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怡　李华

摘要：基于北京市对口支援的河北、内蒙古、河南、山西、青海等5省（区）228个贫困村306位致富带头人的实地调研，构建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平台环境、行为意愿5个潜变量21个观测变量，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对致富带头人股权众筹融资意愿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行为态度、知觉行为控制和平台环境对融资意愿产生直接正向影响，主观规范对融资意愿的直接影响未通过检验，但其仍可通过平台环境因素对融资意愿产生影响。在实证分析的基础上，分别从致富带头人积极主动学习股权众筹知识技能、政府出台政策并提供技术援助、股权众筹平台提供便利条件和技术支持等方面提出针对性的建议。

关键词：农业股权众筹;众筹扶贫;融资意愿;影响因素;结构方程模型;北京对口支援地区

中图分类号：F323.9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1302（2021）01-0231-06

作者简介：王兆怡（1994—），女，山西朔州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农业与农村金融研究。E-mail：wenhuawang99@126.com。

通信作者：李华，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农村电商与农业众筹研究。E-mail：lihuaa1962@126.com。

众筹，是近年来兴起的一种面向社会大众筹集资金的融资方式。近年来，众筹在国内发展迅速，热度不减，各种类型的众筹平台数量飞速增长，众筹范围迅速扩张，融资规模不断扩大。学界通常将众筹分为捐赠型、奖励型、股权型和债权型4种，其中最具发展潜力的莫过于股权众筹，这种融资模式为普通民众提供了一个门槛较低同时又可参与到股权投资甚至风险投资领域的机会，也给初创公司提供了一条新的获取流动资金的途径。目前，股权众筹模式在农业领域的应用基本发生在休闲农场或田园综合体等较大型的农业项目建设中，为推动我国休闲农业发展提供了新的路径。值得关注的是，在全国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一些原本十分贫困的地区通过农业股权众筹融资，集中力量发展休闲农业，最终摘掉贫困的帽子，走上致富的道路。尽管有一些成功的先例，但由于农业股权众筹在我国才刚刚起步，经验有限，且贫困村如果决定发起股权众筹进行融资，发起方往往是本村的领导或致富带头人，他们通常受自身知识和技能水平的限制，难以准确判断股权众筹的风险大小，导致发起项目时存在过于谨慎或过于盲目的情况，给项目带来一定的风险。我国关于众筹扶贫的研究是从2015年开始的，2015年国务院扶贫办将电商扶贫纳入十大精准扶贫工程，众筹作为电商的一大模块被正式应用到扶貧工作中，甘肃、山西、江苏、广东、海南等地纷纷展开试点，苏宁易购、众筹网、点筹网等众筹平台积极主动配合开展，众筹扶贫取得了良好的开端[1-4]。纵奇材分析我国众筹模式在扶贫开发中的发展状况，发现农产品众筹是最主要且成功率最高的众筹扶贫方式，其中奖励类众筹占主要地位，捐赠类众筹作为奖励类众筹的补充也在道德教育和扶贫宣传中发挥巨大作用[5]。股权类众筹虽不多见，但现实中已有许多非常有益的探索，发展前景令人期待。而债权类众筹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方面都不太适合运用于扶贫开发工程中[6]。一些学者还提出用众筹的方式开展“厨户对接”的农产品进城模式，将众筹扶贫纳入到扶贫开发工程中，动员全社会参与[7-8]。对于众筹扶贫中存在的风险，李怀玉在总结我国众筹扶贫发展现状的基础上认为，当前我国在众筹扶贫工作中存在项目运营薄弱、监管滞后以及利益联结机制缺失的风险[9];尤美虹等认为，众筹扶贫活动缺少公认的行业规范，存在欺诈和变相敛财的问题，政府应当充分发挥引导作用，制定相关条例，明确监管取向，建立增信机制[10]。梳理已有研究成果，可见在为数不多的众筹扶贫研究中，多数学者仅将视角放在“众筹”上，仅有少数几位学者细分到奖励型众筹上。事实上，扶贫工程中应用到的众筹模式以奖励型众筹为主、捐赠型众筹为辅，这2种模式易于操作，对于普遍文化程度不高、资金匮乏、交通不便的多数贫困村而言无疑是最佳的选择，而股权众筹相较于这2种模式而言，手续繁杂，要求较高，因而应用并不多，但其自身独具的特点和所发挥的积极效应使股权众筹在众筹扶贫中占有一席之地。同时，尽管国内外学者对股权众筹的研究范围很广，但大多基于立法、监管、风险防范、模式、发展现状及前景等方面[11-14]，将股权众筹应用到扶贫工程中的研究几乎为零。在此背景下，本研究以北京市对口支援地区贫困村为例，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意愿展开研究，寻找影响贫困村致富带头人运用农业股权众筹进行融资的因素，并探究这些因素的影响程度，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

