有权威、正规、及肃穆感。白色象征着圣洁，有指引方向、显明之意。白色既然象征着圣洁就有一种震慑的力量。⑩黄色在清代，它象征着皇权尊贵。黄色和红色是最好的配搭关系，有美好的、甜美的、灿烂的和喜庆的氛围，更有愉悦之感。黄色在画面中的运用有橙汁、蛋糕、柠檬片和啤酒，它们点缀着整个画面。红色，不仅是喜庆又是政权的象征。在画面中红色分波兰红和中国红。波兰红有桌布、纸巾、蜡烛、红色果汁；中国红有红色的双喜纸袋，里面装着新娘的父母从中国带来的婚礼的伴手礼。在这种跨国婚礼的场合，中国红与波兰红的交替使用，促进了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之间的良性交流——两种文化的互相尊重。因此也促成了画中的跨民族、跨文化的融合，同时也证实了笔者这幅《囍临门》创作的基本思想根据之一。

三、作为情感意涵表达的抽象形

抽象形在写实绘画中属于较难表现的一项。往往它会出现在早期的小稿构图之先，在构图之前需要先考虑抽象形的喻意与安排，使之符合意涵表达。抽象形多指符号化的图形：如三角形、方形、圆形或具有特殊寓意的图形。在《囍临门》构图中，圆形、三角形和方形构成了整幅作品的形式语言特征。三角形象征文化冲突及信仰冲突。圆形象征信仰文化的包容与融合。方形象征婚礼仪式的正式性。选择两个方形内框双拼，有夫妻的双方在一起拼搏之寓意，又有在婚姻家庭中的“和”之意；把蜡烛放在构图中左右两幅的中间玻璃器皿里，意为情感的联合必须摒弃文化的隔阂之寓意。“十”字安排在画面后背景的正面及左侧的窗框上，象征着波兰的信仰文化的地域特色。

星标图形：其理论来源于舞台的灯光设计和打靶时用的瞄准器，以此来完成重点人物的位置——突出晚宴中的新郎和新娘。设计了波兰新郎和中国的中式婚礼的证婚人在大星标中，新娘和日本女青年、两个英国小伙一起交流在小星标里，是为了重点突出人类学的不同民族、不同信仰在情感关系中融合的典范（图3）。

项链：强调画面之中物品与人物之间的横向关联性，隐藏了串连珠宝的线，意在阐述因地理和生态的原因，造成有不同分歧的人因为婚姻和婚礼的联合而团结起来——场景性的联合。在这样的联合中情感是第一位的，因为情感才能产生婚姻，而婚姻正是突破文化和民族隔阂的最好的方式。我们讲文化的目的不是分裂文化，而是互相溝通、融合，团结和睦。因为情感，不同的民族文化和性情的人才能聚在一起（图5）。

笔者创作《囍临门》的目的不是希望人生没有遗憾，而是深知每个人的一生不论在个人成长、事业、家庭、婚姻和情感上都会有遗憾，而遗憾却可以使我们的人生显得更加完整。人生短暂又必定有苦难，但苦难必须要有人来承担，人生还需要有意义，这个世界才能更加美好。绘画创作的目的不仅仅在于叙事，更是抒发情感。而跨学科学习研究的目的在于创新，吴冠中先生说：“怀旧是一种情怀，而创新是欲望。”他认为石涛是世界现代艺术之父，因为石涛领悟了艺术诞生于“感受”，是绘画创作的核心与根本，开创了“直觉说”和“移情说”。在他的作品中，鱼的表情和姿势就是他的态度和情感。油画作品《囍临门》不仅是笔者的绘画与人类学家合作研究的成果，更是通过创作《囍临门》来祝福这对青年男女的跨地域、跨文化、跨民族及跨国婚姻的情感表达方式。

结语

本文以作品《囍临门》为例，采用人类学的跨文化视角，重点阐述油画作品的构图指向、色彩以及抽象形的设计，表现隐含在作品之中的社会意涵、文化意涵及情感意涵。指向方法的使用，可以使画面中的主题意涵更加突出，视点更加明确；色彩在画面中的运用，呈现出跨民族、跨文化的良性交流，也促进了两个民族、两种文化之间的互相尊重；抽象形在画面中可以更加有效地用于跨地域、跨文化、跨民族的婚姻情感表达。人类学绘画作品的构图设计与意涵表达的研究意义在于它提供了绘画创作的人类学视角，与横向的文化比较，同时为人类学学科的跨文化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与呈现方式。

情感可以突破文化和民族之间的矛盾与分歧。跨学科研究也是因为信心才能坚持。笔者借此文总结一下在创作这幅作品过程中的思考。但跨学科的合作研究与实践仍存在着很多的问题，绘画人类学还很年轻，需要更多的学者呵护和参与。

注释：

①《囍临门》，作者林建寿，布面油画作品，创作于2016年，尺寸180cm×360㎝，2019年荣获国家民委、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授予的“优秀学术作品”称号。

②林建寿：《我的绘画人类学情感创作观——以作品〈囍临门〉为例》，《艺术家》2019年第9期，第22、23页。

③[法]保罗·高更：《此前，此后：高更回忆录》，梁李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9，第34页。

④朝戈：《瞬间与永恒：朝戈艺术三十年》，文化艺术出版社，2011，封三。

⑤庄孔韶主编：《绘画人类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第28页。

⑥[法]保罗·高更：《此前，此后：高更回忆录》，梁李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9，第35页。

⑦[俄]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艺术全集》，李正子译，金城出版社，2012，第89页。

⑧Dwyer D. Ethnodevelopment or Ethnochaos∥Dwyer D，Drakakis- Smith D. Ethnicity and Development：Geo-graphicalPerspectives. Chichester：John Wiley &Sons，1996：4.

⑨庄孔韶主编：《人类学概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0，第241页。

⑩庄孔韶主编：《绘画人类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第25页。

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第100、10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