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定

2015年9月25日，为构建一个更加公平和可持续发展的全球蓝图，世界各国元首和政府首脑一致通过了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但是，五年多过去了，议程中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SDG）仍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在各国实现SDG的诸多障碍中，最主要的障碍之一是缺乏财政资源。在新冠疫情前，许多中低收入国家就已经出现了债务危机的迹象。他们在公共健康和经济的双重危机中苦苦周旋，用财政资源支持可持续发展变得难上加难。

当然，筹集资金的途径不少。各国可以提高国内储蓄，招徕外国投资，向富裕国家、国际组织和多边开发银行寻求发展援助。但这样做并不容易——特别是在非法资金流猖獗的情况下。

2015年，加布里埃尔·祖克曼（Gabriel Zucman）估算，全球至少有7.6万亿美元私人财富存在于避税港，这相当于全球家庭金融资产的8%。过去五年中，这一数字增幅高达25%，且这个数字现在可能会更高。2017年，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报告称，全球大约10%的GDP由离岸避税港持有。

非法资金外流不仅耗尽了低收入国家用于发展的财政资源，还可能破坏捐助国提供更多发展援助的意愿。对于非法资金流，各国政府主要有三道防线。首先是通过打击腐败减少非法资金数量。除了公开的犯罪之外——比如逃税、贿赂和侵吞公款——还有隐蔽的行为需要解决，如跨国公司钻税法漏洞，这种避税行为对于各国发展融资能力的损害丝毫不亚于公开腐败。

第二道防线是谨慎管理跨国资本流动。将非法资金滞留在发源国内，可以降低腐败的回报，从而降低腐败的诱惑。但是，公开非法行为只是问题的一部分。不论合法与否，资本外流都会消耗政府储备，甚至触发金融或货币危机。

最后，政府必须积极追讨、截获和汇回逃避资本管制的非法资金。但问题在于，由于各国互不信任，回收这些资金的过程非常复杂且代价巨大，有时候还会引起争议。因此，被偷走的钱很少能够回到合法的所有者手上。总体而言，尽管近几年来人们发起了各种国际行动、项目、协定、公约和条约以遏制非法资金流，但这些手段还远远不够。

但这一情况很有可能将得到改观。去年，为實现2030议程，联合国召集了国际金融问责、透明度和诚信问题高级别小组（FACTI）进行应对。

目前，FACTI小组发布了一份综合报告，内含14个有据建议，目标是强化全球金融构架以支持可持续发展。比如，小组敦促各国实施立法，提供最广泛范围的司法工具以问责跨境金融犯罪。他们还指出，政府应该建立健全协调治理机制以加强金融诚信。

FACTI小组还呼吁更大规模的国际合作，如通过“开放包容”的司法工具建立全球税收规范，特别是透明度标准。小组还建议制定公正机制来解决国际税收争端，并在联合国经济及社会理事会建立一个包容性的全球协作机制，从系统层面解决金融诚信问题。

落实FACTI小组的建议绝非易事。但联合国寻找解决方案的努力在方向上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如果FACTI小组能够让国际社会实现团结，那么我们还有机会确保实现SDG所需要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