1数据来源、变量选取与描述性统计

1.1数据来源

本研究主要在北京市对口支援地区贫困农村开展调研，调研对象集中在贫困村中国共产党支部委员（简称村支部）成员、村民自治委员会（简称村委会）成员、驻村第一书记、合作社负责人、种植大户、养殖大户、产业带头人、家庭农场主、微企业主、乡镇干部、扶贫办负责人、组织部驻村办工作人员等，由于人员类型庞杂，且他们基本都是多年服务于当地脱贫致富工作，故将其统称为“致富带头人”。2019年5—9月，笔者所在课题组在河北、河南、山西、内蒙古、青海等5个省（区）79个乡（镇）228个村进行调研，主要通过发放调查问卷的形式进行，并对部分致富带头人进行访谈，另对少部分意愿强烈的致富带头人进行进一步跟踪调研。共回收332份问卷，有效问卷306份，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2.17%。

1.2变量选取及描述性统计

1.2.1致富带头人基本特征

致富带头人基本特征包括性别、年龄、文化程度、职业、工作年限、投资经历、借贷经历、社会关系、有无参与过股权众筹融资活动或相关培训、对股权众筹以及众筹扶贫等概念的认知、倘若开展农业股权众筹存在的顾虑等（表1）。

1.2.2农业股权众筹融资意愿影响因素

本研究从计划行为理论的角度出发，选取行为态度（ATB）、[CM（18*2]主观规范（SN）、知觉行为控制（PBC）3个变量，分别测量其对行为意愿（BI）的影响程度[15-18]。同时，作为农业股权众筹项目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的股权众筹平台，其所提供的服务能否获得贫困村致富带头人的认可，且认可程度也会对致富带头人的融资意愿产生较大影响，本研究将致富带头人对股权众筹平台服务项目的重要性判断称为平台环境（PE），并在融资意愿影响因素分析中增加该变量。该部分共设计21个观测变量，并采用李克特五级量表的方式进行度量，请致富带头人根据自身情况对观测变量进行打分，由1～5表示赞同或了解程度渐强（表2）。

2研究假设及模型构建

2.1假设提出

2.1.1行为态度与行为意愿、平台环境

当贫困村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持有较认可的态度时，这种态度将会促使致富带头人产生开展农业股权众筹融资的意愿，且这种态度越强烈，融资意愿也会越强烈，同时，正向的态度也会对致富带头人对平台环境的判断产生正向影响。据此提出如下假设：H1a，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的行为态度（ATB）正向影响融资意愿（BI）;H1b，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的行为态度（ATB）正向影响平台环境（PE）。

2.1.2主观规范与行为意愿、平台环境

本研究综合考察致富带头人所处环境的变化能否促使致富带头人产生并增强农业股权众筹的融资意愿。通常情况下，成功案例、政策支持、周围朋友的类似经历等能够对致富带头人的农业股权众筹融资意愿产生正向的促进作用，同时这些因素也能够帮助致富带头人加深对平台的了解。据此提出如下假设：H2a，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的主观规范（SN）正向影响融资意愿（BI）;H2b，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的主观规范（SN）正向影响平台环境（PE）。

