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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想无人化作战“三忌”

2021-03-16盛斯才

军事文摘 2021年3期
关键词:复杂性战场无人

盛斯才

构想未来作战是依据技术和装备的现有基础和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可能发展,对未来作战形式、兵力编组、战术运用、作战原则等方面的设想,既是未雨绸缪,也是主动塑造。目前,无人化作战初露端倪,技术支撑尚在发展,战术应用犹待探索,无论是依据料敌从宽的原则,还是“从最坏处着眼,从最好处着手”的底线思维,都需要我们在构想无人化作战时,把阻力想得大一些,把困难想得多一些,尤其不能盲目乐观。

一忌:把技术想得太可靠

当技术物化为武器装备和系统并充当战场对抗的中介系统之后,一方面使得作战双方的人与人之间在战场上避免了直接的、面对面的交锋,从而降低了参战人员的危险性;另一方面,它也增加了战场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即它不一定能够将作战一方施加的力量、能量和打击力,百分之百地传递给对方。所谓技术是战斗力的“倍增器”,当“倍”的数值大于“1”时,战斗力被放大了;当“倍”的数值小于“1”时,战斗力被缩小了,“倍增器”变成了“倍减器”。

试飞英雄李中华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次他试飞某型新型战机,电控系统突然失灵,飞机急速向地面坠落,李中华反复重启电控系统,飞机仍然毫无反应。经验丰富的李中华当机立断,将飞机的电控系统断电,使飞机回到手控模式,一拉操纵杆,飞机在离地面不足百米的时候停止坠落,向上爬升,避免了一次机毁人亡、投入重金研发的新型战机毁于一旦的灾难性事故。

技术和系统并非总是可靠,不可靠的情况一旦出现,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在軍事领域,可靠性是基本的要求。为了弥补技术的可靠性疏失,尽可能减少因为技术的不可靠性所带来的危险,军事上一般采用相对成熟和可靠的技术,而不是最新的技术。但是,这样一来,就和充分利用技术的先进性所带来的作战效能的跃升和利用技术突然性所达成的震慑性效果发生了矛盾。对这一矛盾的折中性权衡,导致发达国家军队在装备和系统更新换代上采取研发一代、试验一代、生产一代、装备一代的发展模式,研发、试验、生产、装备各环节之间逐级反馈、相互作用,以期把装备可能发生的不可靠问题解决在战场使用之前。

即使这样,装备与系统在装配部队之后所遭遇的技术问题仍然成为战斗力生成的障碍。以美军最新式的福特级航母为例,几乎囊括了美军现有先进技术,单舰造价高达130亿美元。但是,美军首艘福特级航母于2017年7月开始服役后,却因电磁弹射系统、先进拦阻装置和双波段雷达三大首次上舰应用的关键技术所导致的问题无法形成作战能力。

另外,F-35是美军第五代隐形主战机种,2009年开始批量装备部队,并已在多个盟国开设生产线。然而,2021年1月13日,美国防部装备测试办公室表示,美国及8个盟国正在生产和使用的F-35战斗机目前共测试出871个软硬件缺陷。这些缺陷可能影响该战机的战备、执行任务或维护能力。因为存在可靠性问题,F-35的全速生产被无限期搁置。

无人作战平台与系统因为使用大量高新技术,其可靠性问题同样不可忽视。2007年,美军在伊拉克战场使用的利剑机器人由于软件故障,竟调转枪口对准美军操作员,而且无视操作员反复发出的“取消”指令。紧要关头,人类士兵只得用火箭弹将其摧毁。

无人化作战形式的形成与成熟,大量和成建制使用无人作战平台是不可避免的趋势。2019年11月,美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首次进行了从C-130A运输机上发射X-61A小精灵无人机的演示验证,虽然长达2小时的飞行试验很顺利,但在回收阶段出现错误,导致无人机坠毁。2020年10月28日,美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再度对该项目进行新一轮测试,试图从运输机中伸出机械臂,在空中与无人机对接,进而将其抓回货舱实现回收,结果却是9连败。这导致这项名叫“无人机母舰”的项目遭遇重大挫折。

