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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自信背景下的民族歌剧艺术探索

2021-03-30刘芬芳

艺术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民族音乐

摘 要:羌族文化是中华民族文明史上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羌族儿女自古能歌善舞,《羊角花开》是四川音乐学院音乐家团队尊重羌族原生态民歌、舞蹈等民族元素和艺术规律创作出来的一部原创民族歌剧作品。以流畅的文学叙事手法,丰富的戏剧语言,特色鲜明的人物形象,注重历史性、价值观、民族观、导向性,展现了羌族儿女灾难面前人性的光辉和不屈的精神,呈现了质朴动人的悲壮和正向力量,反映着时代主题,突出了鲜明的时代特色,带给观众强烈的审美体验。

关键词:《羊角花开》 民族音乐 原创歌剧 羌族艺术

源于西方的歌剧艺术与中国文化艺术融合形成了特色鲜明的中国民族歌剧。中国民族歌剧已走过了九十多年的岁月,老一辈艺术家们创作了一批《白毛女》《江姐》等经典民族歌剧,堪称音乐文化的瑰宝。改革开放以来,音乐家们创作了一批大众认可,专家好评的现代民族歌剧作品,如《伤逝》《呦呦鹿鸣》《玛纳斯》等,众多音乐家矢志不渝地致力于歌剧艺术的民族化,民族歌剧进入了快速发展新时期。民族歌剧作为民族音乐文化的综合艺术展现,始终传扬时代精神,树立时代形象,在国内外音乐舞台上展示了中国民族文化的自信,展现炎黄子孙自强不息、奋斗不止的强大精神支柱,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和文化财富,更是当代音乐家们孜孜以求的目标。四川音乐学院孙洪斌教授、陈万教授等音乐家团队创作的,源于羌族民族艺术的原创歌剧《羊角花开》正是这样一部彰显音乐之美、崇高之美的多元民族文化歌剧作品,可以说在很多艺术领域做了有益的探索。

一、歌剧剧本流畅的文学叙事

文学蓝本的语言风格、人物形象、主题阐释、艺术风貌是歌剧创作能否取得成功的基石和源泉。作为一剧之本,剧本是歌剧艺术创作的核心。通过文学的叙事引发观众对情节的欣赏期待和人物命运的关切是歌剧创作的基本手段。民族歌剧剧本大多取材于本民族的历史、文化、故事等,用创作的手法唤醒民族的自豪感。贯穿歌剧《羊角花开》全剧的两条线索是自然的本色与异形和人性的本性与复苏。故事的剧情简单清晰,故事在羌寨如诗如画梦幻般背景中展开,通过主人翁纳吉娜娜质朴的爱情故事为主线,在情节的推进中不断地制造意境,特别是“5.12”汶川大地震的突然袭来,黑龙、释比老人、阿鲁重要人物的出场,使得人物命运跌宕起伏,爱情、亲情、友情与抗震救灾的大爱之情相互交错,迂回发展,情节不断地推进、演变,最后以纳吉娜娜与阿鲁的盛大的民族婚礼为大结局,恢弘的民族唱段和极具震撼的羌族舞蹈大放异彩,形成一种豁然开朗之感,观众的审美意境得以升华。音乐家们具有深厚的民族歌曲、舞蹈、舞美等艺术积淀,长期深入川西北羌族地区采风,敏锐的捕捉大灾面前人性的主题。整部歌剧充满了叙事美感,文学表达上充满了情感张力,诗歌化的叙事结构和紧密跌宕的剧情,故事环环相扣,冲突起伏跌宕,不落俗套,觀众欣赏这部歌剧的艺术体验不是经历险滩激流,而是溪流般悠然、舒缓,像是欣赏一首行云流水的诗篇,具有丰富的民族艺术审美元素。