2.1.3知觉行为控制与行为意愿、平台环境

本研究主要考察致富带头人在农业股权众筹方面自身所具有的知识经验与技能、人脉、资金、时间等因素，通常情况下，知识与技能、人脉、资金、时间等越充足，致富带头人会感到股权众筹融资的难度越小，越愿意主动关注周围环境是否有利，融资意愿也会越强烈。且相关知识技能经验越丰富，致富带头人对股权众筹平台的了解越多，对平台环境的判断越准确。据此提出如下假设：H3a，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的知觉行为控制（PBC）正向影响融资意愿（BI）;H3b，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的知觉行为控制（PBC）正向影响平台环境（PE）。

2.1.4平台环境与行为意愿

贫困村致富带头人作为发起方，在发起项目前势必要对股权众筹平台提供的服务进行衡量，平台的服务越完备周全，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的态度越乐观，发起股权众筹融资的意愿也会越强烈。据此提出假设H4：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中的平台环境（PE）正向影响融资意愿（BI）。

2.2结构方程路径模型构建

根据上述对变量的选取以及对假设的提出，构建初始路径模型（图1）。

3模型检验与数据分析

3.1信度检验和效度检验

3.1.1信度检验

信度检验主要借助SPSS20.0软件进行。分别对行为意愿（BI）、行为态度（ATB）、主观规范（SN）、知觉行为控制（PBC）、平台环境（PE）5个分量表和总体量表进行信度分析（表3）。由表3可知，总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0.907>0.8，各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均大于0.6，可见问卷数据信度良好，内容设计较合理，所有潜变量和观测变量全部保留，基于该问卷的进一步分析有效[19-20]。

3.1.2效度检验

效度的测量分为收敛效度和区别效度。首先，测算各测量模型的收敛效度，在测算过程中发现观测变量SN4（我有认识的朋友通过股权众筹融资，他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和观测变量PBC2（我有时间开展农业股权众筹）标准化后的路径系数小于0.5，说明这2个观测变量对其所描述的潜变量的解释程度不足，应删除，删除后的收敛效度统计结果见表4。此时，5个测量模型的收敛效度均大于0.5，通过收敛效度检验。

其次，测算各测量模型的区别效度。本研究选用较严格的区分度算法对测量模型的区别效度进行度量。各潜变量的相关系数见表5，其中对角线上的数据被替换为收敛效度（AVE）开方的值，可见各潜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均小于AVE的根值，说明本问卷数据的区别效度良好。

3.2结构方程模型估计结果

在信度与效度检验均效果良好的基础上，AMOS软件的运行结果见表6，可以清晰地看到变量间的标准化路径系数、标准误、临界比以及显著性。由表6可知，知觉行为控制与平台环境、主观规范与行为意愿这2条路径不显著。此外，结构方程模型中变量的显著性判断通常通过因子负荷量来判断，该值应当高于0.6且低于0.95[21]。观测变量ATB1（运用股权众筹进行融资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的因子负荷量為0.550<0.6，但尝试删除该变量后，模型整体解释度显著变差，因此该变量予以保留。此外，其余18个观测变量均设置合理。

由表7可知，除了GFI值为0.873<0.90，效果不理想外，其余6个拟合优度指标均达到良好或理想状态。且GFI值与临界值相差不大，可以认为模型拟合效果较好。

3.3假设检验结果分析

由表6、表7并结合上述假设可知，初始的7个假设中，2个假设由于路径不显著而被拒绝，其余5个假设均通过检验，且其标准化路径系数均大于0.2，表明解释度较好（表8）。

对比图1、表6、表8可知，本研究提出的4个影响因素中有3个影响因素对融资意愿产生直接显著影响，主观规范对融资意愿的直接影响虽然未通过检验，但其仍可以通过平台环境因素对融资意愿产生间接影响。具体而言，行为态度对融资意愿的影响程度为0.739，设置的4个观测变量除ATB1（运用股权众筹进行融资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的解释度不高以外，其他3个观测变量的解释度均在0.8以上，可见致富带头人对股权众筹这一融资方式持较认可的态度，对于资金较缺乏、融资较困难的贫困村而言，股权众筹为其融资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尽管他们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类活动，但他们愿意积极地去了解、去尝试。

