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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的诗、乐、情

2021-03-30杨婧

艺术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琵琶曲琵琶行唐诗

杨婧

摘 要:《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是当代作曲家吴厚元根据唐代白居易长诗《琵琶行》创作而成的琵琶佳作。作品形式完整,内容丰富,既忠实于原作,又倾注了鲜明的个人意识。使诗、乐、情三者分明有序,又完美融合在一起。通过对该曲的分析和解读,可以获得琵琶创作、演奏和鉴赏等多方面的启示和借鉴。

关键词:琵琶曲 《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 诗、乐、情

一、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

唐代是我国诗歌艺术发展的鼎盛时期,而且很多诗歌在朗诵时都采用笛子、琵琶和鼓作为伴奏,因此唐诗和琵琶两者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琵琶行》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代表作。唐玄宗时期,白居易受到奸臣污蔑诽谤,被贬为江州司马,陷入人生低谷。后来在浔阳江送别友人时,听到了美妙的琵琶声,随声溯源后得见琵琶女,不仅钦佩其高潮的琴艺,更从琵琶女的悲惨境遇联想到自己,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并“为君翻作《琵琶行》”,也就是这首流传千古的名篇。20世纪80年代,著名作曲家吴厚元先生,根据该诗创作了《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这首佳作。从表面上看,这首琵琶曲是基于唐诗改编而来的,其实这首唐诗是十分特别的,因为其不仅名为《琵琶行》,而且诗中也有着大量关于琵琶演奏的描写。这就形成了用当代琵琶曲去表现唐诗中琵琶演奏情景的有趣现象。既彰显出了创作者独具的艺术眼光和过人的艺术胆识,更表现出了作者做为一名琵琶创作者和演奏者对这首唐诗本身的认同。作品既有与白居易、琵琶女的感同身受,也有个人对琵琶艺术、世事变迁、人生变化的思考与感叹,为原诗歌插上了音乐的翅膀,实现了跨越千年的对话与交心,正是一首诗、乐、情完美融合的佳作。

二、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的诗、乐、情

1.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之“诗”

从作品名字可以看出,该曲是带有明显“读后感”意味的,若想以音乐的形式将这种“读后感”充分表达出来,则必然要以对文本的还原、引用和表现基础。但是因为原诗篇幅较长,不可能做到逐字逐句的对应。在这种情况下,作者通过深入的分析和解读,将文本内容梳理为“乐”“情”“事”“景”四条线索,实现了严谨缜密、错落有致的文本叙述,使作品真正成为了音乐版的《琵琶行》。

第一条线索是“乐”。诗歌在开始部分写到“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自己在送别友人时,本应有音乐助兴,正为此感到遗憾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动听的琵琶声。此处,作者先将引子部分设定为散板,然后用里弦轮指包裹滑音的形式,呈现出纯净和朦胧的音色,营造出清冷和萧瑟的气氛。随后两处双弦的滑音,则标志着琵琶女的出现和两人以乐相识和相交的开始,起到了开门见山,点明主旨的作用。

第二条线索是“情”。“情”是原诗的主旨,且诗中的情感发展脉络也是十分清晰的,在中段进行了总结,即“梦啼妆泪红阑干,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对这条情感线索的表达中,作者采用了七声音阶、音区模进、高低音区的对比来表现情绪的起伏,然后用右手扫弦、急速轮指和扫夹弹等演奏技法将情绪发展一步步推向高潮。

第三条线索是“事”。白居易主张“诗歌合为事而作”。文中也有着大量的叙事内容,通过对话的形式道出了两人身世和境遇。对此作者选用了低沉和厚重的音色,通过三四弦模仿两人的对话,可谓是直观而生动。

第四个线索是“景”。借景抒情和情景交融是中国艺术创作重要的审美追求,在该曲中,白居易主要选择了“月色”和“江水”两个意象,烘托出了愁苦和凄凉的气氛。对此音乐也是有着精准描绘的,一开始的“别时茫茫江侵月”中,采用了缓慢的挑轮技法和相把位,音色缓慢、质朴和厚重。而在“唯见江心秋月白”中,则加入了一連串的泛音,加上偶然蹦出的几个滑音,再次把听众带入了离别的愁绪中。这四条线索既分明有序,又互为补充,有机联系为一个整体,使乐曲的诗情得到了彰显和丰富。

除了这四条线索外,乐曲与文本的呼应还有一项突出的表现,那就是意象与意境。无论是诗歌还是琵琶曲,两者都属于中国传统艺术,所以在意象与意境方面必然会有相通之处。首先,在意象方面,主要表现为一种宏观上一致。白居易由琵琶女联想到自己,感叹自己生不逢时,壮志难酬。而从的琵琶曲名称中的“诉”字就可以看出,其则是借助诗歌《琵琶行》来表现主体情感,都是以己度人这一典型的意象手法的使用。其次,在意境方面,则主要表现为情绪的一致,颇有几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比如在描写“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一句时,从字面上看,这一句似乎和琵琶演奏关系不大,主要是采用了一种比喻手法,展示出宏大和磅礴的气势。而乐曲对此也是心领神会,采用了快板、快速弹挑和扫轮来对此进行描绘,并表现出了一种不甘、挣扎的氛围。所以意象与意境,是在文本对应基础上的升华,也使乐曲的诗意得到了深化。