“羊角花开在云朵上、太阳月亮伴她歌唱,羊角花开在草地里,阿哥阿妹跳起沙郎,羊角花开哎开的地方,就会有爱情和幸福的时光。羊角花开在碉楼上,笛声就会撩动心房,羊角花开在江河边,尔玛人的故事日夜流淌,羊角花开哎开的地方,就会有情爱和不屈的力量,呐里西,木呐呐耶,呐里西,木呐呐耶,呐里西,木呐呐耶。”《羊角花开》的主题曲如诗的语言,优美的旋律,文学元素与音乐元素有机融合,可以窥见整部歌剧的一个缩影。整部歌剧源于民间,很多唱段直接来自于劳动群众和民间艺人,原生态写意的艺术情感表现得最丰富、最直白,也是最原汁原味,剧本凸显歌剧艺术魅力。整部歌剧逻辑严谨,把文学思维作为打开音乐之门的一把钥匙,以文学的情愫来关照整个创作全景,用戏剧文学的艺术审美和内在张力阐释民族音乐思维,释放歌剧艺术魅力,具有英雄情怀、人文情愫、观照当今。

二、戏剧语言的巧妙融合

民族歌剧创作目前存在两大难题:一是民族歌剧表现中音乐与戏剧之争,二是戏剧语言中朗诵调和宣叙调的先天不足,这是与民族语言的音调及语言环境密切相关的。我们认为民族歌剧思维就是要以歌剧的特有规律来创作作品,写出真正的“歌剧化”民族音乐。歌剧《羊角花开》注重将民族风格和气质融化在歌剧的音乐语言中,特别是把羌族的原生态歌词与现代音乐技法巧妙结合,细琢歌剧艺术语言魅力,唱词文辞优美、意境悠远,充满了纯真质朴的地域气息,大量保留羌族地方特色的语言。音乐既有戏剧性又有抒情性,地域风格魅力更为彰显,民族语言内涵更为丰富,这是音乐家们在创作上成功之处。歌剧艺术语言是传情达意的载体,既用于表达民族风貌,更重要是要表达情感内涵,成功的民族歌剧创作赋予音乐语言以独特的艺术个性。但是民族艺术风格却不能简单的等同于地方民族风韵,更重要的是音乐家的创新融合。单纯的追求形式上的民族风格,会在创作上缺失现代风貌、现代意识、现代节奏,很难引起观众接受和共鸣。《羊角花开》在创作时,有意识的把音乐语言创作重点放在羌族特点浓郁的民族风格上,以鲜明的民族风格推动剧情发展。剧中音乐语言的时代创新和融合上,从深情起, 以抒情结, 高低宛转, 饱满饱和,大量穿插了经过现代艺术技法处理的《唱起羊角花开》《羌族人》《额母幺幺》等民族特色鲜明的歌剧片段,采用女声对唱、重唱、合唱等多种民族歌唱艺术表现手法,演员们边歌边舞,音乐贯彻着浓郁的“原生态”的民谣风与地域化,朗朗上口、平易近人的唱段,实现了歌剧的音乐性和音乐的戏剧性的高度统一,受到专家的好评和群众欢迎。例如羌族儿女对家乡的深情沉凝在了《家园》“青青的流水滋润我的思念”唱段中。对援建部队深深的感恩之情,尽情地抒发在了《援建兄弟》《感恩歌》唱段中。感谢共产党、感谢解放军等唱句都重重地敲击着观众们的心灵。舞台演出中演员们饱含深情的演绎, 观众们热泪盈眶的倾听,剧场内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歌剧的主题曲《唱起羊角花开》在中央电视台“毕业歌”演出中取得一等奖,合唱作品《羊角花开》在香港第三届亚洲合唱比赛上拿到金奖,第九届金钟奖合唱比赛上,《羊角花开》作为参赛规定曲目中的原创作品,被7个合唱团队选择作为演唱曲目,分别进行了不同演绎与诠释①。

三、特色鲜明的人物形象

歌剧艺术灵魂是表现人的精神。歌剧创作不仅要求曲式流畅、叙事优美,最重要是要刻画出耐人回味的人物性格和人物形象,可以说一切艺术创作手段都以塑造人物形象为最高任务。民族歌剧《羊角花开》以百折不挠、荡气回肠、乐观积极的抗震救灾精神为选题,音乐家们从民族审美的视角入手,多次深入羌寨实地采风,在真实事迹为原型上,提炼出一个美轮美奂、静谧如诗,面对灾难彰显人性真善美的感人故事。《羊角花开》用以现代歌剧的理念和技术,突出舞台的戏剧张力和音乐的连贯意境,让民族艺术与歌剧音乐交相辉映。歌剧紧贴羌族儿女的生活需求、情感需求和审美需求,展示了羌族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极具魅力的人物个性。演绎出灾难面前羌族儿女乐观、从容、坚韧的人性光辉,成功的塑造了纳吉娜娜、阿鲁、释比老人以及黑龙等鲜活真挚、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表现了羌族儿女通达、通理、通心,大智、大勇、大爱,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群体形象,呈现了中华儿女生生不息、不畏艰险、民族团结、共建幸福家园的精神写照。

