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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养老”:在熟悉的社区安享晚年

2021-03-08孙鑫

上海人大月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养老老年人社区

孙鑫

“三人行必有一老!”截至2019年底,518万60岁以上户籍老人,占常住人口的23.9%……作为全国最早进入老龄化而且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上海如何走出一条符合超大城市特点的“大城养老”之路?

“这里像幼儿园一样,很开心”

每天早上8点半,94岁的华阿姨吃完早饭,就准时坐车从临沂七村来到浦东南码头社区老年人日间照护中心,下午4点再坐车回家,“像上班一样,已经快4年了,很开心”。

华阿姨年轻时是幼儿园园长,现在是独居高龄老人,2018年在医院做完手术后“入托”到南码头社区老年人日间照护中心,2019年又去医院做肝囊肿引流术25天,其间是日间照护中心负责送餐到医院。“这里环境好、护工好、餐食好、服务好,有车接送,活动花样多,还帮我康复训练,每周帮我免费洗一次澡,每天71元,比养老院好多了,身体恢复得很好”,现在思维敏捷、腿脚活动方便的华阿姨曾经在一家中日合资的养老院体验过3天,但她不喜欢关在房间里的生活,“这里多好,活动丰富,早晚可以回家,像幼儿园一样”。

南码头社区老年人日间照护中心在浦东南码头路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的二楼,这里每天有近30位老人像华阿姨一样来“上学”,基本上都是80岁以上的老人,其中有3位百岁老人。想要“入托”这里,需要是经养老服务需求评估结果为轻度、中度障碍的60岁及以上、户籍在南码头街道的老人。“这是我们2013年创办的上海首家老年人日間照护中心,向因体弱、患病或缺乏照顾而导致日常生活起居需要协助的老年人提供专项日间照护服务。”照护中心的服务单位创始人、主任李传福说,上海瑞福养老服务中心主要是通过区、街道、镇的委托,对社区内的养老服务机构实施专业化运营管理,并开展到户的上门服务,“既减轻了养老院建设压力,又为家庭减轻了照护负担”。

位于临沂五村里的南码头路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的门口是一片开阔的小广场,一楼是南码头社区为老服务一体化运营管理中心,旁边和南码头社区服务中心相通,社区服务中心又紧邻助老食堂。像这样“嵌入”社区的养老服务,由上海率先开展制度创新,在社区内围绕老年人生活照料、康复护理、精神慰藉等基本需求,嵌入相应的功能性设施、适配性服务和情感性支持,让处于深度老龄化的社区具备持续照料能力,让老年人在熟悉的环境中、在亲情的陪伴下原居安养,受到越来越多老年人的欢迎,成为超大城市养老服务模式首选。

“高龄老年的照护是刚需”,做了20多年养老服务工作的李传福认为,像华阿姨这样有一定自理能力的老年人喜欢日间照护模式,“一方面因为有些养老院的服务水平不高,和硬件设施不匹配,另一方面是因为老年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高了”。

“上海正在从重点发展机构养老转向机构养老、社区养老和居家养老并重”,市人大社会建设委主任委员应雪云表示,2020年12月30日表决通过的《上海市养老服务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充分吸纳了十九届四中、五中全会关于养老工作的精神,涵盖了养老的所有模式,注重居家、社区、机构相协调,医养康养相结合,满足老年人多层次、多样化的需求。

在上海福苑养老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瞿文看来:“打通居家、社区、机构养老的壁垒后,老年人可以根据不同的身体状况在熟悉的社区里接受同一支团队的服务,身体较好的时候可以去日间照护中心,身体机能下降后可从日间照护中心转入长者照护之家,身体状况更差后可以去养老院。这是一个让老年人有选择梯度的养老服务体系。”

此次立法明确“全市社区养老服务设施建筑面积应当不低于常住人口每千人四十平方米”,“如何利用社区的边角等‘嵌入养老服务设施,还需要各部门协调”,市人大代表屠涵英建议能尽快落实。

市民政局表示,将进一步按照打响中心城区嵌入式养老服务、农村发展互助性养老品牌要求,以民心工程、实事项目为抓手,不断丰富供给,构建“15分钟养老服务圈”。

“把钱用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

“条款不多,但已是两年多试点工作经验的总结。”老年人的照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作为率先开展老年照护统一需求评估、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创新的城市,上海这次立法在全国率先将长期照护保障单列一章进行规范。

长期失能老年人的照护持续时间长、压力大、负担重,是国家、社会、家庭高度关注的问题。“这部分人群的养老是刚需,养老压力最大,生活成本最高”,市民政局二级巡视员、养老服务处处长陈跃斌认为,条例在长期照护保障专章中对老年照护需求评估、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养老服务补贴、认知障碍老年人照护需求等进行了系统规范,有丰富的实践做支撑,“有引领性,对未来几年的养老工作具有指导意义”。