2.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之“乐”

与其它改编自古典诗词的琵琶曲不同,《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是较为特殊的。其一,因为诗中对琵琶演奏进行了详细的描绘,所以要对文字版本的琵琶演奏描述进行再现,在将文字转化为乐曲的同时,还要注入鲜明的主观情感。其二,全诗叙述完整,情感真挚,还需要用音乐塑造人物形象,表现人物情感。所以是有着较高创作难度的。对此可以按照乐曲的结构顺序,就全曲的“乐”进行解读。

全曲从整体上看可以分为四个部分。第1—12小节是乐曲的引子部分。作者将速度设定为散板,意在给演奏者以充分的个性化发挥空间。同时为了营造出萧瑟和清冷的氛围,对琵琶具有的拟声性特点进行了充分的发挥。即乐曲的旋律感并不明显,而是重在一种朦胧音色的呈现。将听众带入了原诗歌的情境中,也为琵琶声的传来和琵琶女的出现做好了铺垫。

第二部分是32—122小节,此处为乐曲的主题部分,最鲜明的特色在于作者对唐大曲音乐风格的模仿。作为一种综合性的歌舞乐,唐大曲集中代表着隋唐以来中国音乐文化的最高水平,具有明朗雅致和大气舒展的音乐风格。效仿唐大曲的音乐风格,自然是想与原诗歌的琵琶演奏描述更加契合。如46—64小节,是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四句的描绘,作者先是将旋律整体移高了五度,起到了强调作用,然后加入了右手的轮指来描绘珍珠落到玉盘中清脆的声响。64—67小节对应的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一句。大力的扫弦和急速的轮指,配合着左手大幅度的推、挽、吟、柔,让白居易和琵琶女二人的悲愤之情在瞬间迸发出来。“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一句中,旋律转入了三四弦,音色逐渐低沉下来。然后紧接着是一个休止,给人以于无声处听惊雷之感,并与“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相对应。

从123小节开始,作品进入了抒情的段落,也是对白居易和琵琶女形象的描绘和情感的表现。白居易先是询问琵琶女的身世,然后从对方联想到了自己,为了体现出这种情感变化,作者借鉴了京剧中板鼓的节奏和唱腔,利用扫弦和连续的十六分音符,表现出了一种急切而又无可奈可、无计可施的心情,将乐曲情感一步步推向高潮。在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后,乐曲的速度突然减慢,高音区的长轮音更像是两人不断的叹息声,纵有万般无奈,也难以改变现实。

尾声部分中,作者先采用了一连串的泛音,在模仿两人叹息声和哭泣声的同时,也与开头实现了首尾呼应。最后,乐曲通过揉弦奏出了带有共鸣感的音色,这不仅是白居易和琵琶女之间的共鸣,也是作曲家与二人的共鸣。那位泪沾襟的江州司马,仿佛就坐在了观众面前。获得了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

3.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之“情”

对于唐诗《琵琶行》和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来说,情感不仅是两部作品诞生的根本内驱力,更是灵魂所在。具体而言,《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之“情”主要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作品本身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如白居易对琵琶女的同情,对自己境遇的感叹等;一个是作者对于白居易、琵琶女的认识和感受。对此可以归纳为客观再现和主观表现两个方面。

首先是客观表现。作者要通过旋律、节奏、力度等音乐要素,对诗歌中白居易和琵琶女的情感进行再现,这对于作曲家的文化修养、作曲技术等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但是作者却做到了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比如在慢板部分,也就是初闻琵琶声,得见琵琶女的部分中。该部分的曲调婉转优美,且采用了唐大曲的音乐风格,一方面表现出了白居易对琵琶女琴艺的赞美之情,一方面则用对比的方式衬托出了白居易此时此刻的伤感和无奈。特别是后半段,加入了很多推拉音技法,婉转优美不再,更多的则是悲切与哀鸣。白居易从琵琶女的琴艺中回想到了辉煌的过往,又回到了悲戚的现实,不禁让人唏嘘感叹。又如结尾部分。在经过了欣赏琴艺和坦诚对话后,白居易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的感叹,且泪流满面。正所谓世事无常,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对此作者特意采用了四弦的空弦演奏,音质低沉,色彩暗淡,特别是以弱音的形式结尾,将白居易与琵琶女惺惺相惜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次是主观表现。作为作曲家吴厚元来说,当他在面对唐诗《琵琶行》时,并未对作品固有情感进行简单的再现,而是在个人认识和体验基础上,倾注了主观情感,继而使作品具有了宝贵的个性化风格。从作品的名字就开始看出,作者选择了一个“诉”字,其本身就带有叙述、感叹之意。在诗歌本身中,白居易虽然仕途不畅,壮志难酬,但是其并未有明显抗争的情绪,更多的还是唏嘘和感叹,在经过了数次贬低之后,他已经屈服于现实,选择了独善其身。但是作者却不然,在该曲的快板部分,作者用快速的节奏、大量的重音、密集的音符等,一步步将音乐推向最高潮。这种心情明显区别于白居易的失落和悲戚,而是更多的不甘和抗争。这与作者的艺术经历是密切相关的。受到时代等因素的影响,吴厚元曾在长达十年的时间内不能从事音乐创作,空有一身才华却无从施展,但是即便是在这种境遇下,作者对音乐的执著追求却从没有过丝毫的动摇,冒着多重危险进行创作,并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在个人的坚持和努力下迎来了新的发展春天。这种情感由《琵琶行》而发,又由演奏者传递给观众,最终获得了所有人的情感共鸣。这也是该作超越同样改编自《琵琶行》的多首作品,并广泛流传的根本原因所在。