歌剧用情感铺垫与戏剧性冲突融为一体的叙事手法,人物形象与情节发展贯穿全剧,特别是对主人翁纳吉娜娜的形象塑造上,在特定的环境中人物悲喜交织,塑造出一个敢爱敢恨、果敢坚毅、丰富多面的羌族少女艺术形象。在第一幕中,纳吉娜娜在风景如画的大凉山乡村小学与山里的孩子共唱《羌山美》:朵间圣洁的雪山哟,羌山上雄雄的碉楼哟,千万年默默,守护着大地,一根根羌红挂上了碉楼,祝福着一支支羌笛吹出了羌山,赞颂着羌山多美好哟,咂酒醇香……在美丽的声乐与画面的背景下,衬托出纳吉娜娜的美丽、聪慧、善良,凸显了羌家儿女多才多艺、热情淳朴的形象。第三幕中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打破了这个静谧、安详的小山村,接下来柔弱的纳吉娜娜被倒塌的房屋压住了,身体下保护了两个孩子,孩子惊恐的望着纳吉老师,纤柔的纳吉娜娜抱着孩子唱起了:羊角花开在云朵上,太阳月亮伴着她唱歌……大段唱段用于刻画她内心冲突,凸显了羌家儿女在灾难中越是困难越是坚强,同时黑龙与纳吉娜娜的爱情在地震面前得以验证,阿鲁在援建中表现出的勇猛、刚强、果断,以及为了羌家的发展而决定永远留在羌寨、建设羌寨,把羌人的果敢坚毅的性格特征呈现在舞台上。歌剧在人物情绪变化与转折的基础上,一方面渲染了纳吉娜娜在突发灾难中痛苦与从容的心情,一方面也表达了纳吉、黑龙、阿鲁等迥然各异的人物,唱段用不同的调性和调式有机的融合在一起,塑造了一个个极具个性的艺术形象,整个音乐篇章听起来浑然一体,感情表达起伏跌宕、自然流畅。