福特级航母因多个关键技术问题一直没能形成战斗力

当前,以智能化技术为核心的无人化作战正在急剧演化之中,然而,距离真正的无人化作战的成型与成熟,还面临巨大的技术障碍。这些技术的障碍不仅体现在无人作战平台的研制、无人作战平台的战术试验等环节,而且必将体现在演示验证和战场使用环节;不仅有技术本身的缺陷问题,还有无人作战平台适应战场环境时可能出现的稳定性和可靠性问题。任何把技术想得过于可靠或完美的构想都失之于思想浪漫,可能导致灾难性战场后果。

马蒂斯叫停了美军“基于效果作战”

二忌:把战场想得太简单

20世纪90年代,美国空军提出了“基于效果作战”理论,其核心思想是,在制定全盘作战计划环节,将经过人工推演和系统模拟的上一阶段作战行动的结果,作为计划下一阶段作战行动的依据。2006年9月,美军《联合作战纲要》吸收了“基于效果作战”的理论精华,把“效果”增列为战役筹划要素之一。至此,“基于效果作战”理论正式成为美军作战所遵循的理念之一。

然而,仅仅在两年之后的2008年,新上任的美国联合部队司令部司令詹姆斯·马蒂斯上将(后曾任特朗普政府首任国防部长)下令立即停止使用“基于效果作战”概念,理由主要包括:“战争本来就是复杂难料的,这使得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不可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新技术的使用使得“本就复杂多变的作战环境更趋诡秘”;为此,“联合部队必须在复杂条件下成长,在未知条件下作战”。而“基于效果的作战”试图“设计一种可以预测第二、第三道军事命令的结果,还要对这些结果进行管理的系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不仅低估了战场的复杂性”,而且“人为地、主观地简化了作战双方的剧烈对抗”。总的来说,就是不能把战场想得太简单。

不能把战场想得太简单,首先因为战场空间本身具有复杂性,而且越来越复杂。自有人类战争开始,战场最先出现在陆地上,陆战场成为最先出现的战场。随着技术的进步和人类驾驭空间能力的提高,战场渐次向海战场、空战场、天战场拓展;电磁技术的出现,使得电磁空间成为新的作战空间;网络技术的出现,使得网络空间拓展成为新的战场;航天技术的出现,使得太空战场随即出现。

其次,人类的活动增加了战场的复杂性。陆、海、空、天、电、网各维战场中,有的是自然空间,有的是人造空间,有的是实体空间,有的是虚拟空间;战场不仅构成多维,而且互相渗透和相互作用,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条件下,它们的重要性和作用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仅此而言,战场的复杂性已经自不待言。更何况,实战的战场复杂性,是自然空间和人造空间、实体空间与虚拟空间,以及作双方高强度对抗的叠加而成。仅就作战力量的协同而言,在原有作战力量协同之外,增加了无无人作战平台之间的协同,有人作战平台与无人作战平台之间的协同等。任何协同要素的增加,都导致协同问题的复杂性指数级提高。

如果说信息化作战体系是一个复杂的巨系统,那么,智能无人化作战体系更是一个超级的复杂巨系统。对于何谓复杂巨系统,有人形象地描述为“系统所包含的子系统很多,成千上万,甚至上亿万,所以是‘巨系统;子系统的种类繁多,有几十、上百,甚至几百种,所以是‘复杂的”。可以说,这样的描述仅是从构成的数量和种类等静态属性而言,还没有涉及系统之间的相互关系和相互作用的动态属性。很显然,动态复杂巨系统与静态复杂巨系统相比,复杂性将指数级增长。

复杂巨系统有效发挥作用的前提,是人的智慧能够驾驭它,即通过制定清晰的策略和成熟的技术手段,对其进行高效的规划和有效的管理,在没有找到有效驾驭和管理复杂巨系统的方法前,必须将系统的复杂性降下来。