三、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诗、乐、情的表现要点

通过分析可以看出,该曲是一首诗、乐、情完美融合的佳作。而诗、乐、情的表现,就成为了整个演奏的关键,对整个演奏效果起到决定性影响。所以需要分别对其要点进行把握,方能获得情真意切的演奏效果。

1.“诗”的表现要点

乐曲中的诗意并不是凭空而至的,而是植根于诗歌本身的。所以该曲的演奏是有两个母体的,第一是诗歌,第二才是琵琶曲。需要演奏者对唐诗《琵琶行》进行全面的分析和解读。特别是在诗歌采用文言文写成的情况下,要将其逐字逐句的翻译成白话文,彻底了解作者的个人信息、作品的主要内容、主旨思想等。在此基础上再结合琵琶曲,分析作者是如何表现这种诗意的,并进行尝试演奏,验证自己的体验和认识是否正确,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完善等。所以既然乐曲的母体是诗歌,又有着突出的诗意美感,就应该先从文学角度切入,否则整个演奏的诗意表现就成为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2.“乐”的表现要点

在该曲中,作者既对诗歌中的琵琶演奏进行了复现,同时又要塑造人物形象,表现主题内涵,所以采用了多种形式和技法。对此在“乐”的表现中有两个要点。第一是要做到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即通过严谨分析和全面体验,明白作者的创作缘由和目的。比如在乐曲开始部分的大量泛音,演奏者就要对为什么使用泛音,可以获得怎样的音乐效果进行思考,只有这种与作者认知上的统一,才能获得理想的二度创作效果。第二是要夯实演奏基本功。该曲中,创作者秉承着中西融合、融汇古今的创作原则,从西方音乐和传统音乐中获得借鉴和启示,使用了大量的创新演奏技法。这对于演奏者的基本功来说是一项严峻的挑战。基本功越扎实、越娴熟,适应的速度也就越快,演奏效果才能更加到位。所以需要演奏者要將基本功练习贯穿于学习和演奏生涯的始终,使自身始终保持在良好的演奏状态内,随时随地适应各类演奏需要。

3.“情”的表现要点

在诗歌内容的作用下,该曲的情感类型是十分丰富的,既有客观再现,也有主观表现。当演奏者面对作品时,关键要在于做到进退自如。所谓“进”,是指通过审美想象,化身为作品中的白居易、琵琶女以及作曲家吴厚元,让演奏真正成为他们心声的抒发。所谓“退”,则是要及时转变自己的角色,避免发生张冠李戴的现象。比如对白居易同情琵琶女之情的表现,演奏者却将自己想象为了琵琶女,显然是本末倒置的,出现了方向性的上偏差。所谓“自如”。则是指演奏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感悟和体验,进行适当的个性化发挥,使全曲的情感表现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丰富,同时也给观众带来全新的审美体验。

结语

在中国古代发展史上,琵琶与诗歌一直有着深厚的渊源,白居易的《琵琶行》正是两者融合的集大成之作。而当代作曲家吴厚元则用音乐的形式对作品中的诗、乐、情进行了丰富和升华,是一次极为成功的二度创作。因此在对这首作品的欣赏和演奏中,要将诗、乐、情的体验和表现作为主线和重点,方能获得对作品更加深刻的认识,并实现与琵琶女、白居易、吴厚元三位主角跨越时空的对话,获得与观众的情感共鸣。

参考文献:

[1]郭倩文.浅析琵琶独奏作品《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J].黄河之声,2015(3).

[2]赵洁.《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音乐特点解析[J].乐器,2014(12).

[3]赵欣.论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的诗乐融合[J].大众文艺,2014(22).

[4]王佳丽.《琵琶行》音乐描写的悲剧精神与超越意识解读[J].九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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