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晓

多年前，我组织 Yampapaya 乐队巡演，住在北京的一家青年旅社。那天晚上张楚也来听塞内加尔吉他手 Papis 弹琴。他被 Papis 的琴技震撼到，同时也注意到Papis 手中那把破旧的吉他。得知Papis 买不起好的吉他，楚哥沉默了一下隨即说：“那我送你一把吧。”大家相视一笑，琴声和歌声再次在这个美丽的夜晚响起。

第二天，Yampapaya 乐队要随我去广州参加南国书香节《地中海的声音》新书发布会， 发布会的现场，楚哥安排人送来了一把 Taylor吉他。Papis 收到吉他的刹那间，不禁动容。

前些年，受塞内加尔内政部邀请，我去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喀尔的Goree（戈雷岛）作一个文化交流活动，顺便也去拜访几位非洲的音乐人。

我对非洲音乐一直很痴迷。比如塞内加尔的音乐人尤索·恩多（Youssou NDour），滚石杂志曾说：“如果有哪位来自第三世界的艺人在全球影响力上能和鲍伯·马里（Bob Marley）相提并论的话，那只有尤索·恩多。”他的嗓音独特，古老非洲的历史似乎都凝结在他的声线之中。

塞内加尔最流行的音乐形式就是传统音乐Mbalax，字面意思是“伴奏”，它是结合了爵士、打击乐sabar、灵魂乐和非洲舞等形成的融合音乐。在塞内加尔音乐中，可以感受到爵士摇滚、灵魂乐、雷鬼、萨尔萨舞曲等音乐元素，部分音乐如同发自灵魂深处的非洲部落原始颂歌，特别是非洲鼓，蕴含着非洲大地的神秘力量，低调、内敛，却无比深沉。

只有非洲这片土地才能诞生这样的音乐，它的旋律和歌词与当地文化紧密结合，也就造就了它的独特性。尤其是非洲音乐的灵性与边界，追求更为多样化的艺术表达。随性、灵动、自然，引人遐想，节奏感强。这其中的代表人物除了尤索·恩多，还有 Ppae Diouf、民谣巨匠蒂昂·塞克（Thione Seck）等等。

我在塞内加尔印象最深的就是蒂昂·塞克邀请我参加的一场“午夜演唱会”。

那天直到晚饭后都没有人提演出的事，Abu（当地安排接待的官员）说会晚上联系我，但等到午夜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我也就打算入睡了。凌晨三点，突然接到Abu的电话，说准备去看演出，到现场才发现当地的演唱会大多是半夜开始。凌晨四点的演出，确实特别。

演唱会开始了，每个音符仿佛都缘起虚空、遁于无物，所有乐手都凭着感觉走，任由他们多年从业经验幻化出的曼妙旋律自由流淌。现场所有的乐迷都热情地舞动，没有一丝睡意，舞台上精妙的鼓点与失真的器乐令人禁不住陷入了恍惚，空气中荡漾着迷幻的氛围。

而我着实谈不上兴奋，有点昏昏欲睡，但又不想错过这个精彩的演出。记忆中，整个现场人山人海，演唱会旁边的大街上，一群非洲青年在热血飙车，场面很像贾樟柯的电影《江湖儿女》里面的场景。

次日，我将昨晚的感受告诉了塞克，他说：“这就是非洲，没有白天和夜晚，大家就是这么快乐，放下一切顾虑，尽可能地‘哈库呐玛塔塔”。

在达喀尔，原始的自然风光，淳朴的古老建筑，不知名的民族弦乐器配合和声的音乐，和载歌载舞狂欢的非洲姑娘，粗鲁但又呵护有方的黑人大叔，还有那些夜幕黄昏下在球场踢球的少年，这些最质朴的风情，是我在非洲留下的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