2020年10月,在日本防卫省考虑航空自卫队的下一代战机选型和编队时,时任日本防卫相的河野太郎以削减成本等为由主张采用无人战机,如一架美军MQ-9“捕食者”无人攻击机约15亿日元,仅为载人隐形战机F-22的约十分之一。河野太郎认为,与昂贵且可能造成机组人员死伤的载人飞机相比,无人机不仅便宜而且不会造成人员伤亡。世界各大国正大力发展无人作战平台,日本在这一方面不能落后。但是最终的结果是放弃了这一方案。原因是在无人机本身、无人机和有人机之间的协同技术缺乏足够可靠性和演示验证的情况下,大量编列无人作战飞机会加剧空中编队的混乱和管理的难度。这种对战场复杂性做充分预估的做法值得借鉴。

在战争中轻敌往往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三忌:把对手想得太愚蠢

1947年3月中旬,蒋介石开始实施对山东解放区重点进攻的战略计划,采取“密集靠拢、加强维系、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方针,加强兵力密度,成纵深梯次部署,作弧线式推进,以避免被我军各个击破。张灵甫的整编第七十四师在作战编成内。这样看似万无一失的计划和部署,却被我华东野战军抓住了歼敌的战机,至5月16日,将整编第七十四师全部干净地消灭在孟良崮地区,实现了“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在总结孟良崮战役时,战役指挥员粟裕将军认为,把歼灭张灵甫整编第七十四师的主要原因归结为其孤军突进,是把敌人想得太愚蠢。整编第七十四师的位置是有一点突出,但仅是“稍形突出”,而不是“孤军突进”。而且造成整编第七十四师“稍形突出”的原因,是我前一阶段作战精心计划和全力以赴所导致的结果。

在无人化作战领域,美军是智能化技术和无人作战平台研发使用的先行者,目前也拥有最先进的技术与装备;与此同时,美军的反无人作战技术与系统发展也走在世界各国前列。在美国的刺激下,其他国家军队也积极发展反无人作战手段。目前而言,世界各国反无人作战措施和手段主要包括以下三类。

一是“硬摧毁”,即使用各种装备直接拦截、摧毁或捕获对手无人机。使用导弹、炮弹、弹炮结合武器系统等实施火力拦截摧毁,这是较为常用且直接有效的方法。2018年1月6日凌晨,俄罗斯驻叙利亚军事基地遭极端组织的13架无人机袭击,俄军立即采取措施,用铠甲-S近程防空系统击落了其中7架。与此同时,还可使用激光武器和高功率微波武器,彻底击毁敌无人机或无人机部分机身、光电系统,使其坠毁。美国波音公司研制的紧凑型激光武器系统,可输出高达10千瓦的激光束摧毁无人机。

二是“软攻击”,即通过干扰阻断无人机的通信和导航系统,迫其坠落或者偏离航线。无人作战平台高度依赖无线通信和指挥控制系统,可通过干扰其卫星通信、无线射频通信等方法,使其失去控制而无法正常机动从而完不成使命任务。英国研制的“反无人机防御系统”,可有效干扰敌无人机接收全球定位系统的信号,也可向无人机发射定向大功率干扰射频,切断无人机与控制平台之间的通信链路,从而迫使其坠落。

三是“巧入侵”,无人作战平台的自主机动、运行和指挥控制,凭借信息化、智能化系统和开放的网络环境支持,通过网电一体攻击,入侵对方无人作战平台网络,通过植入木马病毒、安插“后门”程序等手段,对对手无人作战平台指挥控制系统实施入侵,从而接管、控制对方的无人作战平台。

无人化作战是一种高度依赖技术和复杂无比的作战形式,其中既有技术与智慧比拼的广阔空间,也有随处可能遇到的陷阱和盲点。把技术想得太可靠,就可能在面对技术所造成的不确定性时不知所措;把战场想得太简单,就可能使得整个作战计划不切实际;把敌人想得太愚蠢,则更是兵家大忌。所以,构想无人化作战,要把技术的作用想得更实,有足够的替代手段;要把战场的情况尽可能想得复杂一点、多变一些,准备好各種预案才好随机应变;把敌人想得更加狡猾一些,对策才可以更加有效。

责任编辑:刘靖鑫

多维战场和虚实空间的交叉融合,使得战争的环境越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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