四、民族风貌的原生态呈现

近些年来,部分原创歌剧在编演上有追求大制作、大投入、大明星、大舞美的趋势,浮华的外观掩盖内涵的贫瘠,炫目的技术代替了艺术的品格,仪式化的程序取代了真情的率直,西洋化的技巧失去了本土的特色,感官的刺激取代了朴素的审美。沈承宙先生(2012)指出“我们学习西方音乐剧的最终目的是创造中国自己的音乐剧,把音乐剧表现形式和中国戏曲艺术结合起来一直是我的梦想”②。如何把西方歌剧技法运用到中国民族歌剧中,符合民族艺术的作品习惯和当代人的审美意识,寻求在新民族音乐的可听性、可解性之间找到欣赏平衡,符合现代大众的音乐审美习惯,正是音乐家们孜孜追求和不懈努力的艺术境界。我们认为,“歌剧化”民族的音乐无论在结构上还是内涵上,都应该具有民族歌剧所特有的动力感,必须具备民族的性格、文学的逻辑和戏剧的结构。民族歌剧《羊角花开》的音乐家提出“发展性保护模式”“生产性保护模式”“活态保护模式”等发展羌族音乐的理念,为羌族音乐的保护与传承提供了大量有益的探索③,为了更好地体现其民族性和原创性,突出羌族原汁原味的原生态语言习惯,剧中大量采用了羌族语言, 形成了独特的民族唱腔,作品中多声部羌族民歌的地域色彩与音乐韵味的风格更为彰显。作曲者加入羌族传统乐器, 如羌笛、羌鼓、口弦、盘铃等伴奏乐器独特的音色,更加丰富了《羊角花开》的民族特点和音乐形态。音乐家们倾力于二次创作,例如表现羌寨田园自然本色,主人翁善良人性时运用了印象主义、浪漫主义等近西方现代技法。在偶然音、多调性、点描法、音块叠合等现代音乐技法运用上较好的避免简单与民族音乐相互糅合和堆砌。又如第四幕中的《尼萨》原作多声部主要是五声音阶与八声音阶, 其中以五声音阶占多数。歌剧中适当加快或者舒缓乐曲速度,大量使用装饰音柔和旋律,增加拖腔;乐句结构上加大音符的密度,使用附点、切分等节奏使原生态的歌曲更加优美生动。二声部《盘歌》曲体结构及旋律音调中旋律节奏相互穿插交替,民间音乐与西方经典音乐素材被交替使用,形成对比式复调体,演唱时婉转动人,歌唱以颤音为主,注重两个声部间的铆合和表情意蕴,充溢着原生态和现代技法的融合,捕捉了歌剧人物内心随剧情发展产生的复杂变化,给观众以听觉和视觉上的双重审美。《羊角花开》大量运用民族原生态舞蹈也是一大亮点。在大型实景现代舞美的舞台上,“若音波”“鎧甲舞”“萨朗舞”“腰带舞”“羌山神鼓”等原生态羌族民俗歌舞,羌族民间民俗文化精彩纷呈,羌族奇特的胯部反复转动的舞蹈律动贯穿于整个歌剧,淋漓尽致的展现了羌族人民能歌善舞,表现羌族,展示了羌族丰富多彩的民族艺术生活。歌剧演员的卓越唱功和舞蹈演员具象的肢体动作,从感性到理性层面去理解歌剧音乐和故事,在还原作品本质的同时,升华了整个歌剧表达的内涵,同时调动着观众的情绪推向每个剧幕的高潮。

结语

原创民族歌剧《羊角花开》以深厚的民族艺术积累,娴熟的歌剧创作技法为“能说话就能唱歌,能走路就能跳舞”羌族人民原生态艺术搭建一个宏大综合展示平台。作品选题精准,立意高,民族艺术多样化的呈现和传播度都比较成功。不仅有民族意义,更是提炼出了团结精神、自我牺牲精神的现代意义,反映出中华民族最本质、最优良的人文传统精神。诚然,作为民族艺术的有益探索,歌剧创作在戏剧编排、叙事技巧、人物冲突、民族元素的嵌入等方面还存在有稍嫌遗憾的地方,部分剧幕安排上还略显僵硬和生涩。但瑕不掩瑜,我们期待着音乐家们不断打磨,精益求精,呈现出一部充分展示民族艺术自信的,为民族群众、广大观众所喜闻乐见的歌剧作品,将民族歌剧《羊角花开》精心打造成为闪光的民族艺术名片。

注释:

①陈茴茴.理解作品方可唱出深意[N].音乐周报,2014-10-15(B01).

②沈承宙.2012年,我观摩了12部音乐剧[J].歌剧,2013(2).

③宋显彪,孙洪斌. 试析羌族音乐“立体化”保护与传承模式[J].音乐探索,2012(4).

参考文献:

[1]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李小兵译)[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2]居其宏. 戏剧精神·批判意识·审美多元[J].歌剧,2013(2).

[3]董健.论中国当代戏剧精神的萎缩[J].中国戏剧,2005(4).

[4]凌姊,王小京.2012国家大剧院“世界歌剧院发展论坛”综述[J].歌剧,2012(8).

[5]路瑜,李珊.从原生态民歌热看少数民族音乐的传承与发展[J].音乐研究,2008(3).

[6]黄涛.羌族二声部民歌概探[J].音乐探索(四川音乐学院学报),2004(4).

[7]刘芬芳.歌剧艺术的大众化审美阐释[J].文艺评论,2012(9).

[8]蒋海瑛,李春阳.追根溯源 以古照今——上海歌剧院原创歌剧《天地神农》成功首演[J].歌剧,2019(8).

[9]张国廷.新时代民族歌剧的发展诉求与未来趋向[J].戏剧文学,2019(11).

注:本文系四川省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西南音乐研究中心资助项目(XNYY202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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