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

脱贫攻坚是啃硬骨头。小说反映脱贫攻坚现实同样也是啃硬骨头。敢于啃创作上的硬骨头值得赞赏。张建华的中篇小说《“1+1行动”》就是这样一篇直面严峻中国反贫困斗争现实的作品。写好这个题材，除了下思想艺术上的笨功夫外，还得用点巧劲，出点新意。《“1+1行动”》的新意就在于选了一个好角度。小说写了个律师志愿者用法律援助的方式，助力国家脱贫的故事，让人眼睛为之一亮。因为还很少有小说从这个角度，来思考我们时代这么严峻的“三农”问题，突出这么重大的“民生”主题。

应该说，作家对律师生活有相当积累，也相当熟悉，对律师行业的状况和问题有自己的深刻认识，对法律援助和基层法律服务也有自己的独到思考。进入新时代以来，随着国家治理体系建立实施，我们国家的法制建设越来越好。不过，在一些地方，特别是贫困地区，问题仍然很突出，甚至很尖锐。处理不好，会激化社会矛盾，影响稳定大局。如小说里所描写的，发生利益纠纷的时候，农民明明有理，明明是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但可能因为贫穷，没有钱请律师，也就打不赢官司，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良的违法老板“合法”地侵犯了农民的正当权益。他们的钱，请得起律师，能打赢官司，就敢非法占有穷人利益，就敢欺负穷人。看似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实在具体法律诉讼过程中，可能存在着不公平。贫困地区的老百姓并非不尊重法律，并非不懂法律，而是面对这样的不公平，不得不采取一些不当和过激、甚至违法违规的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和权益。在许多资本主义国家，穷人通常是法律的被动者和失败者。中国不能够走这样的路。国家的法律援助政策和基层法律服务，以及律师志愿者们的工作，就是态度鲜明地站在困难群众这一边，站在公平正义这一边，自觉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和正当权益，让老百姓真正成为法律的受益者、获得者。小说正是把这种有深度的专业思考，引入脱贫攻坚的题材，一下子点亮了作品的思想，加大了主题的容量。

思想内涵充实，小说主人公法律援助志愿者展惠就有了亮色。她被派到没有律师的贫困地区惠吉县，就马上陷入很具体的甚至很琐碎的法律援助工作中。她先处理贫困家庭的女孩子阿瑶偷个体商店手机的问题，紧接着又接手采石场与当地农民之间的搬迁问题。小说中的她，忙忙碌碌，看似一个事务主义者。其实，她的出现，对当地贫困群众是个福音。老百姓从她身上，感受到法律的公平正义，看到了老百姓运用法律的权益。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展惠这样的律师为贫困群众保权益、谋福利的行为，也感受到了我们国家的法律精神，从而对展惠有了信任感、依赖感。然而，对那些不法老板、腐败官员、黑恶势力来说，展惠在人民群众那里建立起的威信，就是一种震慑，就是预示着作威作福者们末日的来临。所以，一个朴实真诚的普通律师志愿者，走到哪里，依法办事，工作干得有声有色，都会让一些人心惊肉跳、坐卧不安。他们纠集在一起，想方設法明里暗里阻止展惠工作，要把她赶回原来的单位。可是，展惠深知水深水浑，却一直往里蹚，没有任何退缩，连十年前的杀人灭口案也被她挖出来了，逼得对手不得不再次动用杀手，像十年前那样，企图把展惠“做掉”。小说就这样一点一滴揭开了贫困地区通常会被捂得很紧的盖子，暴露一个贫困地区的官场腐败、黑社会和地方保护主义问题。展惠这个人物形象，也在现实矛盾冲突过程中像人民的保护神一样，挺立起来。我们的小说，塑造法律援助志愿者形象，还很鲜见。展惠这个人物，很值得我们注意。

其他人物的描写没有展惠这般出色。小说中的老板王干、马仔易得福、腐败官员陈礼平就显得有些脸谱化、简单化，甚至有些漫画化、妖魔化。作为小说人物，反派角色塑造还是得更好地掌握，尊重人物性格发展的规律，还是得更下一些功夫。

《“1+1行动”》故事情节设置紧密紧凑。展惠把阿瑶从看守所解救出来;村民与采石场老板发生冲突，被迫拆迁，展惠介入，受到受老百姓欢迎;恶黑势力与政府腐败官员相互勾结，调动各种关系，动用各种卑鄙手段，给展惠下套，要把她赶走;展惠接手魏喜翠离婚案，感动了老板的马仔易得富;展惠调查采石场严重污染环境，损害员工和周边百姓健康问题，牵出吴顺子被灭口与老板王干有关一案;展惠险遭恶黑势力毒手，等等。险象环生，环环相扣，氛围越来越紧张，高潮越来越逼近。虽然结局并不出人预料，却也显示了作家构思的才能。不过，需要提醒的是，有些情节的安排应该注意其合理性。如结尾部分写主人公展惠被恶意感染上新冠病毒这个情节的安排就缺少推敲。武汉刚有疫情，病毒这么快就被用来作为犯罪的手段，根据不足。而且，这个细节对主人公形象的塑造意义不大，反而画蛇添足了。

责任编辑 白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