主观规范对融资意愿的直接影响不显著，其通过平台环境因素对融资意愿产生的影响为0.082，影响程度较低，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致富带头人所处的环境中对股权众筹的接触极少，无法对他们产生较强烈的社会压力。此外，致富带头人关于股权众筹平台服务的判断则有赖于他们自身的经验和直觉，而他们在这2个方面恰恰都是欠缺的。

知觉行为控制通对融资意愿的影响程度为0.359，其通过平台环境因素对融资意愿产生的间接影响则未通过检验，4个观测变量中除PBC2（我有时间开展农业股权众筹）未通过收敛效度检验外，其他3个观测变量对知觉行为控制的解释度均达到0.6以上。可见，致富带头人对自身条件的判断较乐观，对股权众筹所感知到的难度不是很高，因此愿意尝试通过股权众筹进行融资。

平台环境对融资意愿的影响程度为0.261，5个观测变量分别从平台资质、项目上线前审核、上线后筹资、众筹项目监管和退出机制方面对平台环境进行测量，解释度均在0.7以上，且均通过检验，解释度较好。可见，致富带头人对股权众筹平台所提供的服务非常看重，他们认为股权众筹平台环境对于股权众筹融资成功与否至关重要。

4结论与建议

贫困村致富带头人对农业股权众筹融资意愿受到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平台环境4个方面的影响，且均为正向的促进作用。其中，主观规范对融资意愿的直接影响不显著，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所有被调查的致富带头人均未参与过股权众筹活动，绝大多数致富带头人也未参与过相关培训，有不少人甚至是第1次听说这些概念，导致他们的认知程度普遍较低，且他们所生活的环境中很少或没有机会接触到类似活动，当地也缺乏支持股权众筹的政策措施，而目前我国正在实施的股权众筹扶贫工程主要分布在南方地区，距离被调查者较远，无法对被调查者形成明显的社会压力，从而使得主观规范因素对致富带头人的融资意愿影响不明显。因此，股权众筹在助力脱贫攻坚中应在加强社会影响力方面多下功夫。因此，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提出以下建议。

4.1贫困村致富带头人应积极提高自身素质和技能，主动学习

致富带头人受自身条件限制，对股权众筹和众筹扶贫的认知不足，也不具有丰富的投资经验和借贷经验，导致他们对股权众筹和众筹扶贫的接受能力不足。不少致富带头人表示他们村正在进行土地流转，且拥有山水风光、历史遗迹等旅游资源，便认为他们村非常适合开展股权众筹融资，这种想法太过于简单，风险性很高。因此，尽管多数致富带头人对此表现出较积极的态度，但态度不等于行动，要想真正实施，必须要提高自身素质，积极主动学习有关知识和技能，提高风险识别和风险防范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较准确地认识到本村当前是否适合进行股权众筹融资，如何实施，风险点和难点在哪里，这样才能对村民、对社会负责。

4.2政府应当出台政策文件加以规范引导，必要时可提供技术援助

致富带头人的主观规范对融资意愿的直接影响不显著，而主观规范主要反映外界压力对致富带头人采取股权众筹融资行为的影响。因此，政府出台有关政策文件对股权众筹扶贫加以鼓励支持引导，将有助于增强致富带头人的主观规范，进而增强其融资意愿。此外，鉴于绝大多数贫困村致富带头人欠缺这方面的知识经验，政府还应当配套提供技术援助，如知识宣传普及、技术培训、指派专业人员进行实地指导等，帮助他们进行评估，以确定是否适合开展，应如何开展。

4.3股权众筹平台应当为贫困地区提供必要的便利条件和技术支持

股权众筹平台作为股权众筹项目中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致富带头人对其环境和提供的服务的判断正向影响他们的融资意愿。因此，鉴于贫困村的特殊情况，有条件的股权众筹平台可以适当为扶贫提供一些便利措施，如降低保证金和平台服务费的收取标准，指派技术人员到当地提供技术支持等。当前已有部分众筹平台提供了扶贫板块，如京东众筹、苏宁众筹等，未来期待更多平台加入这一行列，提供更大力度的支持，为我国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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