“长期护理保险工作只能进不能退。”2018年长期护理保险工作在上海试点以来暴露出一些问题,市人大代表们通过市人代会等多种渠道提出意见建议,希望不断完善相关制度。

“上海是全国唯一仅从医保基金筹资的城市。医保基金是本市长期护理保险资金的唯一来源,使得长期护理保护制度设计依附于医疗保险制度,难以真正体现其长期照护的价值。”市人大代表屠涵英在2020年初市十五届人大三次会议上领衔提出《关于深化长期护理保险试点方案的议案》,认为长期护理保险和医疗保险的关系有待明确,“如果没有广泛的筹资渠道,可能难以为继”,建议单独设立长期护理保险基金,建立与实际保障水平相适应的动态筹资机制。对此,条例明确“建立健全互助共济、责任共担等多渠道筹资机制”。

长期护理保险服务项目包含42项服务内容,分为基本生活照料和常用临床护理两部分。有市人大代表在调研中发现,长期护理保险服务项目的设计不够合理,一些自理能力较强的老年人并不需要头面部清洁梳理、洗头、剪指甲、沐浴等基本生活照料,而更需要助洁服务,于是上门“护理”变成了上门“家政”。“有点变味了”,丁明、屠涵英等代表认为,应调整长期护理保险服务项目内容,加强对护理人员服务的监管,不能仅凭服务时间长短来判断服务内容和效果,避免资金浪费,“要把并不宽裕的保险基金用到真正有需要的老年人身上”。

条例回应了代表呼声,明确要“合理确定长期护理保险支付范围” “属于长期护理保险基金支付范围的,由长期护理保险基金按照规定支付,其余部分由个人自负”。

“刚培养好就走了,人才留不住”

“居家、社区、机构养老融合后,对机构管理和服务的要求更高,对人才要求也更高了,培养的成本更大。”上海福苑养老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瞿文对养老行业人才的恶性竞争“很头疼”。

“人” “技”不足是养老行业长期以来面临的困境。“我们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养老服务人才,有时候会被一些企业高薪‘挖走”,瞿文希望高校、职业学校能更多地开设养老相关学科专业,培养更多人才。

“我们主要从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引进人才,我在那里当了21年的客座教授”,上海瑞福养老服务中心创始人、主任李传福所说的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是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其在全国最早开设了老年服务与管理专业,学生来自全国各地,“愿意走出来”。李传福还曾从江苏经贸职业技术学院引进过人才,学院创建的老年产业管理学院已成为国家级“爱心护理人才培养培训基地” “老年心理关爱研究中心示范基地”和“江苏省老年产业人才培养基地”,“他们细分了老年学理论与实务、老年社会工作、老年活动与策划、老年政策与法规、老年服务与管理案例分析、老年健康与保健、老年培训管理等专业,但是他们的学生大部分来自江苏本省,加上江苏养老产业发展势头良好,他们的学生不太愿意离开江苏,所以这几年就没有去招人”,李传福很无奈。上海中医药大学也曾是李传福招揽人才之地,但“如今已经没有养老相关专业了”。

这些年,上海瑞福养老服务中心一共招来了35位养老专业的学生,现在只剩下七八个人,“大部分都是在28-30岁的年纪回老家结婚了,留下来的人要么嫁给了上海人,要么嫁给了新上海人”,李傳福介绍说,这些来上海的学生多半都利用业余时间完成了本科学业或者考到了康复师、营养师等职业资格证书,但因为生活成本高、政策扶持力度不够、没有归属感,纷纷在能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离开了。“很可惜,专业人做专业事,才能提高管理和服务水平”,李传福一直在为养老人才呼吁和奔忙,希望政府对养老服务人才在落户、租房方面有更大的扶持力度。

“养老护理员的薪酬低也是造成人员流动的因素之一”,市人大代表屠涵英认为,要合理制定薪酬体系,“上门服务人员一天可以服务多位客户,单次服务价格更高,养老机构护理人员自然愿意去提供上门服务,建议政策要有扶持”。对此,条例明确“本市综合考虑工作年限、技能等级等因素,合理制定养老护理员薪酬等级体系”。

薪酬待遇提高了,也需要匹配相应的服务水平。丁明代表希望有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到养老事业中,建立严格管理的有效机制,实施多层次教育培训,提高从业人员专业素质和工作技能。

“养老服务队伍像家政服务大军一样,大多来自外地,比较弱势,需要多扶持、多关心、多培养,人多了,‘技高了,上海老人才能持续地维持和改善生活质量,真正‘颐养晚年”,屠涵英代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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